傅臻輕飄飄地看他一眼：「人間百病尚不能解，宋太醫任重道遠，往後還需砥志鑽研，不能拘泥書本，更不可淺嘗輒止，不思進。」

宋懷良早已冷汗涔涔，匆忙應聲：「微臣謝陛下教誨。」

待人走後，傅臻心大好，這才慢悠悠地側去瞧小姑娘。

誰料這小丫頭咬著，盯著他前傷口的位置，眼眶紅得厲害。

第39章 晉江正版獨發 這是在哄麼？

事實上阮阮並不在意這位宋太醫醫如何, 滿腦子都是傅臻前的毒傷，還有他方才那一句「反覆發作，徹夜難眠」, 幾乎令心神恍惚。

就知道，將軍面上這些雲淡風輕不過是給旁人看的, 實則苦煎熬, 度日如年。

思及此，心裡便沉沉鈍痛起來。

再一抬眸, 已經淚盈於睫。

傅臻放下手中的茶盞，按了按眉心, 故意說道：「怎麼，覺得朕治下過於嚴苛，素喜刁難下屬, 這是為宋太醫鳴不平呢？」

阮阮搖搖頭，只覺得心裡越發難，「沒有。」

傅臻便問：「那你哭什麼？」

阮阮悶悶地將下抵在手背上, 鼻子一酸, 眼淚便落了下來。

狼狽地笑著說：「只是覺得自己……太沒用了，什麼都做不了, 你覺得愚鈍的太醫尚且讀醫書，可為你分擔一二, 可是我呢？只能看著你夜夜苦痛, 卻又無能為力……你……還在疼嗎？很疼是不是……」

傅臻沉默地著, 眸從起初的漫不經心慢慢收, 畔那點零丁笑意也皆斂散了去。

聲音已經在發抖，忍著哭腔繼續道：「可是怎麼辦，我不知道怎麼辦……我現在看書已經來不及了……我看了一整日, 記下來的還不到三頁紙，這些草藥我覺得每一種都長得一樣，你說的沒錯，我就是笨啊……」

積了一整日的緒在此刻幾乎面臨崩潰，不該在他面前說這些的，不該的。

眼淚糊得滿臉都是，阮阮用手背去，可是好像永遠也不完。

傅臻頭一回覺得自己算是口不擇言了。他明知自己的病，卻非要將宋懷良傳過來藉故責問刁難一番，到現在他都不知自己方才那子火氣從何而來，以及提及自己這箭傷，不知是一時興起還是刻意為之，沒想到竟惹傷心這樣。

那眼淚竟似落於心口，灼得他心尖泛著疼，教他不知所措。

「好了，阮阮。」他起坐到邊來，將人往懷中攬了攬，眸微沉，語氣卻難得放緩了不，「朕的病你不是一直都知曉的麼？朕怪罪誰，也不會怪罪你。」

他從未哄過人，嗓音難得的溫，以至於自己都未曾發覺。

阮阮搖著頭，哪裡是怕他怪罪，就是……惦記了這麼多年的人，過千山萬水來到他邊，可只能相伴短短數月，他卻要死了。

好難，當初被他扼住脖頸的時候，也沒有這樣憋得難。

懷中的小姑娘哭得渾發，傅臻嘆了口氣，溫熱的手掌放在後背一下下地安，「晚膳想吃什麼，讓膳房做些你吃的菜可好？鴿湯，芙蓉蛋，魚片，燕窩，清蒸瑤柱，還有糖蒸酪，朕不教人伺候你用膳，也不許他們在一旁盯著，阮阮想吃幾箸便吃幾箸。」

阮阮嚨哽了哽，眼淚止了一半，將軍這是在哄麼？

他竟然記得自己吃什麼，還說得這般齊全，竟連不習慣有人在邊伺候也想到了。

再一回過神才發現，竟然又抱著將軍不放了！

阮阮心頭猛跳，渾都僵著，趕忙從他上下來，可腰間還有他掌心的熱度，這讓渾都起了栗。

對上傅臻直直的目，不自在地移開眼，支支吾吾道：「我……我晚上還要溫書，不敢擾了陛下，今日想回蘭因殿歇息，可以嗎？」

傅臻凝視著，總覺得這兩日頗有些反常，心裡分明擔心他，卻忍不住逃離，往常會主撲過來抱著他，今日卻唯恐避他不及。

沉默良久，傅臻忽而一笑，嗓音低沉：「好啊。」

阮阮偏著頭，自然未曾看到他漆黑的眼眸中此刻翻湧著灼然烈焰。

可他的嗓音卻像生了腳似的，似笑而非，濃烈如酒，一下下撓的耳朵，又麻麻地闖進的四肢百骸。

聽到他應下，阮阮抱著炕桌上的醫書，仿佛喝醉了似的酡紅著臉，轉頭就跑出了殿外。

阮阮幾乎是落荒而逃，跑出去半晌才發現連棠枝都被落在了玉照宮。

獨自站在原地愣了會，還當這是在遙州府呢，到跑也只會被嬤嬤斥責幾句，可在宮中規矩森嚴，走到哪裡都有宮人隨行，每出一步似乎都丈量好了距離，多一點不行，一點也不行。

靠著宮牆嘆了口氣，罷了，這個樣子還怎麼折返？棠枝若知道回去，自會回蘭因殿尋的。

阮阮路過壽康宮花園，想到自己幾日沒來瞧那兩隻兔子，便順路走向那窄，小傢伙正蹲在窄的草窩裡，見有人來，兩隻耳朵登時豎得直直的，又見是阮阮，方才那一點警覺全都放下了，三瓣一張一闔，自顧自地吃苜蓿草。

冬日天冷，壽康宮的宮人特意在口蓋了草簾，鋪上厚厚的草墊，因此兔舍乾燥也溫暖。邊上的水壺裡灌的是竹秋池的水，宮人特意燒熱放涼，眼下應是才換過水，溫度正適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