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臻了臉頰，心裡有了牽念的時候，所有的歡喜都同有關。

他告訴自己再撐一會，等到冰雪消融的時候，就可以陪看屋頂明亮的琉璃瓦，看冰雪褪盡後枝上的艷艷紅梅。

興許真像說的那樣，熬過一個寒冬，春天就來了。

傅臻耳垂，良久笑道：「沒什麼，只是想到怎麼罰你了。」

第45章 晉江正版獨發 未免也太過開心……

一大清早, 蘭因殿的消息傳遍整個後宮。

聽到「剝皮拆骨」那四個字，崔苒手中的青瓷茶盞險些沒有拿穩，對著盥洗的銅盆幾乎就要嘔吐出來。

含朱見這副慘白著臉的模樣, 也不敢將昨夜銀簾勾-引陛下被打死的事告訴，只能往後拖延幾日。

那頭, 余嫆匆匆回到慈寧宮, 肩上覆了層薄雪顧不得，隔著灰鼠帳子, 趕忙向太后稟告：「昨夜姜人腹痛難忍，陛下連夜審了蘭因殿上下, 今晨傳出消息來，雲兒和太醫院一名小醫熬不住刑都招供了。」

「什麼？」

太后將才起掀了帷幔，聽聞消息後滿氣上涌, 一時竟有些眩暈。

余嫆忙上前扶住了，低聲回稟道：「聽說陛下然大怒，將那二人以極刑, 還蘭因殿的宮人都看著。剝皮拆骨沒一個時辰辦不下來, 這會子還在行刑，蘇嬤嬤都嚇得暈過去了。」

殿屏退了眾人, 太后眉心大蹙，這才問起細節：「那醫究竟什麼來頭, 怎的將人參換作丹參？若是想讓那姜人懷不上, 何須如此激進！」

余嫆搖搖頭道：「若是玉照宮能審出幕後主使, 陛下也不會只置那小小醫了, 難得能在陛下面前都做得天無的，只怕……」

太后見吞吞吐吐，心中也煩躁：「有話直說。」

余嫆遲疑了一會：「奴婢猜測, 會不會是昭王殿下的手筆？」

余嫆能夠想到的，太后自然也能夠想到。

太后面凝重，思忖片刻，搖了搖頭道：「昭王不是沉不住氣的人，他只管好他的前朝，後宮的事，哀家向來不用他心。」

余嫆道：「太后都不信是昭王，旁人自然更是不信了，或許這就是昭王殿下的私心，既人懷疑不上自己，又給姜人下了一劑猛藥，那丹參服用這麼些日子，再加上那兩樣寒的藥材，短時間是難懷上的，待子養好，陛下恐怕已經殯天了。」

說到這裡，太后面上才稍稍鬆快一些。

太后深知，昭王並非心思澄澈簡單之人，他能讓先帝喜歡自己勝過其他眾位皇子，能讓文武百之間迎來送往遊刃有餘，能在百姓間博得個人人讚賞的名，這樣的心和手段遠非常人能及。

甚至有些時候，太后自己都看不懂這個兒子。

兩人之間其實是有齟齬的，至太后心中總有一關難平。

太后年輕時也掐尖好強，並不似如今這般沉穩，因對昭王寄予厚，很多事急於求。

太后為繼後，在崔氏一族也總是被先帝元後、傅臻的母親惠莊皇后一頭，人人只看到惠莊皇后姝無雙、高貴端雅，即便是死後也依舊風華絕代，讓人念念不忘。而作為族妹的繼後，幾乎永遠活在的影之下。

先帝極了惠莊皇后，即便太后進宮之後獲封貴妃，也僅僅在的盛寵之下分得一杯薄羹罷了，更可笑的是，太后還要仰仗自己的姐姐，才能為自己掙得一微薄的寵。

惠莊皇后死後，太后從貴妃坐上皇后的位置，饒是如此，風頭也遠遠不及那位元後。

元後崔姀的兒子生來便是太子，分明命犯孤星，落到那玄心大師口中竟了曠古爍今的真龍命格，因此即便先帝因惠莊皇后之死恨毒了自己這個兒子，也沒辦法廢了他的封號。

太后只能將自己所有的希都寄托在昭王上，旁人為真龍命，那麼昭王則須是麒麟子。

太后讓他一言一行都去學先帝年輕時的模樣，例如先帝琴與棋，太后便讓他學琴、學棋，只通不夠，要學便要學當世第一。

命他必須為父皇最喜的孩子，為大晉士族頂禮拜的存在，讓他養出這一副秋水為神玉為骨的風貌，甚至設計明槍暗箭，只為讓他學會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

後來有一日，太后發現他棄了一日的練琴的機會，自己在殿中習武看兵書，太后氣急，三步並兩步地走上前，一掌下去，昭王被扇倒在地，左臉霎時出現了五個清晰的紅指印。

太后怒氣沖沖地將他拽起來，幾乎失控地向昭王吼道：「母后說了多遍，你父皇本不喜歡打仗，他喜歡什麼，你便做到最好，這就足夠！習武帶兵之事，大晉的皇子有那一個就夠了！你同他比什麼？你爭得過那個瘋子嗎？這世上有的是不必真刀真槍便可殺人不見的法子，你要學的是這些！」

那日太后當真是失去了理智，說完這段話之後，便看到那個往日溫順的孩子，眸中閃過從沒有見過的鋒利冷酷。

不過，這冷酷也僅僅一掠而過。

昭王著自己的臉，從角刮下一抹鮮紅的珠，抬起頭，竟是朝慢慢地彎起角，溫煦一笑。

那一笑，決計不是從容的應和。

太后能夠從那雙眼睛裡得到的，是輕蔑，悲憫，自嘲，心涼，甚至有種扭曲的酣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