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進門,府上家丁和丫鬟恭恭敬敬地排整齊的兩列,管家朱叔上前拱手作揖道:「恭迎小姐回家。」
阮阮忙讓人起,有些寵若驚地笑了笑,悄悄拉住了哥哥的袖。
沈烺見此景也不淡淡一笑。
「家」這個詞,對他們來說都太陌生和遙遠了。
他們兄妹時失去雙親,兩人在荒之中相依為命,從別後,便與這世間所有的溫背道而馳,直到此時,還覺得今日相見如同一場夢。
沈烺兌現了時對妹妹的承諾,去掙軍功,讓住進可以遮風擋雨的大房子,一輩子免流離顛簸之苦,他做到了,只是十年太長了,讓等了這麼久。
阮阮帶著面紗,跟著哥哥一路去到正廳,朱叔命廚房備了滿滿一桌菜,待將軍和小姐回府,趕忙擺好碗箸,進了羹湯。
朱叔和幾名侍端著茶盞和巾帕侍立在一旁,沈烺讓他們都下去了,一來兩人都不習慣被人伺候,沈烺能看出雙手疊放時的拘謹;二來用膳時勢必要摘下面紗,別人瞧見面容恐怕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朱叔非常熱,生怕怠慢了小姐,但聽將軍如是吩咐,便也不再多停留,領人到廊下守著,讓他們兄妹好生團聚。
阮阮見人離開,這才揭了面紗,抬箸不停往沈烺碗裡夾菜。
沈烺給盛了碗斑肝湯,由斑魚的魚皮、魚、魚肝配湯、鮮筍烹製而,是南邊的特,他自己也先喝湯。
阮阮抿了一口斑肝湯,果然味道極為鮮,見沈烺用膳稱得上文雅,不笑道:「哥哥,你從前好像不這樣,一碗打滷面兩口就見底了,家裡沒那麼難的時候,就你吃得最多最快,好像誰跟你搶似的。」
沈烺眸中閃過一黯淡,笑意寡淡:「坐到這個位置,從前吃不到的食日日都在眼前,也就沒那麼熱了。」
阮阮悶頭吃魚,唔了一聲。
沈烺沒有告訴,其實這麼多年他一直吃得很,因為從前過很重的傷,有很長一段時間只能吃流食,直到現在,也沒辦法像以前那樣大快朵頤。
阮阮抬眼才看到桌上還放著一壺酒,「原來朱叔還備了酒,今日高興,哥哥喝點酒嗎?」
沈烺聲音低沉地笑了下,有些無奈:「其實陛下不準你隨我出宮是有緣由的,這些年我得罪了不京中權貴,他們見不得寒門上位,威脅到門閥世家的地位,總想著拉我下馬,就免不得一些手段,我邊……其實危險重重,哥哥找回阿沅很高興,但喝酒會誤事,這些年也從未過。」
他頓了頓,抬眼看:「阿沅,和哥在一起是不是非常無趣?」
阮阮微微一怔,趕忙搖頭,「不喝就不喝,我也不喝酒,只是沒想到哥哥境這般艱難,我雖在遙州府做丫鬟,可伺候的是大小姐,沒讓我什麼委屈,比起我,哥哥這些年才是真的辛苦。」
偏過頭悄悄抹了眼淚,心裡其實很難過。
哥哥從前是張狂恣意的年,眉宇間總有一衝勁兒,上山下河,痛痛快快,說話做事從不會像如今這般死氣沉沉。
儘管在面前已經非常溫和,但阮阮能到,府里人都怕哥哥,不是對府邸主人的尊敬,更像是那種生理的恐懼。他目落在哪,哪便是屏息凝神,如履薄冰。
沈烺沒再多言,將一碗甜湯換到面前:「朱叔讓人做了甜醅,你小時候也吃,南方的廚子雖然沒有娘做的地道,但也香甜綿,有子酒香氣,阿沅嘗嘗。」
阮阮將眼淚憋回去,含著笑道:「好,哥哥也多用些。」
兩人用過膳,阮阮走到廊下,看到府門外整肅的府兵舉著火把來回巡邏,腰間的佩刀發出冰冷的聲。
夜風其實不算太冷了,可還是覺得背脊一陣發涼,心裡不由得跟著張起來。
偏過頭想問沈烺什麼,話到邊又忍住了,他這些年能走到如今不容易,刀劍影兇險不斷,由不得他不謹慎。
沈烺像是知道想問什麼,拍了拍的肩膀,讓寬心:「別怕,就算天塌下來,哥哥也替你撐著。」
阮阮終於綻開了笑容,這話才像從前的哥哥,有年的活泛氣。
點點頭,「哥哥這幾日路途勞頓,要好好休息。」
沈烺應下,看著纖瘦的影穿過迴廊,心中擔憂,又往後院增設了數十名暗衛。
他負手站在廊下仰視蒼穹,姿高,面容俊,卻有一沉厚的危險氣息。
府上不乏貌的丫鬟,倘若在其他高門府邸,府上有這樣一位年輕威武、姿貌昳麗的主子,又沒有掌控極強的主母,一些丫鬟興許就會蠢蠢。
可對沈將軍,們卻有種與生俱來的恐懼。
尤其是顧姑娘慘死那一日,們從他眼中看到過可怕的、類似的暴戾之氣,至今想來仍覺得骨悚然。
沈烺只是沉默地站在廊下,一言不發,也無人敢於靠近。
他回京的第一日,消息想必已經傳遍京城。皇帝有意打門閥勢力,他是這其中一個重要的突破口,而昭王這幾日暗地裡更是作不斷,衛軍和神機局都有異常,宮宮外都不安寧,今夜恐怕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阮阮被丫鬟領著進了廂房,洗漱過後,便熄燈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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