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霧如紗幔，輕覆天地間。

二人距離驟然拉近，夜沁涼，讓陳宴上雪中春信的梅香也變得冷冽了許多。

陳宴放緩了聲調，同樣真摯地說：“姻緣在前，即便最后夫妻不和，我們也有過好時候。倘若我若有錯，你告知我，我會改，不會和前世一樣的。你為何就不愿承認呢？”

葉緋霜猝然抬眸，夫妻不和？遭遇的那些破事，是一個輕飄飄的“不和”就能說清的？

不對，哪兒有夫妻，誰和他夫妻。

他還有臉說好時候，基于欺騙和算計的“好時候”，難道不是更可悲可笑？

“你……”葉緋霜的火氣差點就被拱起來，但懸崖勒馬，話鋒一轉，“到底在說什麼啊？”

差點中了狗男人的計。

要是沒控制住火氣，順著他的話接下去，就徹底餡了。

又在詐。

怎麼回事，這一世沒出仕，就把心眼子全用上了是嗎？

葉緋霜環起雙臂，往后的廊柱上一靠，笑問：“難道陳公子最近又做了什麼怪夢，不如說來聽聽？”

隨口一問而已，不曾想陳宴的眼神真的躲閃了一下。

“真有啊？”葉緋霜前傾，“夢見什麼了？”

陳宴立刻后退了兩步，拉開和的距離。

他背過去，聲音沉冷，似在自嘲：“我若能做夢，還用來問五姑娘？自己便能弄清了。”

“萬事都要講個證據。陳公子，我承認你的一些話聽起來很有道理，但無憑無據的況下，你不能說你想的就一定是真相。”

陳宴側眸看向：“五姑娘絕口不認，就是篤定我找不出證據是嗎？”

那當然了，這種事哪來的證據。

“總會有證據的。”陳宴依然那麼自信，“到時候，我看五姑娘還怎麼否……”

“陳宴！”不遠傳來一聲怒喝，打斷了他的話，“你個賤人離我阿姐遠點！”

一點寒芒破開夜霧，直朝陳宴命門刺來。

陳宴避開了這致命的一擊。

蕭序窮追不舍，陳宴劍出鞘，兩人頓時就打了起來。

刀劍撞聲在夜中格外清晰，寧衡聽到靜跑了出來：“怎麼了怎麼了？”

葉緋霜很敷衍的：“你們不要再打啦！”

寧衡睜大眼，目不暇接地看著夜中的刀劍影，只覺得兩只眼不夠用：“好彩！”

高手過招是很彩，葉緋霜在臺階上坐下，欣賞。

看出來了，這倆人誰都打不贏彼此。

“好羨慕。”葉緋霜嘆息，“誰能和我痛痛快快打一場。”

“好羨慕。”寧衡也嘆息，“為什麼你們打架都這麼好看。”

“咦？”葉緋霜忽然發現了不對。

陳宴的劍法，和前世截然不同。

前世經常看陳宴練劍，很悉他的招式。

那時陳宴說過，他的劍法師從七叔鄭睿。這一世，同樣也是。

按說師父是同一位，劍法不應該有這麼大差別。

但要細說的話，還是這一世的劍法更契合陳宴。他繼續練下去的話，應該會比前世更厲害。

最后，蕭序的刀劃了陳宴的袖口，陳宴的劍割了蕭序的擺。

寧衡指著蕭序問葉緋霜：“師父，那人是誰啊？”

“是逸真大師的弟子。”

寧衡大驚：“那他為什麼有頭發？”

“俗家弟子。”

“哦。”見兩人住了手，寧衡立刻跑過去問蕭序，“我能看看你的刀嗎？”

蕭序斜睨了寧衡一眼，姿態很是高貴冷艷。

寧衡看清了他的臉，不“哇”了一聲：“你真好看，你的刀也好看。”

明顯后一句讓蕭序很用，他瀟灑地把刀扔給了寧衡。

寧衡捧著這柄墨橫刀，跑回葉緋霜邊：“師父，你看這柄刀，好漂亮！”

葉緋霜深以為然，這把刀非常配蕭序的氣質。

寧衡問：“你這把刀從哪里買的？”

蕭序很驕傲地說：“我阿姐給我打的。”

寧衡：“能不能讓你阿姐也給我打一柄？”

蕭序的臉立刻就黑了：“不能！”

寧衡：“我可以給錢，給很多錢。”

“誰稀罕你的錢？”蕭序頓時不高興了，把自己的刀收了回去。

寧衡哪兒被人這麼甩過臉子，頓時也不高興了。

葉緋霜湊近寧衡，小聲又飛快地說：“他阿姐不在了。”

原來如此，寧衡頓時理解了，原諒了蕭序。

葉緋霜問蕭序：“你這刀什麼名字？”

名刀、名劍、名琴等等，都有自己的名字。

蕭序眼睛亮亮地看著：“與君同。”

既是他阿姐所贈，想必名字也是所取，葉緋霜很容易就想到了是哪三個字。

橫刀如我，常與君同。

寧衡則朝立在院中的陳宴喊：“陳宴，你的劍什麼啊？”

“沒有名字。”

寧衡“嘖”了一聲：“你這麼風雅的人，竟然不給劍取名字。”

相同的對話，在前世的葉緋霜和陳宴之間也發生過。

當時陳宴的回答是：“只有最好的劍才配有名字。”

問：“你的劍不是最好的嗎？”

覺陳宴這麼講究的人，他的一切都該是最好的。

“不是。”他說，“有人曾贈與我一柄最好的劍。”

“后來呢？”

“丟了。”

“還能找到嗎？”

“找不到了。”

“好可惜，那柄劍有名字嗎？”

“有。”他說，“貫日長虹。”

“哇，可真好聽。”葉緋霜從這個名字都能想象到那柄劍的樣子，“那可以讓他再贈你一柄嗎？”

“不能。”他說，“人不在了。”

“哦。”葉緋霜覺自己提起了不好的事，有些悻悻，“對不住，我不該問這些。”

當時的陳宴并沒有生氣，反而還笑了。

了的發，說：“沒什麼對不住的，我又不難過。”

他還把手里的劍給看：“這柄劍就是仿造那柄鍛的，是把贗品。”

葉緋霜仔細地看，劍雪白，如流月覆霜，劍尖有一片紅楓。

想到這里，葉緋霜忽然靈一閃，忙對蕭序說：“你的刀給我。”

蕭序遞過來，葉緋霜看向刀尖，果然，也刻了一片紅楓。

和前世陳宴劍上的一模一樣。

指著紅楓問蕭序：“這個是？”

“我阿姐刻的呀。”他笑答，“說這個代表了，會一直陪著我。”

葉緋霜又把陳宴的劍要來看。

是一柄上好的劍，但是上邊沒有任何銘刻。

并不是前世那柄贗品。

所以說，蕭序的阿姐也贈過陳宴一柄劍，但是被他弄丟了，只能鍛一把贗品來用，好睹思人。

嘖嘖，還長。

不對，你長還殺人家干啥？

葉緋霜得出結論：陳晏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