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他們不配

煮好的餃子和烤的魚都端到了水榭,兩人坐在石凳上，見喜邀功似的請他品鑒一二。

白瓷盤大大小小，奇形怪狀的東西,說像蛤/蟆也行，像老鼠也行，就是橫看豎看不像餃子，可以說是非常樸實了。

他夾筷的手指頓在半空，一時下不去手。

見喜知道自己做的東西賣相不好,直接挑了最像小船的一只餃子夾到他碗中，委委屈屈地著他,“廠督,您知道我手笨的嘛,可我也想親手為你做一頓飯，這輩子頭一回,雖然難看些，但是味道是好的，您忍心糟蹋我的真心麽？”

梁寒心都了。雖然覺得這戲演得有些過，但手已經不控制地夾起一塊放口中。

他吃東西細,能察覺出餃子皮一邊厚一邊薄,厚的那部分堆坨狀,在口中的存在極強。

不過就像說的,觀不足,口倒還不錯。

野菜松散，和餡是兩軍陣營，好在確實鮮爽口，口微苦，而後有種甘甜的清香。餡兒水足,咬一口下去鮮香四溢，的葷膩與野菜的清爽相調和，連他這樣不沾葷腥的人都吃出了一種恰恰好的覺。

“怎麽樣？”著他袖，急不可耐。

梁寒抿笑了笑，將最後一口咽下，“還不錯。”

見喜馬上傲起來，“我就知道！我做東西不可能難吃，狗裏都能被我拉出人間味，何況還是這種新鮮的食材！”

梁寒垂下眼，知道說話不文雅，沒想到還專挑人吃飯的時候蹦出些影響食的糙話來，讓人還怎麽下口。

又給他挑了一條表皮烤得金黃脆的鯽魚，整個夾到他碗裏去，角噙著笑意，“您不知道妃梧姐姐多厲害，幾小樹枝刷刷往水裏一扔，這些小鯽魚全都一個個穿膛破肚啦。”

梁寒卻眸一暗，將碗往跟前推，“我不吃魚。”

見喜一愣，“為什麽？石頭上烤出來的原原味，不比宮裏的廚差到哪裏去，我在承恩寺一年也開不了兩回小竈，惦記得呢！”

梁寒瞥了眼碗裏那條魚，有點嫌棄的意思，“不吃就不吃，哪來那麽多話？”

見喜眨眨眼，“您嘗嘗就知道啦，吃一口，就吃一口？”

梁寒卻是鐵了心的模樣，誰也搖不了他的心思。

見喜心想，怕是又有一段不大愉快的回憶，于是不再勉強，這麽多魚不吃浪費，不如分一些給大夥也嘗嘗。

偏頭往水榭外頭瞧了一眼，正巧看到一個面容悉的大漢遠遠走過來。

飛魚服，繡春刀，闊額方腮，長八尺有餘，袍角帶著風，有種威風凜凜的氣勢。

正是錦衛指揮使，賀終。

先和見喜對上了視線，賀終是個極有眼力見兒的，角幾乎咧到耳，笑地跑過來，禮數也格外齊全，“請幹爹幹娘的安。”

梁寒漫不經心地擡眼嗯了聲，又覷一眼，看這見牙不見眼的模樣，臉當即沉了下來。

見喜卻沒發現他眼神不對，只知道堂堂錦衛指揮使喚幹娘，多大的面兒啊，心裏早就樂開了花，恨不得狐假虎威地說句“免禮免禮”。

頭一回近距離地瞧這個撿來的便宜兒子，居然有種詭異的就。

好像這人自生出來，又坐到這麽高的位置，真有培養的一份功勞在。

梁寒呷了口茶，冷聲問道：“何事？”

賀終餘掃了眼見喜，便知督主的大事對也并不避諱，于是放心遞上一封書信，稟告道：“河間府宋驤與上次您在天津追緝的那夥私鹽販子私下有所往來，這宋驤養了個如花似玉的外室，那外室的哥哥如今正在天津檢查口當差，搜查來往貨船不知被他鑽了多空子。”

“河間府知府？”

梁寒哂笑一聲，“倒也算個人，河北廣興鏢局與他有瓜葛，販賣私鹽也有他一杯羹。一個小小的知府沒有那麽大的膽量，上頭有的是靠山。先不要打草驚蛇，暗中搜齊證據，等時機了再一網打盡。”

“是。”賀終拱手應下。

見喜一直在搗鼓魚肚子，見他們說完了才擡起頭，“外室？是住在外院的妾室麽？”

賀終搖搖頭笑道：“就是男人背地裏養在外頭的相好，妾室好歹有個正經位份，外室卻是見不得的。”

見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男人都有外室？賀大人也有嗎？”

梁寒眉梢一挑，好整以暇地擡起頭。

賀終撓了撓頭，黑臉一紅：“幹爹幹娘面前，兒子不敢撒謊，的確有一個，是先前查抄員府邸時救下的一個姑娘，無奈家中有悍妻，不忍將帶回去欺辱。”

見喜擱下筷子放下碗，皺了皺眉頭：“這就是賀大人您的不對了。”

賀終一怔，忙躬腰道：“還請幹娘賜教。”

見喜道：“悍妻多好啊，悍妻旺夫！人家還不是因為心裏看重你，否則怎會心甘願替你打理後宅，又怎會日複一日敦促你往上爬？可您呢，在福中不知福，實實在在對您好的人反遭您嫌棄，兜住您的銀子卻兜不住您的心，這事態炎涼吶。”

賀終被這一席話說得冷汗直流，訕訕地瞧了眼督主的臉，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還有啊。”見喜一開口，賀終趕忙垂頭聽訓。

“您在外面養的外室，您問過人家的心意麽？當真因為喜歡您才依附您？既是員府裏出來的，便不是那種千人枕萬人嘗的姑娘。您想想，是願意做您那不清不白、沒名沒分的相好，還是嫁給一個一心一意待的過一輩子？”

賀終連連頷首道是，“此事是兒子考慮不周，兒子回去就問問的心意。”

見喜慢悠悠地剔著魚刺，幽幽嘆了口氣，“我聽說這前朝的司禮監掌印倒是個懼的，送上門的人都不要，那才是男人的好榜樣！賀大人您說呢？”

這話也不知在提醒誰，賀終小心翼翼地窺了眼梁寒，督主大人還是那副皮笑不笑的模樣，讓人瞧著渾發。

賀終只好滿臉堆笑：“幹娘說得是，幹爹的為人您放一百個心！這麽些年，我就沒見過哪個姑娘敢離他一丈之，您是頭一個枕邊人，也是唯一的那個。”

梁寒哼笑一聲，眼底漫出一涼涼的笑意。

見喜聽下來自是很滿意，瞧他還站著，又掃了一眼石桌上的烤魚，招呼道：“賀大人還沒用晚膳吧，要不坐下一起用點？我親手烤的魚，可你們督主不吃呢。”

賀終早就聞見香味兒了，口水不知道咽下去多，聽到這話當即咧開了。

這是溜須拍馬的好機會，平日裏拍老祖宗的馬屁容易撞槍口上，如今把幹娘哄開心了也是一樣的。

賀終提袍正要坐下，卻被一雙冷冰冰的眼眸視回去，“賀大人這差事當得快活啊，又是養外室，又是吃烤魚的，咱家才離開幾日，北鎮司竟已閑到如此地步了？”

賀終渾一凜，趕忙回了手，畢恭畢敬地賠著笑：“兒子還要趕往滄州一趟，就不打擾幹爹幹娘的雅興了，這就走，這就走。”

見喜還沒來得及勸，那人已經一溜煙沒了蹤影。

回過神來撞見梁寒森森的眼神，渾一個激靈，“怎麽了這是？”

明知故問，手彈了一記豺狼的下，“您自己不肯吃魚，還不肯旁人吃？”

梁寒拂開的手，眼裏看不出喜怒，只是慢條斯理道：“你給我剔刺，我便吃。”

見喜“哦豁”一聲，“您是嫌魚刺多才不肯吃？這會兒天尚早，太都沒落山呢，您可以慢慢剔刺慢慢吃，我願意等您。”

梁寒角牽起，眸有種沉的意味：“你讓咱家自己來？”

見喜嘖嘖兩聲，還真是晴不定啊，連“咱家”都冒出來了，許久不聽還有些陌生。

眼珠子一轉，忽然就想通了，“您不是不想剔刺，是不會吧？”

梁寒臉一陣青白，見喜朝他眨了眨眼睛，夾起魚肚子兩邊刺最多的一塊放進裏，“您瞧好了。”

小在他面前鼓囊一陣，不出幾息的時間，魚刺一從口中吐出來，剔得幹幹淨淨，一丁點魚都不沾。

一雙杏眸無辜地著他，“這不是很容易嘛。”

梁寒：“……”

著他吃癟的模樣，見喜忍不住笑出了聲。

待督主大人臉得能吃人的時候，見喜終于笑夠了，拍了拍他肩膀道：“行叭，誰讓您是我祖宗呢，今兒是我第一回給您做飯，就當送佛送到西啦，給您剔行了吧？”

梁寒的視線從臉上轉移到手中搗鼓的筷子，忽然擡起角，笑意森寒，“方才怎麽剔的，現在就怎麽剔。”

見喜怔了一下，待反應過來，霎時驚得跳腳，“您惡不惡心！”

一頓烤魚吃到月上柳梢。

見喜沐浴完，在外面吹幹了頭發，便找了本話本趴在床上看，兩條小立在半空晃，悠閑自在。

梁寒進來的時候，毫不留地奪走了的視線。

剛出浴的廠督一皮子溫潤通，幽暗的燈燭下更顯得理分明，如圭如璧，饞得人垂涎三尺。

見喜剛要起，卻被他握住了腳，當即得笑出了聲，拿腳丫子去蹬他。

他繃著角，將木箱中取出來的繩子扔在床上，低聲說了句“轉過來”。

見喜被那東西嚇了一跳，難不要綁？

咽了咽口水，聽他的話將自己翻了個面兒。

一指細的繩子打了個實的結扣，等到從下穿至後背，見喜才發覺自己想錯了。

或者不能說想錯了，是全然沒有想到。

手裏的繩子略一用力，登時哆嗦得整個腰肢都弓起來。

“我是不是同你說過，”他在耳邊低聲道，“不要對男人笑，我會不高興。”

見喜咬著，聲音發：“我、我有嗎？”

上的不適已經讓沒有辦法思考，腦海中混沌一片，尤其是繩結抵住的地方，簡直要了人命。

梁寒垂眸著，眼角眉梢都被濃郁卻克制的霾籠罩，“這麽快就忘了，嘖。自己做的烤魚給別的男人吃也忘了？”

他切齒一笑，目森然：“憑他們也配？”

見喜渾得沒了骨頭，紅著臉咬著牙道：“是您……您自己說的不吃。”

他手上又加重些力，“往後我會吃，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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