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床

在心裏喚他, 他如何能聽得見？

居然還在這兒委屈地質問他？

莫不是想先發制人，無理取鬧？

“走吧，先回家。”回家關起門來再與計較假扮舞的事。

一只小手牽住了他的袖，揚起臉, 苦兮兮地道：“殿下, 我好累, 不想……”

睡了一下午的人，和他這個端坐了一下午與人議事的人, 到底哪個更累？

謝珣正教育不要得寸進尺時, 忽聽說：“殿下，我夢魘了, 看到了好多可怕的東西, 我不了, 也逃不掉，想喚你, 你又聽不見……”

將下擱在雙膝上, 垂著眼睫, 吐氣道：“我才從夢魘中掙出來, 真的好累, 沒有力氣了。”

夢魘？

謝珣怔了怔。

他知道被魘住的滋味，時到磋磨的那段時間亦經歷過多次, 如所說的一模一樣。

所以眼下說很累沒有力氣, 不是在騙他, 應是真的很難。

謝珣沒再說什麽, 袍坐在旁邊, 將人攬到自己懷中：“那就休息足了再回去。”

姜荔雪倚靠在他懷中，才算徹底放松下來, 就算閉上眼睛也不怕那夢魘席卷重來。

絮晚聽到了他們之間的對話，不多時便送來一杯溫熱的茶水，而後輕輕關門離開，將房間讓給了兩人。

謝珣端著茶杯送到的邊，眼睛也不睜，由著他喂，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好一會兒。

瓣被茶水潤得瑩，有一抹茶水掛在了珠上，小舌頭便從檀口中出來，靈巧地一卷，又了回去。

謝珣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喟嘆。

待姜荔雪恢複了幾分氣力，便從謝珣的懷中起，懶懶散散地穿好鞋子，撐著昏昏沉沉的腦袋，與謝珣一起離開了明月坊。

在回姜家的馬車上，亦是沒了骨頭似的掛在謝珣上，謝珣以為還難的，便也沒有立即與計較在明月坊假扮舞的事。

馬車在姜家門口停下，謝珣先下了馬車，張手去扶。

姜荔雪撲到他懷中他抱了下來，一轉頭，便瞧見另一輛馬車也停靠了過來，車上先後走下來一對璧人，正是姜梨滿與薛崇柏。

五姐姐昨日與說過，三姐姐現在和薛師兄如今正在假扮未婚夫妻，同進同出，每日早上都是師兄送三姐姐去朝奉大夫府上，暮時再去將三姐姐接回家中來，免得那賀家郎君再在途中生事。

“三姐姐，師兄！”笑嘻嘻地與他們打招呼，正要過去找三姐姐，一，才發現雙腳離地，自己還被謝珣抱著呢。

臉一紅，趕拍了拍謝珣，才從他懷中落了下來。

“三姐姐……”姜荔雪跑到姜梨滿邊，紅著臉，“真巧呀，你們也回來了。”

姜梨滿看著自家妹妹紅撲撲的臉龐，淺淺一笑，與謝珣見禮之後，便拉起的手：“走吧，一起進去。”

姐妹二人挽著手走在前面，謝珣與薛崇柏一個端著手，一個負著手，便也跟了上去。

行至門檻，薛崇柏臂虛讓一番，謝珣便微微與其頷首後走了進去。

祖母院兒裏的使素心早早地在前院迎著，看到姜荔雪回來，便說晚膳已經備好了，送到了的小院兒，還說祖母想，若是飯後無事，可以去老祖母的院兒裏陪老人家說說話。

這些話說得委婉了許多，以往祖母有事找時，都是讓素心傳話直接去祖母的院子裏，如今這話說得彎彎繞繞的頗帶了幾分謹慎，大抵也是開始正視起良娣的份來。

姜荔雪道了聲“知道了”，而後央求三姐姐飯後與一起去祖母的院兒裏。

姜梨滿笑著應下了：“到時候我把五妹妹也喊上，一起陪著你。”

謝珣本打算用罷晚膳後，問問假扮舞後進了薛崇柏所在的雅間都做了什麽說了什麽，可是既然姜老夫人有話要與說，自己等等也無妨。

白日裏他命侍衛回東宮取了些“書籍”來，正好趁不在自己先研讀一番，免得再像昨晚那般，連那境的口都沒找到……

那廂姜荔雪上兩位姐姐一起去了祖母的院兒裏，方一進去，便瞧見兩位伯母與繼母沈氏也在。

姜老夫人看著三個水靈靈的孫兒各自尋了位置坐下，心中嘆雖然他們姜家歷經大劫，散盡家財，但好在人都齊全的在這，也該知足了。

尤其是六丫頭，當初都不看好，沒想到到頭來屬最爭氣。

姜家能過這次難關，也多虧有。

只不過昨日就想問，為何突然帶著太子殿下回來住，而且一住就要住三個月。

雖然對他們姜家來說這是莫大的榮耀，可是對于皇家來說，這恐怕不合規矩吧。

昨日太子只說是想家了，所以陪回來住一段時日，可這丫頭分明心心念念的是景州的外祖家，對于他們姜家，恐怕并沒有很深的。

“雪丫頭，祖母問你，究竟是為何忽然要回來住？”

若細究其原因，其實姜荔雪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殿下原是想帶我去皇家別院小住，我不想去，他便問我想去哪裏，我說我想去景州外祖家，他不許，只許我挑個近，我便選了咱們家……”

衆人聽得面面相覷：“也就是說，是太子殿下主挑起的這事？”

姜荔雪點了點頭：“嗯。”

“那太子殿下為何忽然要帶你出宮住？”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姜老夫人與三房兒媳愈發不安：“可是宮裏發生了什麽事？”

“宮裏一切都好。”

“可是太子殿下發生了什麽事？”

“殿下也一切都好……”不過前些日子在東苑了點皮傷，早就養好了。

既然宮裏平靜，太子也無事發生，為何忽然要帶出宮？

衆人一時語默起來。

姜梨滿思索片刻，倏忽問：“六妹妹，你最近可遇到什麽事？”

不管是太子提出帶去皇家別院，還是依著的意思帶回了姜家，似乎都頗為尊重的意願。如此這般順著的心意，莫不是緣由出在上？

“我最近……”姜荔雪難免想起在東苑發生的事來，但那件事畢竟太過兇險，不想讓們擔心，便不想說出來，“我最近也還好……”

姜梨滿看出有事瞞著大家，便又試探著問了一句：“六妹妹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亦或是哪裏不舒服？”

不開心的事？

袁今安的死，確實難了很長時間。

就算是現在，一想起來，心裏還是有一說不出的沉郁。

“是遇到一件不開心的事……”

果然。

緣由果然在上。

“六丫頭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了？”姜老夫人語氣關切，也帶著幾分探究。

姜荔雪低頭絞著手中的帕子，垂著眼眸，好一會兒沒說話。

“祖母，六妹妹既然不願意說，咱們便不問了，免得又惹得六妹妹傷心。”姜梨滿給解圍道。“想來太子殿下此番出宮應該就是為了陪六妹妹散心，殿下他能為六妹妹做到這種地步，可見他對六妹妹是真心喜歡的……”

姜意紓為了活躍氣氛，便也打趣著問姜荔雪：“對了六妹妹，聽說前些日子在狩獵場，你和太子殿下意濃濃，連下船都是撲到殿下懷裏殿下抱下去的，可是真事？”

嗯？這事兒怎的都傳到家裏來了？

姜荔雪手中的帕子愈發絞弄的飛快，臉頰也飛上兩片紅暈，囁嚅著解釋道：“我那會兒……暈船……難得走不了路，才殿下抱下去的……”

屋子裏登時響起一片善意的打趣的笑聲：“那便是真的了……”

姜梨滿也不忘補充道：“今日回來時，六妹妹也是這般下馬車的……”

而後衆人又熱熱鬧鬧地聊了一會兒，眼看時辰不早了，姜老夫人便姜荔雪先回去了。

姜荔雪起要走時，忽又聽到姜老夫人說：“那個……床已經人換好了，雖然你們年輕，但也要稍加節制些t……”

還以為們不會提這茬了呢？

姜荔雪臉冒熱氣，頂著一張紅蘋果似的臉，飛也似的逃走了。

秋的夜，月纖塵不染，落下滿地清霜。夜風著幾分寒涼，熨帖著姜荔雪那張熱氣騰騰的臉。

回到自己的小院兒裏，蘭英跑來迎，說是今日換了好大一張松木床。

姜荔雪好不容易冷卻下來的臉，又起溫熱。

尋思著那床再大能有多大，可推開房門後，目那張占了半個房間的床，還是讓驚得一時合不攏。

果真是好大一張床。

看起來比東宮寢殿的那張床還要寬幾寸呢。

雖然之前的小床確實小了些，但也沒有必要換這麽大的吧？

床上，謝珣已經沐浴過了，正披散著一頭綢緞似的墨發，穿著白的寢，倚靠在床頭看書。

因為房間一半的位置都這床給占去了，餘下的桌椅便顯得擁起來，而後擡進來的浴桶，這房中愈發了站腳的地方。

姜荔雪站在擁的房中，一臉茫然。

謝珣示意蘭英關上房門，而後與道：“去沐浴吧。”

姜荔雪看著坐在床上紋不的他：“殿下……不出去嗎？”

“不必，”角勾起淡淡的弧度，他擡眸看向，“反正今夜要一直燃著燈，遲早是要看到的……”

姜荔雪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見他毫沒有要起的意思，只好將床上的帷帳放下來，擋住了他的視線，還戒備道：“殿下，看是小狗！”

稚！

謝珣瞥了一眼：“放心，孤不會看。”如白日裏所說，他是君子，不能行窺之事，反正接下來他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正大明的看。

姜荔雪這便心驚膽戰地去沐浴了，時不時看一眼帷帳，防止他探出頭來看。

不過好在他信守承諾，果真從頭到尾都沒有看一分，姜荔雪沐浴好之後，稍稍拭了子便準備換上寢。

浴桶裏櫃的位置很近，起便能夠的到櫃門。

可打開一瞧，卻看到一套霞的堂而皇之地出現在櫃中，抖開來看，竟與今日在明月坊穿的舞一模一樣……

除此之外櫃裏再無其他服。

的服呢？

那麽多的服呢？

“孤特意人去明月坊取了一套新的來，”謝珣的聲音便從帷帳中悠悠傳了過來，“今日你在你師兄面前如何跳的舞，待會兒上來給孤也跳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