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愣了一下。
“說那個人照顧著他長大,但他離開時是不告而別,心中多有歉疚。”盛卿卿的聲音越發,看著沈湛同自己父親相似的樣貌,溫聲慢語地安位高權重的長輩,“父親越是年紀大時,越是頻繁地提起那個人。有次他對我說,若是能鼓起勇氣來,他想去見那個人一面,將當年沒敢說的話都說出口來。”
“他真這麼說?”沈湛忍不住問。
盛卿卿笑了笑,“于是我那時問他,是要向那個人道歉嗎?”
沈湛沒意識到自己屏住呼吸等待著那句回答。
“父親大笑起來,他說——”盛卿卿角翹得更高,“我先打到他認錯道歉,然后再為當年的不告而別道歉!”
沈湛和盛卿卿對視了片刻。
最后他也大笑了起來,“確實是他能說得出來的話!”
盛卿卿背手看著他,眼神中沒了最開始的戒備,“父親雖不在,他的話我有幸還是帶到了,想來他也會高興的。”
沈湛笑了半晌才直起腰來,贊許地看了盛卿卿一眼,再偏過視線看孟珩時,覺得比之前更加面目可憎了。
如同岳父看婿,總是越看越不順眼。
沈湛心里覺得孟珩一萬個配不上自己侄,但他自認是個合格的長輩,便不能手太多,只和藹地對盛卿卿灌輸一堆“不必親嫁人,你也能買下小半個汴京城,舒舒服服過一輩子”的念頭,直到黃昏時分才瀟灑離去。
等沈湛帶人離開,盛卿卿才含笑轉頭打量沉默寡言了一下午的孟珩,“他想必不會在汴京留太久,很快便要離開大慶的,若是心愉快便能創造些麻煩,怎麼,珩哥哥不喜歡?”
孟珩頓了頓,他謹慎地說,“是他不喜歡我。”
沈湛那防狼似的眼神簡直不能更明顯。
盛卿卿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也沒掩,而是回朝孟珩走了兩步到他面前,仰著頭去找他的眼睛,下幾乎抵到了孟珩口。
孟珩被得想退又沒退,他沉默片刻,手輕輕扣住盛卿卿后腰,放任將小半個的重量到了自己上——那對他來說簡直像片羽一樣輕若無。
他剛剛才全程觀看了盛卿卿是怎麼舌綻蓮花將沈湛哄得心花怒放的,就又要掉進和沈湛同樣的一個陷阱里去了。
小姑娘往他懷里邊邊笑地抬著臉道,“不喜歡珩哥哥的人很多呀,何必在意一個沈湛呢?”
孟珩沒說話,他微微低下頭去,同盛卿卿又接近了一些,想看清眼底的笑意。
那總是能令他立刻忘記煩憂不安,只消眨眼的功夫便寧靜下來。
孟珩垂首的瞬間,盛卿卿突然手揪住了他襟,踮腳迎了上去。
幾乎是撞在孟珩上,輕快地咬了他一下便將腳跟放了下去,一點也不覺得害地道,“而且,那些人份的喜歡,我都給珩哥哥補回來啦。”
孟珩:“……”他思考了片刻,慢慢地說,“還有剛才沈湛帶的那個屬下也不喜歡我。”
第91章 賜婚
鐵打的汴京城,流水的世家。
胡家魏家倒下去,趙錢孫李多的是別的家族上來。
不消多久,眾人就把魏家又拋到了腦后,不再日日掛在邊人心惶惶了。
大家轉而將目投向了一些相對不那麼重要的事上。
譬如,原本盛傳孟府的表姑娘盛卿卿是要和魏仲元定親的,而現在魏家沒了,魏仲元免不了株連,以后是個戴罪之,再怎麼說也不可能同盛卿卿定親了。
知人聞茵暗地里一撇:這不是對某些人來說正中下懷嘛!
就在這當口,不知道誰先傳出的消息,說盛卿卿命格不好,同扯上姻緣關系的男子都不會有好下場,輕則傷筋骨,重則家破人亡。
這謠傳還有鼻子有眼的——你看,先是魏家原來的二公子癱了,魏家還不醒悟,接著整個家族被人端了,這還不夠明顯?
雖只在暗中流傳,但這等私之事正是人人最津津樂道的,因此倒也很是悄悄地在汴京里風傳了一陣子。
盛卿卿知道時已是過去好幾天的事了。
但時值孟娉婷要辦定親的時候,孟府里外都忙得很,就連盛卿卿也在旁殷勤搭手,沒那個閑工夫去管這一點兒不實的傳聞。
一次同孟娉婷和方竟見面時,方竟無意提道,“這消息似乎是姑娘家之間傳得比較多,我們這邊興致寥寥。”
盛卿卿頓時就想起了個被暫時忘在了腦后的人來——孟六姑娘。
已經從魏夫人口中得到過確認,魏家在孟府的眼線便是孟六姑娘。
抑或說,孟六姑娘在胡家倒臺、母親獄、父親冷落之后,已是走投無路,對來說投奔魏夫人也不是個不可理喻的決定。
但那日發生的事太多,盛卿卿事后又細心照顧了孟珩幾日,生怕他舊病復發,賠著小心安他的浮躁暴戾,等到回過神來、想起孟六姑娘這檔子事的時候,才知道孟六姑娘早就借口不適,同孟老夫人說了聲到郊外莊子上去修養了。
這怎麼看都是逃避的架勢,但孟六姑娘是做賊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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