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 94 章 皇後會不會失寵？

臨近日落, 餘暉灑在金線銀織的錦繡服上，浮起的金邊勾勒出不同的廓。

曼妙姣好的曲線，朗筆的直線, 與潑墨般的霞融一幅絕妙的畫作，令人不駐足側目。

“時辰不早了，晚上還有宮宴。”江念棠提醒玩得正歡暢的兩父子, “我也要回去收拾一下。”

趙霽臉上的笑容頓時凝了下，他很與母後像今日這樣親近，舍不得結束。

江念棠卻果斷地將手裏的風箏給宮人, 對他們兩人打了個招呼便轉離開。

迎著夕，後拖出一條長長的黑影，逐漸消失在趙霽的上。

他不自覺手想抓住什麽, 卻眼睜睜看著金焰落在自己的掌心。

“太子也回去更，晚宴為你引見你的皇叔。”趙明斐臉上的笑微微收斂, 他彎下腰拂去趙霽右肩的落葉。

趙霽呆呆站在原地, 低著頭，遲遲沒挪腳步。

趙明斐眉頭微挑，順勢蹲下來與趙霽視線平齊, 他問：“霽兒怎麽了？”

趙霽的線抿一條細線，瓣蠕數次後擡眼直視趙明斐。

他的雙眸黑沉, 不笑的時候自帶上位者的迫人威，與趙明斐如出一撤。

就連他的長相, 也是與趙明斐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半點找不出江念棠的痕跡。

“父皇……”趙霽雖只有三歲, 心智卻比同齡人早，對待周圍的人和事格外敏，他張口半天, 終于說出藏在心裏的疑問：“母後……是不是不喜歡我？”

趙明斐臉上的笑驟然僵了瞬，而後重新擴得更大：“怎麽會？你母後千辛萬苦生下你，差點沒了命，你忘了嗎？”

趙霽當然不敢忘，但是——

“母後從來不會主抱我。”

小孩子有一種獨屬于他們的敏銳，無論大人如何僞裝，他們也能清晰分辨出善惡喜惡。

母後確實關心，會替他張羅吃穿，會問他讀書習字，關心他的，指出他的錯誤。

但好像，就是了什麽東西。

趙霽年紀太小，也沒見過其他人與母親相的樣子，他無法準形容這種覺，只能憑借直覺來下判定。

母後不喜歡他。

趙明斐故意板起臉：“你是男子漢，又是一國儲君，應該多想想太傅教你的知識而不是母後為什麽不抱你。再說男有別，你母後有我抱就行了，將來你有了太子妃，想怎麽抱就怎麽抱。”

趙霽對他父皇天生就有一種服從和崇拜，聽到他這番詭辯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居然點了點頭。

他確實不應該要求母後為他做什麽。

已經為他做了很多，一個擁抱也不能說明母後不他。

江念棠完全不知道這對父子的對話，趕回長明宮沐浴更。

宮外院子裏原本栽種的海棠樹前年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生了蟲，蟲害一棵傳染一棵，最後全部枯死。

趙明斐沒有重新移栽海棠，而是改了玫瑰園。

玫瑰花整片盛放時絳雲墜野，烈香灼空，風過時翻起烈烈胭脂浪，絢麗壯觀，瀲滟多姿。

趙明斐閑來無事以和玫瑰畫，描摹了數不清的丹青圖。

秋意漸濃，玫瑰早已開敗，老枯的枝杈被修剪，等待來年的新生。

江念棠換好華貴的宮裝，坐上輦前往宮宴大殿，在紫極殿附近的主幹道上，趙明斐已經等候多時，他見人到後放下手裏的奏本，招手喚江念棠一同乘龍輦。

夜幕低垂，專門用來宴饗的大殿早已燈火通明，檐廊下薄絹描金的八角宮燈十步一盞，映出漆木食案前群臣的臉。

今日夜宴主要是為趙世子以及一幹武將們慶功，這些人裏不乏有尚未婚配的青年才俊，是以在大殿右下方靠近皇後還有不適齡的小姐們跟著父親伯叔進宮，躲在絹紗屏風後相看。

其中最顯眼的當屬趙世子。

形拔如松，長相俊，儀態出衆，很難想象他是如何跟一群大老混在一起，簡直是凰掉進了窩裏。

京城大街小巷都傳遍了，趙世子是如何英勇地以一敵百，打得十二部心悅誠服，甘為附屬，年年向大虞進貢朝拜。

不人換眼神，目時有時無落在最前方的常媛上。

年英雄與趙世子頻繁同時出現，當年他與常媛那樁子虛烏有的婚事又被翻了出來。

至今雲英未嫁，也不知有沒有悔青腸子。

帝後同臨，群臣繞至案前，伏地跪迎。

趙明斐攜江念棠登至高臺，他擡手虛扶：“平。”

落座後他舉起斟至七分滿的酒杯道：“今夜乃西北軍慶功宴，卿們不必拘禮。趙世子此次大捷，立下不世之功，護大虞西北邊境百姓百年無憂，諸位與朕一同敬世子及各位將軍！”

以趙焱為首的武將們出列，激地謝恩，以至于後來群臣們番敬酒，他們個個來者不拒，喝得酣暢淋漓。

大殿正中央的空地，梨園舞姬隨著鼓樂聲響翩躚，彩獵獵，踏著旋律飄然起舞。

酒過三巡，氣氛逐漸熱鬧融洽。

有不大臣主起，穿梭在歌舞間互相敬酒，他們個個都是人，聽得陛下方才一番話，相敬的對象主要是趙世子等人。

江念棠獨坐高臺，指尖掐著一顆的拇指大小的葡萄送到邊，漫不經心地吃著，酸的水流嚨，卻毫無反應，專注地凝神欣賞臺下曼妙的歌舞。

偶爾耳畔邊傳來貴們羨豔的私語，嘆獨帝王恩寵，誕下皇太子，又無嬪妃爭寵，冠絕後宮，天下人無不嘖嘖稱羨。

們說得一點也沒錯。

江念棠想，實實在在的論起來，他待確實算得上寵，應該知足的。

除此之外，趙明斐還救了的命。

當日難産崩之後的事已悉數知曉，趙明斐數次將的給予，幾度陷危險之中，這三年，他的也大不如從前。

江念棠痛苦地閉了閉眼，忘不了他對的強迫，戲耍，兩人針鋒相對，你死我活的紅眼模樣。

厭惡他，更恨他。

但的又在時時刻刻提醒，他把命分給了。

這兩年他變了很多，床笫之間但凡出難的神，他即便再難也不會迫他，寧可在大冬天去洗冷水澡。

平日裏食住行無一不細致問過，會在臥床養病時親奉湯藥，會彎下腰替穿提鞋。

江念棠還偶然得知，他怕再生育之苦，自己喝藥避子。

這事兒別說放在皇室，就是普通人家也是駭人聽聞的事兒，無異于自絕子嗣，要被家中長輩著脊梁骨罵不孝。

好在趙明斐是皇帝，他上頭也沒有能管住他的長輩，江念棠免于背上禍國妖姬的罵名。

他的這份苦心的恨裏又摻雜了一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變得沒有那麽純粹。

裏仿佛有兩力量在拉扯，一邊是對他的激，迫使順從，一邊是對他的排斥，令痛苦。

江念棠咽下裏的葡萄，竭力制住這撕扯。

常媛坐在人群裏，聽著周圍的貴們討論陛下對皇後的寵，心裏愈發不是滋味，手中的酒盞一杯又一杯地往裏灌。

目時不時掠過高座之上的帝王，只見朝堂上矜貴威嚴的皇帝此刻滿目，偶爾撚過一塊點心塞到畔人裏，笑著湊近在說些什麽。

郎妾意，鶼鰈深。

常媛被這一幕刺傷了眼，下意識避開，自然而然落在最熱鬧的趙世子上。

看著意氣風發的年，他腦海裏不自覺回響起京城百姓對他的稱頌，英勇無畏，于萬千人中生擒敵首而毫發無傷。

常媛後悔嗎？

是有過一點後悔的，陛下待皇後深義重，即便在孕期也未廣納後宮。

但東宮已有儲君，太子亦展現出驚人天賦，三歲已然能背誦千篇賦論，故而群臣對選秀一事不再頻繁上諫。

貴們以絹扇掩住邊的竊竊私語，容不外乎是嘲笑自視甚高，卻有眼不識泰山，如今落到人老珠黃也無人問津的下場真是活該。

常媛氣得臉發白，渾發抖，手裏的酒盞抖地濺出酒。

如今京城裏有臉面的人家聽說當年的壯舉後不敢上門提親，而願意上門的則是看中父親的權勢落魄戶，常媛瞧不上。

過薄薄的絹紗盯在趙焱上，聽說他一直未娶，那是不是還有機會。

如果告訴他，當年自己是被人蒙蔽，他會不會再考慮。

常媛想，不介意趙焱有疾，倘若他不能生育，可以從宗室裏過繼一個孩子，亦能接以後將爵位傳給恭王子。

只想要恭王世子妃，乃至恭王妃這個份，要讓這些嚼碎的長舌婦跪在面前磕頭行禮。

還能借用這個份經常宮見到聖駕，以解相思苦。

常媛心了。

沒有想到老天爺也在幫。

趙世子不勝酒力，借故去外面散心醒酒，想也不想地立即跟過去。

只要找到機會與趙世子見面，說明原委，爭取他的諒解，常媛有信心自己能與世子重修舊好。

再不濟，也可趁他醉酒假裝摔倒在懷裏。

爹說趙世子子仁善，想必不會眼睜睜看摔傷，只要他接住自己，常媛就能想辦法賴上他。

雖然不是什麽明正大的手段，但只要有用就行。

爹看失的眼神，娘埋怨的話，還有這些個庸脂俗的小姐嘲諷的笑，都將常媛得不過氣來。

黑尾隨趙世子往沿湖橋廊，躲在一旁的大樹後，深呼吸幾口，正準備沖出去。

剛一路頭，就看見趙世子旁邊站了另一個人。

皇後娘娘。

兩人孤男寡，理應避嫌，按理說要麽是趙世子低頭後退，要麽是皇後轉避讓。

但他們兩個沒有一人後退，還并肩站在湖邊聊天。

常媛瞳孔微震，不可置信地退到樹後借以掩蓋形，屏住呼吸，出一只眼直勾勾盯著遠的兩人。

兩人似乎也沒聊什麽，神自然，皇後娘娘說了不到幾句話就轉離開，徒留趙世子一人在原地。

只是趙世子原本面向湖面的臉轉過頭，目送皇後娘娘消失在轉角。

以常媛的角度看過去，趙世子的眼神眷不舍，遲遲不肯移開視線。

的心髒怦怦直跳，完全忘記自己的目的，一心想著皇後與趙世子之間的關系絕非表面上偶遇這般簡單。

陛下知不知道。

如果陛下知道，他寵的皇後獨自夜會外男，而這個男人還存有覬覦之心，又會怎麽做？

皇後會不會失寵？

常媛側的手不由攥，思考等會要如何將這件事稟明陛下。

剛一轉，就撞上正主。

趙明斐面無表問：“常小姐，你為什麽躲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