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 “朕準你走了嗎，皇後。……

四周一片寂靜, 蟲鳴鳥聲格外清晰。

常媛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兇猛的心跳聲，它幾乎要跳出腔，跑到趙明斐的手裏。

仰頭去看仰慕多年的男人。

宮紗燈穿過寂靜的黑夜, 映在他的側臉上，火燭幽微搖曳，鑿刻他半面廓如浮雕般深邃。

他雖近在咫尺, 卻如虛室深淵般不可及。

常媛抿了抿，眼裏的炙熱如飛蛾撲火般不顧，道：“陛下, 臣有事啓奏。”

趙明斐垂眸而視，目與語氣一樣冷淡：“何事？”

常媛不住打了個，強忍恐懼故作面為難, 難以啓齒的模樣，“陛下, 臣剛才撞破一樁幽會, 事關皇後娘娘。”

頓了頓，下意識擡眼去分辨眼前人的臉，想從他臉上推測出剛剛那一幕是否也被陛下看在眼裏, 然而他忽明忽滅的眼眸讓一無所獲。

陛下沒有催促，靜靜等著後文, 但他周無形散發的威迫得不過氣來。

常媛一咬牙，道：“臣今夜飲多了酒, 出來散心時無意間撞見皇後娘娘……與人敘舊, 那人正是趙世子。”

趙明斐表紋不, “哦，附近攏共就這麽點地方氣，他們兩人撞上也是正常, 都是一家人說兩句話也不打。”

他輕描淡寫地揭過這茬讓常媛心有不甘，的手指攥住擺，面上佯裝一副慚愧模樣：“大概是臣看差了，夜黑燈黯，趙世子向娘娘的眼神原來只是親人間的關切，我方才差點誤會他與娘娘從前是舊識……臣有罪，未弄清真相就妄自推斷，請陛下責罰。”

的話裏雖是在認錯，卻導聽的人往別遐想。

常媛餘不聲瞥向眼前人，只見陛下眸忽明忽滅似深淵沉星，教人無法捉深藏的緒。

掩去眼中的，咬牙補了句：“臣鬥膽，趙世子到底是外男，今日若被其他人撞見，傳出些閑言碎語恐怕有傷皇後娘娘清譽，還陛下能約束趙世子的行為。”

原本沒有影子的事兒，被常媛一番似是而非的話弄得像是兩人真有私似的。

其實就是在賭，賭陛下眼裏容不得沙子。

周圍安靜得可怕，抑的氣息如附骨之疽般爬上的後背，泛起一冷汗。

就在不住這僵冷的氛圍再度開口時，面前之人說話了。

“常小姐所言甚是。”

常媛心裏一喜，陛下他果真在意了。

然而不等努力抑制住上揚的角，陛下又發話。

“妄議皇親國戚，實乃大不敬之罪。”

常媛瞬間像被一盆冰水澆，驚慌失措跪下請罪，“陛下恕罪，臣……臣只是…”

還沒找到理由開，趙明斐又一記重錘落下。

“聽聞你曾說寧可做姑子也不嫁給趙世子，是瞧不上我們趙家人嗎？”趙明斐的聲音不帶起伏：“既如此，朕全你侍奉菩薩的虔誠之心。”

常媛雙眸微瞪，還不等求饒，從影悄無聲息鑽出來兩個侍衛，迅速拿出一團布塞住的，把人拖走。

趙明斐嗓音冷冽，如吐信的毒蛇：“直接送到京郊外的庵子，閉門清修，沒有朕的旨意不得見任何人。”

常媛後悔極了，力掙紮著，想借父親之名獲取陛下的寬恕，然而趙明斐沒有給開口的機會。

理完這樁意外，趙明斐轉回到宮宴。

趙焱已經回到自己的食案前，正與趙霽坐在一起說話，因為太子殿下在場，群臣們便識趣地沒有上前敬酒，換去找其他西北將領推杯換盞。

趙明斐掃了眼高臺，空無一人，他眸微沉，朝兒子走過去。

“父皇。”趙霽看到趙明斐走來，立即起行禮，趙焱也跟著站起來。

趙明斐頷首示意，“你母後呢？”

他問的是趙霽，眼睛卻一直盯著趙焱。

“母後說有點累，先回長明宮了。”

趙明斐嗯了聲，問他：“跟皇叔聊什麽呢？”

趙霽回：“皇叔在與兒臣說西北戰事所用的兵法謀略。”

趙明斐點點頭，“你皇叔不但打仗好，劍也是一流。正好他回京休整幾月，你便跟著他開始習劍鍛罷。”

他對趙焱道：“趙世子意下如何？”

趙焱雙手疊，垂頭行禮：“陛下有令，莫敢不從。”

趙明斐當即下令：“那你便每隔三日進宮教導他，太子若有懈怠，趙世子不必顧忌份，該罰就罰。”

說完，又叮囑趙霽要尊師重道，勤勉刻苦，便留下他們叔侄兩人繼續閑聊。

趙霽等父皇走後，眼睛看著趙焱笑道：“皇叔，父皇很欣賞你。”

不然也不會這麽放心把他給眼前的男人。

趙焱笑了笑，沒說話。

趙明斐只不過想借趙霽來警告他，他和江念棠已經有了孩子，過上穩定和睦的生活，不要再去打擾。

“謝陛下賞識。”趙焱不痛不地回了句。

他的目重新落在趙霽臉上，這個與趙明斐一模一樣的小人兒乍一看沒有半點江念棠的影子，可他雙眸偶爾間出的純真卻像極了當年的。

趙明斐步長明宮寢殿時裏面亮起了燈，卻沒看見人。

他口無端騰起些煩躁不安，語氣不善問：“皇後呢？ ”

宮婢躬垂首答：“娘娘在偏房沐浴。”

趙明斐下間的郁氣，大步流星朝左偏房而去。

千裏江山的琉璃屏風後的浴桶裏盛著熱水，白霧氤氳，雲氣縹緲，只約勾勒出一個清瘦窈窕的影。

這會兒江念棠解了衫，一只腳踏進浴桶，稍後全都沒在水中，舒服地發出一聲喟嘆。

偶然瞟到屏風後有個高大的人影，他佇立在中央，巍然不卻又像是隨時會近。

“陛下？”江念棠喚了聲，雖是疑問的語氣卻篤定來著必是趙明斐，隨口問：“有事嗎？”

在旁伺候的微雨不由自主張起來，手中的木勺頓了頓，淋水聲戛然而止。

趙明斐的聲音不變喜怒：“無事。”

江念棠也不在意，擡手示意微雨繼續，細微的水聲零零碎碎響起。

趙明斐聽著屏風後的靜，心像被什麽撓著不得平靜，他住澎湃的緒漫不經心問。

“皇後今夜宮宴去了哪裏？”

“花園的湖邊散步。”

“一個人？”

“剛開始是，後來遇見了趙焱。”

兩人的對話流暢清晰，江念棠在提起趙焱時聲調平穩，聽不出一起伏。

趙明斐的雙眸始終盯著印在屏風上的圓形影，犀利的視線似乎要穿琉璃看清臉上的表。

“然後呢？”

江念棠的手出水面，由著微雨給抹上香胰：“然後就隨口聊了兩句。”

不等趙明斐繼續問，自個兒便說出口：“問他在西北過得怎麽樣，有沒有傷。”

趙明斐眉目一凜，按捺住緒，口吻卻裝得滿不在乎：“這麽關心他？”

“我們是故人，我關心一下有什麽問題。”江念棠語氣有些不耐：“我又不是薄寡之人，總不能遇到了當作沒看見，顯得我心裏有鬼。”

自然而然的對話像是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尤其是故人二字取悅了趙明斐。

他低笑了聲，口的躁郁頓減七分。

“你不怕被人撞見？”

“撞見又如何，我心中坦，不懼人言。”江念棠促狹地笑了下：“不會這麽巧，被陛下看見了？”

趙明斐當然不會承認自己跟著江念棠，他間溢出一笑聲：“不是我，是其他人，已經理好了。”

“陛下費心了。”江念棠的手重新泡在熱水裏，背脊放松地靠在木桶上：“若有嚼舌的，您可不能輕易饒過。”

屏風站著的人擰著的雙眉頓時舒展開，連同周的冷駭迫人的氣勢也散了不。

趙明斐間的沉怒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難忍的火氣。

他一邊擡手解開領口的襟扣，一邊提步繞過琉璃屏，進裏間後眼神示意其他宮人出去。

江念棠見他進來雙手反捂住前，娥眉一凝，故作不悅道：“就不能再等等，我馬上就洗好了。”

趙明斐置若罔聞，黑沉的雙眸中似有燎原野火。

他上的服已然除淨，腳浴桶時發出重重悶響，待全桶後水花瞬間四溢，嘩啦啦的水聲急不可耐地往外逃竄。

江念棠今夜坐了一晚上，腰酸背痛，不想再有任何勞累，趕連滾帶爬起往外：“我洗好了，你自個兒慢慢洗。

素白的五指正搭在木桶邊緣借力，後腰卻忽地被一只腳不輕不重地抵在壁上，剛好夠阻攔往外逃。

“朕準你走了嗎，皇後。”

後有水浪撲來，接著變狂風巨浪，江念棠被浪花拋起來，又被暴雨打落。

趙明斐抱著出來的時候，原本八分滿的浴桶裏只剩下三水。

日子一天天轉涼，長明宮寢殿的地龍在每日就寢前要先燒上兩個時辰，等屋裏暖和後再熄滅。

眼看又要到秋狩時節，前兩年因著江念棠不好，不宜挪，便耽擱了兩年未去平溪獵場，今年大好，這事兒便順理章提上議程。

趙明斐攜妻兒還有三品以上的文武百前往平溪別院，京城外的安全依舊由李玉和嚴珩一負責拱衛，而朝政給兩位互相不對付的朝臣商量著辦，遇到重大急事則快馬加鞭送到平溪。

恭王和恭王妃不湊熱鬧，兩人依舊沒有跟來，不過趙世子隨駕，故而保護聖駕的事宜則給了他。

太子殿下趙霽頭一次離開皇宮，看什麽都新奇得很，了幾分故作的老，出些活潑可來。

原本是帝後一個車輦，太子殿下單獨一個車輦，可趙霽想和母後待在一起，于是他向父皇請求能不能一家人同乘龍輦。

趙明斐落在奏本上的視線空看了趙霽一眼，無拒絕：“不行。”

趙霽不滿：“為什麽？”

趙明斐道：“天有不測風雲，若是有刺客行刺，豈不是把我們一鍋端，你有沒有想過後果。”

聖駕安全是重中之重，在不風的護衛下想要突破難如登天，且這一路都都有斥候提前探路，所過之人人皆避。

但趙霽不知道，他覺得父皇說得有道理，于是提出另一個方案：“我和母後一起，父皇單獨可以嗎？”

趙明斐面無表在奏折上畫了個朱圈，再次拒絕：“不行。”

趙霽還是不滿：“為什麽？”

“因為你晚上睡覺不老實，睡一起容易打擾你母後休息。”

趙霽信誓旦旦說自己沒有。

趙明斐眉頭一挑：“你如何證明沒有？”

趙霽證明不了，但他還是想多陪陪母後，于是可憐兮兮地著坐在旁邊的江念棠：“母後，那我每日都來晨昏定省，陪你用膳可以麽？”

江念棠頭疼地看著這對父子稚的對話，在趙明斐想第三次拒絕趙霽時發話了。

“陛下白日去另一座轎攆理政事，太子陪著我。您接見大臣商議政事也方便些。”江念棠雨均沾，“晚上您再回來，太子回去。”

趙明斐無奈同意這個方案。

馬車外，趙霽跟在趙明斐後面，等看不見江念棠所在的車輦後興高采烈地抱住趙明斐的大：“父皇，你真有辦法，母後答應了。”

趙明斐蹲下來，了他的頭，叮囑道：“白日裏你要照顧好母後，有什麽事要立刻通知父皇，知道了嗎？”

趙霽鄭重點頭：“嗯，我會的。”

趙明斐慈地笑了笑，江念棠對趙霽既護又排斥的心理他何嘗不知道，但表面上掩飾得滴水不，但凡一個母親該做的事，都做到了，讓他找不到一點能突破的地方。

希這回出來，江念棠能從心底真正接這個孩子。

也接他。

馬車裏，趙霽殷勤地替江念棠剝葡萄，水沾在手上，他了，被酸得了牙。

“母後，葡萄酸難咽，要不還是吃點陳皮糖？”

江念棠拿過一旁的錦帕替他幹淨，“不用，我不吃了。”

趙霽哦了聲，出兩只小手問：“母後，你暈車嗎？我來之前跟太醫學了個按的法子，可以緩解頭暈。”

江念棠搖搖頭，“不暈。”

說來也奇怪，這回出門竟然不暈車了。

這病是因為有一年趕去城門接公幹回京的江首輔時，路上馬車忽然陷泥坑裏，耽擱不時辰。

為了趕時間，馬車後來一路狂奔。

坐在裏面被顛來顛去，同行的姐妹們吐得昏天黑地，那味兒實在是難以忍，江念棠最後也和們吐做一團，從此便落下暈馬車的病。

皇家車輦平穩寬敞，行使的速度也不快，車廂裏還燃上沉水香，氣味淡雅清新，治好了的暈車之癥。

趙霽失地收回手，他想為母後做點什麽。

江念棠看出他有心討好，便道：“我現在不暈車了，謝謝太子的好意。”

母後從不他的名字，總以太子來稱呼他。

趙霽抿了抿，孺慕地著江念棠：“母後不必言謝，為人子，孝順父母是應該的。”

江念棠彎了彎眼睛，趙霽跟著笑了起來。

“休息會兒。”輕拍側的臥榻，示意趙霽上來。

趙霽頓時心花怒放，完全忘記之前的失落。

這還是母後第一次和他同塌而眠，他張得心快要跳出來了。

趙霽莫名想到他父皇的話，懷疑起自己的睡姿，他暗暗決定等會可不能真睡著，以免踢到母後。

江念棠覺得話果真不能說太滿，前幾日才和趙霽說過不暈車，今日嚨又開始犯惡心，忍不住幹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