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京北城里惦記著硯舟的姑娘能從鐘樓排到西山,趕定下來,也斷了大家的念想。”
“硯舟你和四嫂說,真就沒喜歡的姑娘?”
人們你一言我一語,難得可以在這樣的家宴上打趣這位話事人,這些話也說到了明婉珍的心坎里。
眼看著霍家的孫輩都要訂婚了,他這個做叔叔的卻還是單。更讓明婉珍擔心的是這些年霍硯舟似乎一個姑娘都沒談過,這……現在社會開放了,明婉珍便忍不住往別去想——難道是不喜歡孩?
霍硯舟看懂了母親眼底的憂慮,拿起餐巾緩緩拭角。隔著薄薄的金邊鏡片,他眼底斂著清和的,難得有了些煙火氣,視線不經意掃過對面的孩子,“有合心意的,一定帶回來。”
溫沉的嗓音,落在清冽的音域里,讓人下意識不敢再置喙。
阮梨驀地低眼,在心中默默告誡自己,下一次一定不要再坐到霍硯舟的對面。
他視線落過來的一瞬,真的后頸發涼。
*
家宴結束的時候已經快要十點,屋外零星的小雪不知何時已經簌簌如鵝,積在屋檐和枝椏上,整個庭院白茫茫的一片。
這樣的天氣,夜里開車很危險。大家提議今晚就在老宅住下,都是霍家人,在老宅都有自己的房間,只一個阮梨是外人。
雖說兩家好,小時候也沒賴在霍家,但如今和霍明朗快要訂婚了,這會兒住進霍家,阮梨覺得不合適,也不自在。
“我還是不打擾了。”阮梨頓了頓,試圖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更有說服力,“明早還有一個研討會要參會,我的資料都還在家里呢。”
“不打擾不打擾,都是一家人,不用這麼客氣。”
“就是,這麼晚了,還下著雪,不安全。”
“老宅房間多,你就把這里當自己家,別和咱們見外。”
霍家的人你一言我一語,讓阮梨有些招架不住,想向霍明朗求助,可霍明朗不知道去了哪。
“時間確實太晚了,又下著雪——”一直沒有說話的馮鶯終于開了口,“這樣,我安排家里的司機送你回去好不好?”
如果說這個家里還有不想讓阮梨留宿的,馮鶯絕對是其一。
阮梨彎,“不用這麼麻煩,我打個車就好。”
阮梨其實覺得沒什麼,從前加班的時候常常到深夜,京北十二點的街頭也別有一種熱鬧。至于下雪,有一年和朋友自駕川西,在連天風雪里裝著防鏈穿越過折多山口。
并非外表看起來的那樣。
木質樓梯上響起腳步聲,霍硯舟披了大,正在和明婉珍道別。
“真不住一晚?”明婉珍問。
“明早還有一個會。”
霍硯舟的事明婉珍一向不手,因為知道手也沒用。
霍硯舟十五歲就離開霍家在外求學,二十六歲接掌恒遠,以雷霆手段將整個霍氏清理的干干凈凈,從來都行事果決,說一不二。
有時候明婉珍也在想,明明小時候可的孩子,怎麼就養了如今涼薄的子。
“那我讓陳叔送你?”
霍硯舟的司機要送一份重要材料去臨市,匆匆吃過晚飯就已經離開了。
“不用。”霍硯舟一邊理袖口,一邊下樓,“陳叔年紀大了,一來一回折騰。”
他嗓音清冽,和明婉珍說話時帶了鮮的溫和。
樓下的一眾人齊齊看過去。
“硯舟要走?”
霍硯舟頷首。
說話間,門被推開,霍明朗拿著手機走進來。馮鶯微微皺眉,晚飯的時候兒子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總是不停地看手機。
霍明朗見阮梨穿了大站在門口,有點意外,“你要走?”
阮梨點頭,“明早還有個研討會,我怕封路。”
“行,我送你。”手機又嗡嗡震,霍明朗眉頭蹙起。
這是他心煩的表現,阮梨知道。
“你有事就先忙,沒關系的,我個車,過來接我。”
四叔家的表妹忽然開口:“六叔不是要回市里嗎?阮梨姐姐坐六叔車回去就好啦。”
小姑娘說得理所當然,甚至不理解這麼好的方法大家為什麼不用。又要安排司機,又要自己送,麻不麻煩。
這當然是最合理的辦法,但合理并不代表適合。霍硯舟掌著整個霍家,每天過手的事樁樁件件都茲事大,沒人會拿“搭車”這種小事去叨擾他。
客廳里有一瞬的安靜,大家面面相覷,除了阮梨。
阮梨依然規規矩矩站在門口,視線不經意掠向霍明舟。
心底一個聲音直接拒絕:不要。
不想坐霍硯舟的車。
害怕。
霍明朗的手機又一次響起,他擰著眉有些歉疚地看向阮梨,“我先接個電話,你等我一下。”
阮梨點頭。
這一幕落在霍硯舟眼中,他沒再停留,徑自出了門。
阮梨的視線卻不自覺地落在門外,形頎長的男人走進簌簌落雪,周遭白茫茫一片,他卻穿著一黑,肩線修直,有種清落孤孑之。
阮梨等了二十分鐘,沒有等到霍明朗,卻等來了老師的電話,明天的研討會需要補充一份材料。
馮鶯還維持著面上的和善,問是不是著急回去,阮梨點頭,“麻煩您和明朗解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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