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兄妹出府門時再次遇上王守來,又作了一揖,準備走時,王守來住兩人問他們住在哪兒。
阿力隻好如實答了,他們住在城隍廟,不在城。
王守來也猜到了,多看了兩人一眼,這才放他們離去。
外城荒郊城隍廟裏,住著的多是流民和乞丐。
而像阿力和阿真兄妹二人這樣的,卻是極見的。
不過城隍廟裏落腳的人多都聽說過這對兄妹的過往,他們不是流民不是乞丐,其兄還是秀才。
可為何都有功名在的秀才,卻還流落到這城隍廟裏落腳,那還得從兩年前阿力考取功名時說起。
當初的阿力一家住在南郡郊外的一村莊裏,一家人供著阿力讀書,費了力氣,尤其在阿力通過層層考試,終於有資格去往府城考試時,阿力一家背著他不得不賣了家裏的祖產田地。
待阿力考試歸來,一家人已無落腳地。
屋偏逢連夜雨,阿力的母親病重,剛考試歸來的阿力便下長衫去了碼頭尋活做。
奈何藥方貴,他們父子二人忙忙碌碌,卻仍舊買不起一副好藥,最終其母病逝。
終於熬到登榜的消息,阿力中了秀才,一家人鬆了口氣,哪知阿力被當地富戶看中,有意他贅。
阿力豈能看著年邁的父親和未及笄的妹妹無人照看,於是拒絕。
這一拒絕,鬧出了大事,某一日,阿力親眼看到年邁的父親當街被馬車撞死,而撞死他父親的馬車正是那富戶家中馬車。
這富戶家竟與南郡楊府有遠親關係,以至於在衙門裏對質時,堂堂一位秀才郎,竟不能替自己的父親冤,就這樣,他們的家散了。
阿力每日做著苦力養活著妹妹,這兩年間,也想辦法讓妹妹拜煎果鋪做學徒,即將出師。
兄妹二人的日子還算平靜。
可自打今日護國府應試後,阿力回到城隍廟便有些難以睡了。
白日裏妹妹天真無邪的眼睛看著他,問他,為何不能進護國府做幕僚?若是他們能進護國府,兄妹二人不僅有了落腳地,同時在南郡再也無人敢欺負他。
若是有可能,指不定還能替自己的父親冤。
阿力思緒越來越,心頭也越發的激,不免對白日裏應試一事有了期待。
護國府會否是他人生的轉折時機,一家人費盡全部家財供他讀了十幾年的書,他不要辜負了。
就這麽思前想後的,阿力到後半夜才有了睡意,隻是他堪堪睡,破舊的城隍廟外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要是放在往常,阿力白日裏幹苦力活,夜裏自是一覺到天亮,本不可能聽得到,但今夜卻是沒睡著,這會兒很快被驚醒。
阿力黑暗中悄悄地起,朝廟外看去一眼,就見有兩個黑影正一步步的靠近。
阿力總覺不對,這兩人來得奇怪,莫不是他今日在護國府外出了風頭,有人要針對他?
經曆過家裏的變故,阿力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初出茅廬的小子。
阿力悄悄地拍了拍妹妹的肩頭,小聲說道:“妹妹,醒醒,咱們得藏起來。”
阿真雖說隻得十六歲,卻也懂得防人之心,尤其這兩年與兄長相依為命,早已經有了謹慎防備心理。
兄妹二人躲城隍神後方,才藏好,前頭兩個黑影就踏了廟中,他們借著月朝裏頭睡著的人一一辨認,明顯是在尋人。
然而這麽一路尋過去,卻並沒有尋到他們要找的人,頗為失。
其中一位黑人疑開口:“這不對啊,這對兄妹不是一直都住在城隍廟的麽?”
另一名黑人接了話:“莫不是他們被貴人接府上了?”
沒可能,今日應試者眾多,這對兄妹又無特別之,甚至都上不得臺麵,怎麽可能另眼相看,定然是在這廟宇裏寄居。
黑人相視一眼,打算在廟中尋找一番,生怕有。
兄妹二人見到這陣仗再無半點睡意。
好在選這城隍廟裏寄居,也是因為這城隍神後有口子,年久欠修,倒了兄妹二人的藏之所。
平素兄長阿力出去做苦力,阿真便是藏於此,偶爾還能聽到前方神案上有人送來供品,就此還能飽食一頓。
兩個黑人顯然怕打草驚蛇,並沒有拿出火折子,而是借著月,黑暗裏搜尋。
在黑暗中待得時間久了,還是看得清的,隻是來到這城隍神的後方,這更暗了,倒是將那年久欠修的口給忽略了。
繞了一圈沒有尋到這對兄妹,兩人終是停了下來,其中一人頗為惋惜的說道:“瞧著咱們拿不上汪家的賞銀了。”
汪家派來的人?
阿力聽著,眼眶都紅了,他今日不過是在護國府出了點風頭,就被汪家人知道了,可見他們的一舉一都在對方的注視中。
這是怕他阿力得了貴人的眼,來替他父親翻案麽?所以要斬草除,南郡當真沒有王法了麽?
阿力雙手握拳,全充滿著憤怒與不甘。
一旁的妹妹顯然也聽到了這人說話,全嚇得栗不已,抱住兄長的手臂,將頭埋在他的肩頭,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那兩個黑人終於走了。
而兄妹二人卻是惶惶不安,躲在那狹小的破爛裏,熬到了天亮。
天亮後,廟裏睡著的人相繼離開了,兩兄妹還不敢出來,阿力決定先出來探探況,剛要探出頭去,想從城隍神的後方爬出來時,廟裏又響起了腳步聲。
“嘿,還真沒有這對兄妹,莫非真的被貴人私下裏選中了,不然他們也不會有其他的落腳地呢。”
還是昨夜那黑人的說話聲,可見這兩個黑人並沒有離開,而是一直守在城隍廟外。
這會兒廟裏寄居的人都離開了,他們又現了。
如此謹慎又有耐心的殺手,到底沒有想到兄妹二人早早察覺,且藏在了城隍神之後。
終於腳步聲遠去,兄妹二人才敢爬出來,出了廟便往城跑。
阿力沒有哪一刻有今日這般強烈的想法,他想往上爬,他想要活下去,他還要替父親翻案。
護國府的幕僚院若是進不去,他就去找昨日的那位王管事,哪怕是護國府做個下人,也得在護國府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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