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高紮的秋千架通刷紅漆, 再描花藤彩繪，錦柱兩端金皮，彩繩索高懸, 十分華麗。明黛躍躍試, 剛手穩住彩繩, 準備坐上去，陳愖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

“你怎麽又在玩！”陳愖聲音幽森。

明黛僵在原地, 他又來了，心裏抓狂，氣呼呼地瞪著陳愖：“你不要說！”

又趕忙對著魏欽解釋：“我沒有總是在玩！你瞧這些繡球花都是我親手栽的！我一直在很認真的幹活。”

指了一圈秋千架周圍各的繡球，又揮了揮過手的髒兮兮的絹帕。

明黛覺得自己真的很幸苦了。

魏欽靜靜地注視著氣鼓鼓的面頰，“嗯”了一聲。

明黛這才放心，心裏有了底氣, 轉頭把陳愖推遠了, 小聲警告道：“陳靜照你不要總看著我, 也不許再挑撥離間。”

陳愖矢口否認, 一口咬定自己只是路過這兒，好心提醒認真做事。

明黛本不相信, 眼神在他臉上轉了兩圈, 語重心長地勸他：“你自己找事去做啊, 別總嫉妒我。”

他每天怪氣就是看不得每日四兩的工錢！

陳愖難以置信, 心中輕嘲, 他嫉妒？

簡直是在胡言語。

陳愖用力搖了兩下折扇, 又盯著明黛了然于心的神看了半響, 冷哼一聲, 好吧，他承認, 他嫉妒！

歸結底，還是怪魏欽。

“明小姐您來看看，這個是放在這裏的嗎？”

那邊有人明黛，明黛朝著陳愖冷哼了一聲才走。

陳愖了自己的鼻子，清咳一聲，眼神往魏欽那兒瞥

”不患寡而患不均吶。”他慢悠悠地過去，裏念念有詞。

魏欽斜斜地掃了他一眼，本不打算理會他。

陳愖搖搖頭，果然這人心就是偏的！

可一想到這偏心的人竟然是魏欽，忍不住嘆這世道真是變了。

無人搭理，陳愖也不在這兒自討沒趣，自己找樂子去了。

魏欽站在那兒，周圍做事的也不敢上前和他說話，甚至路過他時，都不由自主地往外繞了幾步。

他也不在意，目追尋著在人群中竄來竄去，力十足的明黛。

陷沉思，看不出有任何問題。

明黛心裏覺得奇怪，魏欽怎麽也總盯著自己，莫不是在陳愖的鼓下，真覺得在懶！

明黛有些生氣，明明這麽賣力！停下忙碌的腳步，瞪大眼睛，用眼神詢問他怎麽了。

魏欽扯了扯，擡腳出了園子。

*

“好像是明小姐和裴家太太關系突然破裂，這才讓兩家打消了為他們二人結親的念頭。”

浦真道。

魏欽皺眉問：“是什麽原因。”

“這……”浦真面躊躇，這是最奇怪的地方，他派人多番打聽，始終沒能探到其中細節，很明顯是有人刻意抹去。

魏欽凝眉，眸肅然，出幾分威儀。

顯然對他的遲疑不滿意。

浦真立刻說道：“小的繼續查。”

浦真退下後，魏欽角微抿，沉著面，裴子京那日究竟是想說什麽？

他向後靠在椅背上，了疲憊的額角，突然書房外傳來敲門聲。

門扇推開隙，明黛探出上半，看向魏欽：“你現在有空嗎？”

魏欽神正了正，淡淡地說：“進來吧。”

著自己門路地搬了椅子坐到書案旁，魏欽角牽了牽，不聲的將前擋著的筆架移到另一側。

明黛也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問他：“你認識徐見懿嗎？”

“圓槐書院的那個徐見懿？”魏欽只知道一個徐見懿。

明黛點了點頭，三年前的除夕夜本該在家中陪妻賀新年的明遠想到書院中還有幾個不回鄉過年的學子，好心備了飯菜回書院探他們。

誰知圓槐書院著起大火，明遠清點完留院的學子，發現了一個徐見懿。

才知道那日他不適，一直在齋舍裏休息，明遠匆忙趕往齋舍，那時候火已經了蔓延到齋舍，他沒有猶豫，沖進火場找到困在裏面的徐見懿，不料火勢太大，他們快要出來前，屋頂房梁突然倒塌，他只來得及將徐見懿推出屋外，自己則被房梁砸倒，永遠留在了裏面。

聽說事後徐見懿悲痛萬分，主回鄉為明遠守孝。

“周佑師兄給我來信，說他今日到了揚州。”

徐見懿和周佑一樣，都是高郵縣人士，兩人都曾在高郵縣學讀書，是同窗舊友。

魏欽淡聲道：“今年府試推遲到七月，他是該到揚州了。”

徐見懿在老家為明遠守孝，因而錯過了這三年的考學，上未有功名。他直到一月初出了孝期才能正式參加科考，今年院試比往年推遲了三個月，他五月順利通過縣試，如今趕往揚州是準備參加七月的府試。

“你想見他？”魏欽擡眸看。

明黛對徐見懿是很好奇。

想看看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人，讓明遠丟了命，又間接導致梅榆病逝。

從前甄明珠是一個字都不肯多提徐見懿，也只打聽到徐見懿一些簡單的信息，知道他的年紀籍貫家世背景。

明黛猜想可能是甄明珠心裏對徐見懿有隔閡，畢竟若沒有他，明遠現在肯定還活在世上，梅榆不會深打擊一病不起。

不過命運總是這樣的讓人捉不，甄明珠沒有了養父母，但老天爺又送了一對父母來彌補。

明黛搖了搖頭，真要見面，又能說什麽呢？猶豫著問道：“他是好人嗎？”

魏欽只能告訴：“他與同窗師友們關系不錯。”

人心最不可測，而人又最會僞裝，如何斷定一個的人好壞。

人緣好，那品行應當還說得過去。

明黛撐著面頰，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只希明遠豁出命救下的人是值得的。

其實明黛偶爾會想，若是明遠沒有救他，現在又會是怎麽樣的局面。

也許有可能這輩子都不會知道自己并非甄家親生的兒。

而且……

明黛瞄了瞄魏欽： “我也不會認識你了。”

魏欽沉默了片刻，眼底神不明，他聲音低沉，說：“該遇到的人，總會遇到。”

明黛眨眨眼睛：“那你是覺得我們有這個緣分會遇見嗎？”

“但肯定不會是現在這般了。”

“那可能會是在未來的某一天，那時候我或許已經嫁人了，有了孩子，我們街上相遇，也只是而過。”明黛仔細想了想，也許是這樣。

明黛幻想著見面的場景，覺得很有趣，看向魏欽，他也正好也在看，深不見底的眸子卻好似凝了一層冰霜，惻惻的，讓背脊泛起一涼意，笑盈盈的神采慢慢地僵在臉上。

莫名覺得心虛，底氣不足地說：“只是隨便想想的一種可能嘛！”

魏欽眼簾低垂，下一瞬間湧上的戾氣，再擡眸恢複沉靜，從容淡定的姿態依舊不變，黑黢黢的瞳仁盯著，裏頭好似藏著會勾人的鈎子，似笑非笑地開口：“你會嫁給誰？嘉因。”

明黛一愣，耳朵莫名的發燙：“你幹嘛這麽我？”

他說這兩個字時的語氣，和他往常說話很不一樣。

“裴子京得，我不行？”魏欽突然發問讓明黛呆住了。

下意識地說：“這不一樣。”

魏欽臉沉了下來，悄然握了垂在側的手掌，不一樣？

他膛起伏了一下，略顯諷刺地笑了一聲。

明黛終于察覺到了端倪，腦袋裏“嗡”的一聲，眼睛瞪大，震驚地看著他：“你……，你……”

甚至不敢說出心底的猜想。

魏欽見終于反應過來，深邃郁的目直視著，不曾退，他好像能猜到在想什麽，不給退的機會：“是。”

他的意思，彼此間心知肚明，明黛沒有想到他就這樣承認了，他喜歡！

明黛驚愕地看著他，神懵然，心底激起波濤巨浪。

魏欽略向前傾，銳利的眼神著，語氣卻是十分的平靜，故意說：“難道這不是你想要的？”

明黛想起這段時日自己沒心沒肺的胡鬧，一時間完全慌了心神，腦海裏作一團麻，本理不清，想要解釋，可是……

可是要說什麽呢。

不說話，魏欽眸一暗，嚨滾了滾，下顎繃，淡淡的開口，語氣中聽不出緒。

“你只是覺得好玩。”

明黛不敢看，好一會兒才小聲說：“對不起。”

魏欽角輕扯，也沉默了下來。

明黛坐在他對面，素白的小臉沒有毫，黑白分明的眼睛慌無助，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憐。

魏欽著心腸，別開視線。

書房裏安靜得嚇人，明黛張張：“魏欽，我……”

話還未說出口，便被魏欽打斷。

他背過，擡手：“不是中聽的話，就別說。”

後安靜了一瞬，一陣椅子拖拉的聲音響起，隨後又傳來輕悄悄的關門聲。

書房恢複了死寂。

這個時辰，園子裏做事的工匠也都各自散了回家，整個府邸都格外的寂靜。

許是明黛走得急，門未關好，被晚風吹開，但那道纖細的影不會再回來。

魏欽巍然不，不過了多久，他才轉過僵的，著半掩的隔扇門，臉上沒有多餘的表，只是無冷漠，好像他本來就是這般。

“魏欽！”陳愖上樓，見門開著也沒有在意，“你怎麽不點燈。”

“出去。”魏欽厲聲道。

陳愖都沒有站穩，聞言沒有猶豫，腳腕一轉，立刻往回走，順手幫他把門關嚴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