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三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箱靠牆臨窗擺放, 明黛趴在窗欞上，被江水浸的大紅喜袍裹著削薄的背脊，素白細長的手指用力摳住欞條。

明黛屏住呼吸, 過窗扇隙看見甄家家仆灰溜溜地回到了喜船上，繃的肩頸才松懈下來, 卸了力氣跌坐回箱子裏。

明黛還沒有輕松一會兒，後就傳來涼薄的聲音。

“現在可以說了。”

扁了扁, 挪, 轉面朝著他, 淩的發, 狼狽的裝束, 依舊掩蓋不住的麗，明豔俏的面容宛若璀璨的寶石。

明黛下湧到心頭的恥和挫敗, 小聲說：“我、我現在沒有錢！”

本沒有錢賠他的氅, 甚至連去找哥哥的路費都沒有，就算有, 也不知道要去何找哥哥。

魏肅生清楚方才所言都是不想回去的借口，他往後倚靠椅背，坐姿放松, 與之相反的是他一雙深眸銳利冷漠, 宛若一把利劍：“你為何出現此, 從頭到尾代清楚。”

明黛雙手搭在箱邊沿, 眉頭顰蹙，牙齒輕咬瓣。

阿爹阿娘說只要嫁去錢氏就能拯救甄家，哥哥離家時讓一定要堅持到他回來, 但是沒有等到哥哥回家，眼淚又不爭氣地掉下來。

心中悲涼, 終于意識到如今境有多艱難。

無家可歸了。

送嫁的喜船還在，明黛知道現在回頭一切都來得及，但做不到。

魏肅生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哭的人，不為所地著此刻暗自神傷，可憐凄慘的模樣，聲音有些煩躁：“別哭了，好好說話。”

明黛被他嚇了一跳，委屈地擡手，用手背了一下眼淚。

眼前這個兇的男人似乎不是尋常人，那些護衛瞧著也不像是普通的護院小廝，反倒像是爺，就連甄家人不敢到這船上放肆。

猶豫了一下，先老老實實地將來龍去脈代幹淨，覷著他的臉：“我真的不是故意藏到這兒的，你放心，等我找到哥哥，我一定會賠你裳的。”

明黛說完，便站起來，不知是不是坐久了，腦袋有些發暈，還沒有來得及邁開腳，眼前一黑，整個人摔倒在箱中，額角結結實實地磕向箱上。

這回明黛是真暈過去了。

等再次睜開眼睛，只覺室線昏暗，額頭鈍痛，“嘶嘶”著冷氣。

好疼啊！

明黛擰著眉，手額頭，額前包紮了一圈細布，失去意識前的畫面不停在腦海中閃過。

顧不上傷口，猛地翻坐起來，眼前發黑，扶住額頭，定了定神，環顧四周。

還在客艙裏，那人并沒有把趕下船。

自己上的裳也被人換了，喜袍不知去向，穿著一寬大的薄棉裏。

明黛扶著床柱從床上起來，腳拖地，袖口長了一截，就像是穿著戲服一樣，套上靸鞋，鞋了皮，十分的暖和，只是鞋子對而言太大了。

明黛拖著鞋子，剛走了兩步，艙門被人推開，一個材滿，量不高的婦人走了進來。

婦人看到，眼睛明顯亮了：“小姐醒了？您已經睡了兩天了！”

睡了兩天嗎？

明黛心中一驚，接著就跑到窗邊，猶豫了片刻，推窗朝江面去，天空飄著雪花，碼頭冷清。

他們還在原地，而甄家的喜船已經離開了。

一時間，竟有些恍惚，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忽而腔發悶，扶著窗扇，低頭咳嗽起來。

婦人聽到聲音，拿起搭在熏籠上的氅走到邊，幫披上：“小姐還發熱，可不能吹冷風。”

這位小姐昏睡了整整兩日，頭一天高燒不退，直到今早清晨才漸漸退了燒，一個時辰前大夫過來瞧過，說是仍未痊愈，還要再仔細觀察呢！

“何況您額頭還有傷口。”

明黛聞言，悶聲咳了兩聲，難怪覺得暈乎乎的，原來是病了，也不知道額頭上的傷會不會留下疤痕。

心中更是茫然，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怎麽辦。

明黛嘆氣，攏了攏披在肩頭的氅，側眸看，石青暗花綢的貂皮氅，這是被弄髒的那一件。

不過顯然已經洗幹淨，又在熏籠上烘過，帶著清淡的香氣。

這是那個男人的服，那穿的裏呢？

明黛腦海中浮現魏肅生的影，忽而聽到婦人對著門外恭敬地喊了一聲：“大爺。”

明黛心裏咯噔一下，朝艙門看去，那人穿著漆綠妝花緞道袍，外披黑裘，相貌英俊，卻十分的冷酷，眉眼深邃淩厲，薄微抿，很難從他臉上看出他的心思。

明黛清亮的眼眸流轉，乖覺地跟著婦人喊他：“大爺。”

這還醒來後第一次開口說話，嗓音幹啞，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嚨本就不舒服，不由得咳嗽起來。

魏肅生掃了婦人一眼。

婦人趕忙去合上窗扇，扶著明黛走到桌案旁坐下，提起爐子上溫著的茶壺，給倒了一杯茶。

明黛捧著茶盞，小口小口地抿著，這才緩解了一些，稍微舒服了，眼神往門口的影瞥。

這人不進來，也不離開，更不說話，也不知道想做什麽。

在心裏嘀咕，把茶盞遞給婦人：“麻煩再幫我添杯水。”

明黛朝婦人笑笑，忽略了魏肅生眼底的閃過的複雜緒。

就在半個時辰前，曹回來了，給他帶來兩個消息。

其一是沒有說謊，闖到他船上的確是一場意外，甄家本是想與萊州錢氏聯姻，將甄五小姐嫁給錢二老爺，試圖尋求庇佑，如今五小姐逃了婚，甄家的如意算盤落空。

魏肅生，輕哂一聲，就算這門親事了，錢家恐怕也幫不了甄家。

其二，甄家和明家沒有任何聯系，但曹查到甄五小姐甄明黛和明先生獨明珠在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且還在同一降生。

他看過曹帶來的甄五小姐父母的畫像。

甄明黛相貌與明先生夫妻相像，而明珠長相卻酷似甄家老爺太太。

魏肅生心中有了猜測，只是沒有證據，當初為們接生的醫婆已經去世了。

明黛仰頭喝完一杯水，解了，含著杯沿悄悄看魏肅生。

外面下雪呢！天寒地凍的，他不會把趕出去吧！

明黛惶惶不安，咬一下瓣，磨蹭著起來，左，右看看，慢悠悠地游走到魏欽面前：“那個……”

說出兩個字，忽然掩，轉頭咳嗽。

魏欽捕捉到機靈的眼神，低頭扯了扯，其實只要照過鏡子，就知道不用演，就是一副病態弱的模樣。

“你休息吧。”魏欽只說了一句話，就離開了。

“誒！”

明黛著他的瀟灑的背影，覺得有些奇怪，這麽容易就讓留下了？

既如此，就不客氣了，歡喜地關上門，轉看著婦人。

“小姐我四娘就好。”婦人趕忙說。

原是廚房裏打雜的廚娘，船上沒有丫鬟，這才有機會被派過來照顧服侍。

“你家老爺什麽名字啊？”明黛對魏肅生一無所知。

四娘道：“我家老爺姓魏，名肅生，旁的我知道的也不多。”

明黛點點頭，看出四娘不是院房裏做事的仆婦，不難為了，主要是沒有力問。

渾無力，想著還是再回床上休息。

四娘服侍上床，拿著火剪往炭盆中添了兩塊炭，靠到一旁守著，艙安靜暖和，眼皮往下耷拉，不知過了多久，腦袋一沉，猛地驚醒，看向床榻，空的，沒有人！

在艙轉了一圈，確認小姐不見了，趕忙跑出去找魏肅生。

魏肅生搬去了另一間客艙，與這兒隔了兩間艙房。

夜半時分，燈火通明。

護衛們將整個船都翻了個遍，本找不到明黛的影。

回來稟報，舉著火在甲板上等著魏欽吩咐。

就連陳愖和宋廉也被驚了，陳愖說：“好好的一個大活人總不能憑空消失吧！”

宋廉臉難堪，他堂堂錦衛出，竟然找不到一個人？

魏肅生劍眉微皺，面肅然，看向曹大。

曹大隔著飄舞的雪花，沒有躲開他的眼神，堅定地道：“屬下用命擔保，絕對沒有任何人下過船。”

他了罰，已經長了記，時時刻刻保持警惕。

那便是還在船上，魏肅生腳步一轉，闊步回到船艙，往原先住的客艙走去。

推開門，客艙寂然無聲，魏肅生忽而眉心一，擡腳往牆邊的箱走去。

若是不注意，看一眼，只以為箱蓋得嚴實，但仔細看，箱蓋下方夾著一塊疊起來的巾子，留了一條約莫半寸寬的隙。

魏肅生居高臨下地看著箱子，眉眼氣勢人，手打開箱子。

明黛果然就在裏面，的側蜷著，腦下枕著枕，上搭著錦被。

一個纖巧婀娜的影出現在視線中。

他冷笑一聲，外頭因鬧得人仰馬翻，在箱子裏睡得安穩。

魏肅生半蹲下，微涼的眼眸靜靜地注視著蒼白的小臉。

“甄小姐。”他咬著牙。

箱子的人沒有理睬。

魏肅生臉不好，指尖了的手臂：“甄小姐！”

明黛有了回應，擺在前的手微微松開，帶著哭腔不滿地哼兩聲。

魏肅生見此，剛要收手，突然被抓住手指。

手心滾燙。

魏肅生渾僵，試圖掙，卻又看瓣翕，好像是想說什麽話。

魏肅生遲疑了一瞬，俯傾聽，一道綿綿的聲音響起：“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