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只覺得眼前猛地一黑，指尖控制不住地抖。

強裝出來的溫婉笑容，如同被凍裂的瓷，在臉上寸寸皸裂，幾乎要維持不住。

良妃的腔里翻江倒海，怒火、屈辱、難堪……

所有被強行下的負面緒，都被大公主這天真的話徹底點燃，燒得五臟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大公主……簡直就是上天派來克的！

每次都用這副最純凈無辜的模樣，說著最心窩子，讓憋出傷的話！

良妃猛地吸了一口氣，氣息又深又急，帶著不易察覺的抖。幾乎是用了全的力氣，才將那口翻涌的氣了回去。

抬起手，卻沒有大公主，而是重重按在了自己突突直跳的太上。

良妃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翻涌的驚濤駭浪，已被強行下，臉上只剩一片疲憊。

"……韞兒玩累了吧？"

良妃皮笑不笑道："去喝碗熱牛羹暖暖子吧。"

生怕自己再多看大公主一眼，就會徹底失控。

大公主并未察覺到，良妃難看的臉，和幾乎要碎裂的平靜。

"是！"

得了吩咐，歡快地應了一聲，蹦蹦跳跳地去找宮要牛羹了。

帳簾落下，隔絕了孩雀躍的笑聲。

良妃維持著按太的姿勢，一不。

暖爐里的炭火噼啪作響，檀香依舊裊裊。

只有良妃抿的，和按在額角，用力到指節發白的手，泄了心的緒。

良妃復位后，在后宮的威提升了一些。

雖說宮里的許多人，都知道的真面目了，但還是不缺上門討好的低位宮嬪。

良妃依舊對每個人都十分溫和。

銅鶴香爐吐出的青煙，在暖融的殿裊裊盤旋。

沉水香幽微浮，卻不住殿無聲流轉的暗涌。

良妃端坐主位，角噙著一抹恰到好的淺笑，溫婉得如同廟宇壁畫中，悲憫眾生的菩薩。

指尖捻著一柄素紗團扇，腕間油潤的檀木佛珠，隨著輕緩的作若若現。

殿四角燒著旺盛的地龍，驅散了窗欞外的凜冽寒氣，只余下令人昏昏睡的暖意。

"……本宮前幾日，新得了幾兩上好的雨前龍井。"

良妃聲音和煦如春風拂柳，目緩緩掃過下首，幾位前來請安的低位宮嬪。最終落在一個穿著半舊宮裝，神拘謹的小主上。

"本宮記得，楊常在素清茶，今日正好嘗嘗。"

話音落下，微微側首看了若離一眼。

若離會意，親自執起一只青玉蓮瓣壺，將澄澈碧的茶湯，注一只窯斗彩小蓋盅。

然后步履輕穩地奉到楊常在面前。

楊常在寵若驚，慌忙起，雙手接過那價值不菲的茶盅，指尖都微微發。

位份低微，宮后從未過此等禮遇，更遑論是復位的良妃娘娘親自賜茶。

杯壁溫熱熨帖著手心，楊常在垂著頭："謝、謝良妃娘娘恩典！嬪妾……嬪妾惶恐。"

良妃含笑頷首，目慈和："今日是姐妹們在一說說話，解解深冬的悶罷了，不必多禮。"

隨即，轉向另一位常在，語氣依舊親切："張常在的氣，瞧著倒比前些時日好多了，想是那安神湯起了效用？"

"若還需要，只管讓宮去太醫院再取些。"

張常在連聲道謝，臉上也堆起激的笑。

殿的氣氛，一時竟顯得頗為融洽。仿佛先前良妃被冷落，人人避之不及的日子，從未存在過。

那些或觀、或曾暗暗踩過一腳的低位宮嬪，此刻得了良妃溫言語的，和微不足道，卻極顯面的賞賜。

們心頭那點忐忑不安，便在這如沐春風的恩典里，悄然化去大半。

良妃娘娘，終究是良妃娘娘。四妃之一，太傅之！

如今復位，恩威并濟，威悄然回升了幾分，誰又敢再輕視？

只是這份威，比起那位如日中天的宸貴妃娘娘，依舊如同螢火之于皓月，難以企及。

宮里的風，從來都是見就鉆。

良妃復位，重拾面，甚至恢復了幾分寬厚仁德名聲的事，傳得人盡皆知。

哪怕是纏綿病榻的王嬪也知曉了。

翊坤宮里藥氣彌漫，濃得化不開，混雜著地龍蒸騰出的暖意，形一種令人窒息的悶濁。

窗欞閉，隔絕了外面呼嘯的北風，和瓊枝玉樹的雪景。

王嬪半倚在鋪了厚厚錦褥的暖炕上，上搭著一條銀狐皮褥子，臉是久病未愈的灰敗。顴骨卻因低燒，出不正常的紅。

正接過小田子小心翼翼捧來的藥碗，烏黑的藥在白玉碗中晃，映出扭曲的倒影。

小田子覷著王嬪的臉，低聲回稟著外頭的風聲："……說是楊常在、錢常在幾個，今天都得了良妃娘娘好大的臉面。連茶都是良妃娘娘跟前的大宮，若離姑娘親自斟的。"

"底下人都說，良妃娘娘復位了也不計前嫌，氣度越發寬宏了……"

王嬪著藥碗的手指，因用力而骨節嶙峋，慘白得沒有一。仿佛下一刻，就要將那薄脆的白玉碎。

中有一惡氣，翻騰著頂上來，激得頭腥甜，眼前陣陣發黑："呵……也配？！"

"不過是個披著菩薩皮囊的夜叉鬼，裝模作樣給誰看？！"

王嬪想起自己纏綿病榻，無人問津的凄涼。

想起宸貴妃那高高在上，連眼神都懶得施舍給的漠然。

再對比良妃此刻收買人心的風得意……

恨意勒得王嬪幾乎窒息！

緒激之下，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了的心脈，連呼吸都變得艱難短促。

王嬪不得不弓起背大口息，額角滲出細的冷汗。

藥碗里的湯劇烈地晃，險些潑灑出來。

"娘娘！娘娘息怒！保重子要啊！"

小田子嚇得魂飛魄散，慌忙上前替順氣。

王嬪猛地抬手揮開小田子，作牽了病，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嗆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