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才勉強下咳嗽聲，只余下腔里火辣辣的疼痛，和急促的息。

王嬪死死盯著碗中深不見底的藥，眼神怨毒而冰冷，聲音帶著咳后的嘶啞，卻著一咬牙切齒的狠勁：“查！給本宮繼續查！”

“本宮倒要看看，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對本宮的子手腳！”

絕不信，自己這病來得如此蹊蹺，又纏綿不去，僅僅是因為憂思過甚。

小田子苦著臉，垂首低聲道：“娘娘，奴才……奴才真的盡力了……”

“從煎藥的藥徒，到送藥的宮，連藥渣子奴才都翻了幾遍。太醫院的脈案，奴才也托人悄悄看了。”

“都……都說是娘娘勞心勞力，傷了心脈，需要靜養……”

小田子聲音越說越低，帶著惶恐。

可確實查不出任何實證……

王嬪的膛劇烈起伏了幾下，最終卻像是被干了力氣，頹然地靠回引枕上。

濃重的藥味熏得陣陣作嘔，但理智讓強行下了翻騰的怒火和恨意。

“罷了……”

王嬪的聲音，帶著一種認命的疲憊，卻又蘊含著不甘的狠厲：“本宮……本宮是三皇子的母妃。”

一字一頓，像是在提醒自己，也像是在警告那看不見的敵人：“只要阿景好好的，只要本宮還是阿景的母妃，那些魑魅魍魎……就不敢明目張膽地要了本宮的命！”

王嬪深吸一口氣，濃烈的藥味嗆肺腑，帶來一陣眩暈，卻也讓更加清醒。

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揪著那查不出的黑手不放，而是讓這副子骨盡快好起來。

想明白了這一點，王嬪出手，聲音平靜得可怕：“把藥拿來。”

小田子連忙將溫熱的藥碗，再次捧到面前。

王嬪看也不看那烏黑的藥，著鼻子仰頭，如同吞咽最苦的毒藥，將苦的湯一飲而盡。

濃烈的藥味在口腔里炸開，苦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眼淚都了出來。

王嬪死死咬著下，才沒有當場嘔出來。

“咳咳……”

劇烈地嗆咳著，臉更加灰敗，眼神卻異常堅定。

養好，奪回圣心，護住阿景。

這些，才是現在唯一能做，也必須做到的！

至于那些躲在暗的蛇鼠、風無限的宸貴妃，還有惺惺作態的良妃……

往后的日子還長！

……

儲秀宮。

窗外是深冬肅殺的景象，枯枝裹著殘雪，在凜冽北風中，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殿雖燒著地龍，暖意融融，卻驅不散康嬪周彌漫的寒意。

是一種從骨里滲出來的，帶著絕的冷……

枯坐在臨窗的暖炕上，上裹著厚厚的銀鼠斗篷，卻依舊覺得四肢冰涼。

手中那個在冬日里，從不離的芙蓉石蟠螭耳蓋爐，溫潤微暖。此刻卻仿佛失了溫度，只余下玉石本的冷，硌得康嬪掌心生疼。

良妃復位的消息，是彩屏退了其他宮人，才敢低聲回稟的。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針，狠狠扎進康嬪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

“……奴婢聽說，此事是宸貴妃娘娘，在陛下面前提的。”

“宸貴妃娘娘說……說良妃娘娘思過已有時日，陛下……陛下便允了，下旨復良妃娘娘的位分……”

康嬪的聲音，飄忽得如同窗外被風吹散的雪沫：“復位……”

空的眼神沒有焦點，只盯著桌上那碟早已冷，無人過的致點心。

點心宸貴妃前幾日派人送來的，說是新得的江南廚子做的，讓嘗嘗鮮。

為什麼？

為什麼良妃復位的事，偏偏是宸貴妃提出來？！

康嬪雙手握，芙蓉石爐堅冰冷的棱角，幾乎要嵌進里，卻不住心底翻涌的滔天巨浪！

失去的那個孩子……

那個只在腹中停留了短暫的時間，便化作一灘污離去的骨……

那份撕心裂肺的痛楚和空茫，至今午夜夢回，依舊能讓驚出一冷汗，淚枕畔。

當年，大家只當此事是柳如煙那個賤人做的，再也沒有牽扯旁人。

但康嬪知道，那時住在良妃的長春宮，此事跟良妃不了干系！

可沒有證據。

太醫院的脈案滴水不，所有經手的人，都咬死了兇手是柳如煙。

但康嬪心里清楚，真相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良妃！

一定是！

是忌憚自己腹中的皇嗣，是下的毒手！

康嬪熬過了喪子的錐心之痛，好不容易盼到莊雨眠被拉下高位，打塵埃！

以為，那賤人永世不得翻了！

可這才過去多久？莊雨眠竟然就復位了！

而將良妃重新捧上高位的，不是別人……

正是如今在深宮里唯一能倚仗，以為多能諒幾分苦楚的宸貴妃，沈知念！

宸貴妃……明知道自己有多恨良妃！恨不能食其，其皮！

明知道那個孩子是自己的命，是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

為什麼？！

為什麼宸貴妃還要親手將兇手扶起來，讓良妃重新風，重新有機會在面前耀武揚威？！

一難以言喻的悲憤，和尖銳的刺痛，涌上了康嬪的心頭。激得渾抖，幾乎不過氣。

手中的芙蓉石爐“啪嗒”一聲，失手掉落在厚厚的錦褥上，滾了幾滾，幸而未碎。

彩嚇得驚呼一聲，慌忙上前想撿起來：“娘娘，這可是您當年小產之后，陛下親賜的。賜之，損壞不得啊！”

“別它！”

康嬪的聲音，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失控。

猛地揮開彩的手，自己俯一把將那冰冷的爐子攥住，仿佛抓住最后一浮木。

淚水毫無預兆地從康嬪眼中洶涌而出，大顆大顆砸在冰冷的芙蓉石上，洇開深的水痕。

彩僵在原地，看著康嬪慘白的臉，和洶涌的淚水，心疼得也跟著掉眼淚：“娘娘……娘娘您別這樣……”

“仔細子啊……”

康嬪死死咬著下，嘗到了鐵銹般的腥味，才勉強將幾乎口而出的，對宸貴妃的質問和怨恨，死死回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