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
怎麼能敢?!
宸貴妃是后宮真正的主宰,是陛下心尖上的人,手指就能碾死!
張悠然能活到現在。
能在失去孩子后養五皇子,晉為嬪位。
能在莊雨眠被降位后,稍稍口氣……
樁樁件件,不都是因為宸貴妃的照拂嗎?
可這份照拂,如今卻了最鋒利的刀,狠狠捅在最痛的地方!
離心。
一種帶著巨大失和怨懟的離心,如同窗外的寒流,無聲無息地侵康嬪的四肢百骸。
依舊會恭敬地去鐘粹宮請安。
依舊會接下宸貴妃的每一份賞賜。
甚至臉上依舊能出激、溫順的笑容。
可心底的某個角落,曾經對宸貴妃微弱的親近和倚賴,已經在這一刻,被這件讓無法接的事,徹底凍結、碎裂……
康嬪慢慢抬起頭,淚眼朦朧地向鐘粹宮的方向,眼神空而復雜。
最終只化為邊一極淡、極苦,帶著無盡悲涼的自嘲。
為什麼……
宸貴妃,告訴,這是為什麼啊?
……
書房。
紫檀案上,奏折堆疊如山。
首銅爐里銀霜炭燒得正旺,暖意融融,驅散了窗外呼嘯北風帶來的寒意。
墨錠在端硯中緩緩化開。
沈知念執著一方上好的松煙墨,手腕懸空,力道均勻地研著。
墨香清冽,混合著書房特有的龍涎香與書卷氣,沉靜寧和。
南宮玄羽正批閱著,一份關于邊關軍需的奏章,朱筆懸停,凝神思索。
殿只聞炭火偶爾的噼啪輕響,和墨條硯臺的沙沙聲。
厚重的雕花殿門,被無聲推開一條隙。
李常德躬趨,聲音得極低,帶著一貫的恭敬:“啟稟陛下,翰林院修撰江令舟大人奉旨回京復命,已在殿外候著了。”
沈知念研墨的素手,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均勻的節奏。
定國公府的事雖然了了,但鷹硤澗的那些私兵,依舊需要妥善的置,又耗費了不時間。
義兄此行奔波勞碌,終于回來了。
南宮玄羽擱下朱筆,抬眸道:“宣。”
“是。”
李常德領命退下。
沈知念放下墨錠,用帕輕輕拭了拭指尖沾染的墨痕,作從容優雅。
微微屈膝,聲音溫婉:“陛下既有要臣覲見,臣妾先行告退。”
南宮玄羽的目,落在沈知念低垂的眉眼上,帶著一溫和的笑意:“不必。”
“江卿非尋常外臣,是你的義兄,分不同。”
“朕早說過,在朕這里,念念無需太過拘泥那些虛禮。”
帝王語氣隨意,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沈知念眼簾微,順從地應了聲“是”,重新站直了子,安靜地侍立在一旁。
數月未見,義兄奉旨奔波于定國公府覆滅后,各種棘手的事宜,如今平安歸來便好。
殿門再次開啟。
一裹挾著寒意的風涌了進來,隨即又被暖意吞噬。
一道頎長清瘦的影邁殿中。
來人一青翰林服,襯得面愈發蒼白,仿佛冬日里一株覆雪的修竹。
正是江令舟。
他穩步上前,袍跪下行禮,聲音清朗中,帶著一不易察覺的氣弱:“臣江令舟參見陛下,陛下萬歲!”
“參見宸貴妃娘娘,娘娘吉祥萬安!”
南宮玄羽抬手,目落在江令舟上,帶著幾分嘉許:“平!”
“江卿此行,不僅找到了柳家豢養的私兵,還理了鷹硤澗的善后事宜。安流散,厘清田畝,功不可沒!”
“吏部的奏報朕已看過,卿條理分明,置得當。”
江令舟依言起:“謝陛下嘉勉,此乃臣分之責。”
他的目自然而然地掠過,案旁那道悉的,卻越發貴氣人的影。
數月未見,似乎清減了些許,眉宇間那份沉靜愈發深邃,如同古井深潭。
一華的宮裝,立在帝王側,風華無雙。
外界關于宸貴妃盛寵,甚至能常伴書房伺候筆墨的傳言,此刻親眼得見,竟是真的。
江令舟心頭微微一震,隨即涌上純粹的欣。
陛下待娘娘,果然有著不同尋常的信任和倚重。
他迅速垂下眼簾,掩去眼底翻涌的緒,只余下臣子應有的恭敬。
“……啟稟陛下,鷹硤澗殘余私兵及家眷,皆已登記造冊,分批押解至……”
江令舟定了定神,收斂心神,條理清晰地匯報置結果。
他的聲音清晰平穩,將如何甄別、安置私兵,如何收繳殘余軍械,如何厘清被侵占的田產等事宜,一一詳述。
每一個環節都理得干凈利落,不留后患,顯出了過人的才干。
只是江令舟略顯急促的呼吸,和因專注思索而微微蹙起的眉頭下,著一難以掩飾的疲憊……
“……田畝已丈量清楚,發還當地府,重新造冊籍。”
“所有善后文書、名冊和賬目副本,臣已整理妥當,呈吏部歸檔。”
匯報完畢,江令舟微微停頓,氣息略有不穩。
沈知念靜靜聽著,目落在江令舟清癯的側臉上。
數月奔波于那等肅殺之地,理如此紛繁、復雜,又需鐵腕與懷并施的事宜。
風霜似乎在他本就單薄的上,刻下了更深的痕跡。
江令舟下頜的線條愈發瘦削,臉在書房暖融的線下,依舊著一長途跋涉后的蒼白和倦怠。
尤其在他匯報完畢,神稍一松懈時,那從骨子里出的疲憊,更是難以掩飾……
沈知念的指尖,在寬大的袖袍下,無聲地蜷了一下。
一深切的擔憂,纏繞上的心頭。
義兄的,終究是經不起這樣的心力瘁……
然而,這些緒被沈知念,完地封存在眼底最深,面上依舊是一片沉靜的溫婉。
仿佛的所有的注意力,都只在帝王和臣子的奏對之上。
沈知念甚至沒有多看江令舟一眼,只是微微垂著眼簾,存在極低。
聽完后,南宮玄羽滿意地點點頭:“江卿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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