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沈知念頷首,不再多言,在芙蕖的攙扶下,轉朝著鐘粹宮的方向緩緩走去。
華的宮裝背影,在覆雪的宮墻間漸行漸遠,沉靜而堅韌。
江令舟站在原地,目送那道影消失在宮道拐角,才輕輕吁出一口帶著寒意的白氣。
他攏了攏單薄的袍,轉朝著宮門的方向走去。
江令舟清瘦的背影,在寒風中顯得有些孤寂,卻又著一文人特有的風骨。
時間一天天走過,轉眼便到了臘月中旬。
風卷著細雪粒子,敲打在鐘粹宮的窗欞上,發出沙沙的輕響。
殿卻暖意融融,鎏金爐吐著沉水香的裊裊青煙,驅散了外間的寒意。
沈知念端坐在紫檀木書案后,面前攤開著務府呈上的厚厚冊子。
年節采買、宮宴布置、各宮份例賞賜……
樁樁件件,繁雜如蛛網。
纖細的指尖劃過一行行墨字,神沉靜專注,偶爾朱筆輕點,落下簡潔的批注。
芙蕖輕手輕腳地添了新炭。
菡萏則將幾份雪妃那邊送來的,已初步理清的宮務冊子,整齊碼放在案角。
年關將近,務府和后宮各都忙得腳不沾地。
尤其南宮玄羽金口玉言許諾,除夕大封六宮,晉沈知念位皇貴妃。這既是潑天的榮寵,也是無形的重.
皇貴妃是位同副后的尊榮,一步之遙,便是天下子都仰的座!
沈知念心中自是期待的,如同靜水深流下涌的暖泉。
但這份期待,被牢牢在心中,面上沒有表出分毫。
越是臨近除夕,越是謹慎,容不得一一毫的錯。
務必要將晉封之路鋪得穩穩當當,風無限!
好在沈知念宮的時日不短,邊的心腹如芙蕖、菡萏,早已歷練得獨當一面。
林嬤嬤和肖嬤嬤更是人,將鐘粹宮上下打理得滴水不。
更重要的是,雪妃接過了一部分宮務后,竟展現出不俗的理事之才。
清冷疏離,卻心思縝,批閱宮務條理清晰,事公允。
那份沉靜自持的氣質,無形中住了許多暗涌的浮躁。替沈知念分擔了不瑣碎力,讓能稍稍息,將力集中在更關鍵的事務上。
“娘娘。”
芙蕖的聲音帶著一不易察覺的輕快:“雪妃娘娘遣人送來的這幾份冊子,奴婢瞧著都理得極妥帖,賬目清晰,安排也周全。”
沈知念角微彎,拿起最上面一份翻了翻,是各宮冬日炭火分撥的記錄。
雪妃不僅核對了份例,還據各宮實際居住人數和位置,酌做了微調,備注的理由清楚明白。
“雪妃妹妹心思剔,倒是個理事的好手。”
沈知念的語氣里帶著一贊許,將冊子放回原:“那邊若有什麼拿不定主意的,你們多幫襯著些。”
“是。”
幾人正說著,殿外忽然傳來了李常德的通傳聲:“陛下口諭,請宸貴妃娘娘移駕書房伺候筆墨!”
沈知念聞言,放下朱筆,眼底掠過一無奈又溫的笑意。
南宮玄羽近來,似乎格外喜歡傳去書房伺候筆墨,說磨的墨勻凈,批閱奏折時看著也賞心悅目。
心知肚明,這不過是帝王的一點親昵心思。
“知道了。”
沈知念應了一聲,起由芙蕖伺候著,披上一件銀狐裘滾邊的雀金斗篷,又攏了攏發髻間的點翠步搖。
確保儀容無失,這才搭著芙蕖的手,乘上備好的暖轎,往養心殿而去。
書房暖意更盛,龍涎香的氣息十分沉郁。
南宮玄羽正伏在寬大的紫檀案后,提筆批閱奏章。明黃的龍袍襯得他眉峰如削,側臉線條在燭火下顯得有些冷。
沈知念解下斗篷給芙蕖,行完禮蓮步輕移,走到案旁慣常的位置挽袖,出皓腕上那枚靈霄霧夢鐲。
執起墨錠,在端硯中徐徐研磨起來。作行云流水,姿態嫻雅。
墨香隨著沈知念的作,在暖融的空氣里漸漸彌散開。
研磨的姿態專注,眼角的余,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異樣。
南宮玄羽雖依舊運筆如飛,氣息卻比平日沉凝了幾分,一種無形的低氣,籠罩在他周。
連站在角落的李常德,都下意識屏息凝神。
殿一時只有墨錠硯臺的輕響,和朱筆劃過奏折的聲音。
沈知念研磨的作未停,聲音卻放得輕緩和:“陛下今日批閱的奏章,比往日更耗心神些?臣妾瞧著,陛下似乎有些沉郁之氣。”
南宮玄羽筆尖一頓,一滴飽滿的朱砂墨,滴落在奏折邊緣,迅速暈開一小團刺目的紅。
他擱下筆,抬手了眉心,深邃的目這才轉向旁研墨的子。
低垂著眼睫,側臉瑩潤,那份沉靜仿佛能平人心頭的躁郁。
“念念總是這般敏銳。”
帝王聲音低沉,帶著一不易察覺的疲憊,手握住了執墨錠的手腕,冰涼的玉鐲著他溫熱的掌心。
“朕方才看了一份報。”
沈知念抬起眼,眸清亮地著南宮玄羽:“可是……讓陛下煩憂了?”
帝王的目在臉上停留片刻,才緩緩開口:“木蘭是圍場,匈奴死士的事。”
沈知念的心頭頓時一凜!
定國公府謀反的滔天大案,早已塵埃落定。柳家滿門傾覆,柳崇山更是被千刀萬剮。
但那日圍場驟然發難,訓練有素,且目標明確的匈奴死士,如同扎在南宮玄羽和沈知念心頭的一刺。
事后帝王雖派人大力追查,線索卻如同泥牛海,始終未能揪出真正的幕后主使。
這懸而未決的威脅,比明面上的敵人更令人不安。
沈知念的聲音下意識放輕,帶著一探詢:“陛下,此事……有眉目了?”
南宮玄羽并未立刻回答,修長的手指在紫檀案邊緣緩緩敲擊,聲響在寂靜的殿顯得格外沉重。
燭火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躍,投下明明滅滅的影。
半晌,帝王薄微啟,吐出一個名字,冰冷得沒有一溫度:“是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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