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云歸將長命鎖小心放回匣中,聲音帶著一不易察覺的哽咽:“替我……替我和兒多謝娘娘!娘娘的心意,我……我都明白!”
的目掠過那對小小的金鈴腳鐲,仿佛看到了長大后,兒蹣跚學步時的模樣。
心頭那點因丈夫未歸而生的酸,被這份沉甸甸的姐妹誼,熨帖了大半。
趙云歸抬頭向窗外鉛灰的天空,喃喃低語,像是說給芙蕖聽,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我的兒一定會等父親回來,親手給戴上,宸貴妃娘娘送的金鈴鐺!”
芙蕖垂首應下,將沈知念關于周鈺溪吉人天相的話,也細細轉述了。
趙云歸聽著,用力點了點頭,眼中重新燃起明亮的彩。
窗外的雪無聲地落著,覆蓋了庭院,也仿佛暫時覆蓋了離愁。
屋暖意融融,那份來自深宮的賀禮,靜靜地散發著溫潤的澤,映著新生命帶來的希。
接下來,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
趙云歸促狹地眨眨眼,聲音帶著稔的打趣:“好了,好了!芙蕖姑娘,你快去吧,那邊還有人等著呢。我這個做嫂嫂的,可不能霸著你太久了。”
特意朝二房院子的方向努了努。
芙蕖白皙的面頰上,“騰”地一下飛上兩朵紅云,如同染了上好的胭脂。
慌忙垂下頭,低聲道:“是,夫人。”
聲音細若蚊吶,帶著兒家被破心事的窘。
芙蕖屈膝告退,腳步比來時快了幾分,幾乎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惹得趙云歸在后,又是一陣爽利的低笑。
早有伶俐的婆子在二房院門口候著,見了芙蕖,臉上堆滿了熱絡的笑,連聲道:“芙蕖姑娘來了!快請進,二夫人念叨您好一會兒了!”
二房正屋里暖意融融,炭火的氣息混著淡淡的熏香。
周二夫人坐在臨窗的暖炕上,見芙蕖進來,眉眼間的笑意便真切地漾開了。
未語先招手:“快過來暖暖手!這大冷天的,難為你跑這一趟。”
語氣十分關切。
芙蕖依言上前,規規矩矩地行了禮,這才在炕邊繡墩上坐了半邊子。
隨即,從隨帶著的素錦荷包里,取出一雙疊得整整齊齊的鞋墊子,雙手奉上,聲音溫婉:“二夫人,這是晚輩閑暇時做的。針線陋,二夫人莫要嫌棄。”
“多謝二夫人之前在木蘭圍場,特意讓管事送了繡著平安福的香囊。”
鞋墊用的是厚實的細棉布,針腳細得幾乎看不出痕跡。上面用各線繡著飽滿的佛手瓜和纏枝葫蘆,寓意福祿雙全。
配雅致,繡工巧,一看就是費了心思的。
周二夫人接過鞋墊,指尖過綿的針腳,眼中滿是喜和贊許。
聽到芙蕖提起木蘭圍場的香囊,臉上的笑容斂了斂,染上一后怕的凝重:“那香囊……”
“唉,我雖沒去木蘭圍場,可后來聽回來的管事零碎說起,當真是兇險!刀劍影的,想想都讓人心慌!”
“虧得你跟著宸貴妃娘娘,福大命大。平平安安的,比什麼都強!說不定……還真是那平安符顯靈了呢!”
說著,看向芙蕖的目越發和、慈,只覺得這姑娘不僅穩重懂事,還念念恩,實在難得。
兩人又說了些家常話,周二夫人細細問了宮里的年節準備,芙蕖也揀著能說的,一一溫聲答了。
言語間進退有度,既不顯得疏離,又不失宮中的面。
周二夫人越看越是滿意,只覺得兒子這門親事,當真是結對了!
眼看日影西斜,芙蕖便起告退。
周二夫人知道宮里有宮里的規矩,也不多留,只殷殷叮囑路上小心。又讓婆子包了些府里新做的點心,讓芙蕖帶回去。
芙蕖剛走出二房院門沒幾步,繞過一叢覆著薄雪的枯竹,迎面便遇見了一個正從書房方向,匆匆走來的青衫影。
正是周鈺湖。
他似乎是知道芙蕖來了周府,特意趕過來的。
冬日的微落在周鈺湖清俊的臉上,映得他耳瞬間紅。
兩人隔著幾步遠的距離,一時竟都僵在了原地,周遭只剩下寒風掠過竹梢的沙沙聲。
還是芙蕖先反應過來,慌忙垂下眼瞼,屈膝行了一禮,聲音細弱:“二……二公子。”
“芙、芙蕖姑娘。”
周鈺湖的聲音也有些不穩,目飛快地在芙蕖微紅的臉上掃過,又電般移開,只盯著自己腳下的青磚:“可是從、從母親那里出來?天、天寒,姑娘路上當心些。”
芙蕖只覺得臉上燒得更厲害了,低低應了一聲,也不敢抬頭:“是,多謝二公子掛懷。”
簡短到近乎笨拙的幾句問候說完,兩人都紅著臉,一時無言。
芙蕖再次屈了屈膝。
周鈺湖也微微頷首,目卻依舊膠著在青磚地上。
芙蕖這才低著頭,腳步匆匆地從他側走過,帶起一微不可察的風。
直到那抹窈窕的影消失在月門后,周鈺湖才緩緩抬起頭,著離去的方向,在原地又站了片刻。
他臉上那抹薄紅尚未褪盡,眼底卻漾開了一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暖意。
芙蕖快步走出周府側門,坐上來時的馬車。
冰冷的指尖到自己依舊發燙的臉頰,才后知后覺地呼出一口白氣。
轎簾落下,隔絕了外間的寒風,也掩住了邊一抹極淡的笑意。
……
歲末的寒氣一日似一日,朔風卷著細碎的雪粒子撲打著宮墻,發出沙沙的輕響。
宮苑的枯枝上覆了薄薄一層白,沉甸甸地彎了枝頭,著一肅殺后的寧靜。
然而,這份寧靜之下,卻潛藏著一日益喧囂的暗流。
除夕將近。
尤其今年除夕,正好是大周開國五百年。
慶典在即,宮中的喜慶氛圍,如同投滾油的冷水,驟然沸騰起來。
務府晝夜趕工,各宮燈、彩綢、香燭,流水般送各宮。連帶著空氣里,都彌漫開一新漆和金混合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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