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風荷院,黃媽媽便攏著袖掂出了虛實。
倒也不在乎這一星半點的打賞,只不過剛好遇上從照水院出來的張媽媽一行,偏巧與張媽媽又不甚對付。
“早就聽說去小小姐那兒辦差賞錢厚,竟是真的。改天出府,就可以買前兒在攬翠閣看上的胭脂了。”
張媽媽后,一個剛升二等、頭回進照水院的圓臉小丫頭正和旁同伴議論。
黃媽媽后的高個兒丫頭聽了,忍不住輕嗤:“尋常打賞罷了,你去買胭脂的時候,可別說是咱們侯府的人,沒得讓人以為,靖安侯府出來的都這般沒見過世面。”
圓臉小丫頭短短半載就從三等升至二等,上功夫也不容小覷。
忙作驚訝狀:“這般打賞也不過尋常……表姑娘給的賞錢莫不是能買下間胭脂鋪子了?”
“你!”
“好了,別跟一般見識。”有人拉住高個兒丫頭,“咱們都是夫人院里的人,出來辦差只講究一個順當,旁的有什麼要。”
高個兒被勸下些火氣,又順著這話想到關鍵之,不氣反笑:“是啊,辦差可不就是講究順當,闔府上下,怕是也沒有比去表姑娘那兒辦差更為順當的了。”
未將小小姐那兒差事之繁瑣說出口,小圓臉就當不知,也不應聲。
高個兒丫頭又道:“說來也是難得,表姑娘溫貌,才俱佳,待下人還這般和善。”
“我瞧著更難得的,是有位好哥哥。”黃媽媽后另有丫頭話。
高個兒丫頭附和:“就是,有沈小將軍在,表姑娘的前程想來必不會差。”
小圓臉笑了:“兩位姐姐這關心的,夫人和小小姐才是咱們正經主子,表姑娘前程如何,那是表姑娘的造化,可和兩位姐姐扯不上什麼關系。”
高個兒想都沒想便快回嗆:“表姑娘寄居侯府,得了前程侯府也面上有,如何不能關心?說不準今兒一過,人家就要飛上枝頭,往昌玉街挪了呢。”
似乎有倏忽冷風穿廊而過,剛剛還熱鬧的東花園游廊,因著這句話忽然安靜下來——
上京無人不知,昌玉街只一座府宅。
里頭住的那位,在大顯可不是誰都能提的存在。
原本當沒聽到這些爭的兩位媽媽都驀然停下步子,回頭厲聲斥道:“都胡吣些什麼!昌玉街那位也是你們能編排的?誰給你們的膽子在這瞎嚼舌!”
丫頭們嚇一跳,知道說錯了話,一個個屏著氣,腦袋恨不得垂至腳尖兒。剛剛提到昌玉街的丫頭更是嚇白了臉,手中的檀木端屜都抖得一晃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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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提到昌玉街,兩位媽媽就發了好大的火。跟過東花園,奴婢怕被發現,也不敢再跟了。”
風荷院里,沈畫立在正屋窗前,聽婢匯報尾隨聽所得。
聽完,角往上翹了一翹,著照水院的方向,眼底浮現出一與平日溫婉不甚相符的輕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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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本小姐是不溫不貌,才不如,待你們也不夠和善。哦,本小姐的哥哥也沒有沈小將軍那般英勇善戰,前程不夠好。”
照水院,明檀托腮坐在桌邊,慢條斯理復述。
銀生茶香和清淡,在擺開的早膳香氣中,似有若無。那張如凝脂玉般白皙清的面龐,在沸水煮茶升起的裊裊白霧后,也有些瞧不分明。
“那起子碎的渾話小姐可別放在心上,小姐的容貌,在上京閨秀中可是數得著的出挑。”
綠萼阻攔不及,由著回話的小丫頭一五一十說了全套,這會兒只得轉開話題補救:“對了小姐,夫人送來的東西奴婢都看過了,今兒宮,就穿這如何?”
綠萼在照水院專事,對裳首飾的搭配很有幾分見地。不一會兒,就從玉簪上特意暗刻的閨名“檀”字,說到了那件白狐銀緞滿繡斗篷。
一樣樣說完都沒見回音,綠萼忍不住抬眼瞥:“小姐?”聲音里多了幾分小心翼翼。
伺候用膳的素心盛了碗白粥放到明檀面前,也幫著提醒:“小姐,可要瞧瞧裳。”
明檀抬頭掃了眼綠萼手中的端屜:“就這吧,穿什麼不都一樣。”
隨即換了只手托腮,空出來的手有一搭沒一搭擺弄著粥碗里的瓷勺。
五更剛起,上穿著梨花白花枝暗繡寢,外披狐氅,如瀑青垂落腰間,只一綹碎發不安分地搭在清瘦臉頰上。
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羽般的眼睫不時,似在應和碗壁上映出的搖曳燭火,瞧著倒有幾分人如玉的楚楚致。
可惜,人這會兒胃口不好,一碗白粥熱氣散盡也沒兩下。
見這般模樣,一向話的素心都忍不住勸:“白粥養胃,小姐還是再用些吧,今兒您還要進宮呢。”
宮宴規矩大,不比在家用膳舒心,素心也是好意。可不提還好,一提進宮,明檀就更覺著心里頭堵得慌。
往常上元并無宮宴,這回特設宮宴到底為何,勛貴人家都心知肚明。偏宮里還要遮掩,連這種早已有了婚約的也要一并赴宴。
要是尋常,湊湊熱鬧也未嘗不可,可如今滿腦子都是那未婚夫婿和他表妹通了首尾,還早就有了私生子的爛事兒!
雖然這事兒被瞞得死死的,連丫鬟都不知曉,但那私生子已滿兩歲,活蹦跳會喊爹爹,不管最終婚事如何,都必將為明家小小姐遭未婚夫婿背棄的鐵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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