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檀聞言,思緒半晌游離。
所以,抓捕爹爹到底是一時的權宜之計,還是他終究心,放過了靖安侯府呢?
明檀發怔的這會兒,綠萼已然出門通傳。
江緒帶了一小隊人馬正要出城,忽聞綠萼來傳明檀已醒,他抬手示意眾人停下,沉聲道:“半個時辰后準時出發。”說著,他利落翻下馬,穿著一戎裝,徑直去見明檀。
不多時,江緒屋中。
明檀抬眼,對上不遠江緒的視線,他是慣常的沉默,走至床榻邊,安靜落坐。
“覺如何?”他嗓音略啞。
明檀沒應聲,忍著疼,翻轉向里側。
可江緒又將翻了過來:“朝里會傷口。”
明檀也沒駁他,就是不出聲,也不看他。
他定定地看了會明檀,撥開清瘦小臉上散落的發,聲音不高不低:“半個時辰后,我便要出城,此去則半載,長則一年,有些話,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還是應與你解釋。
“你父親之事,乃將計就計之策,你父親早已知曉,并全力配合,所謂通敵信件,亦是你父親親手所造。茲事大,稍不注意,便會打草驚蛇,所以只能瞞下,回京之后沒有立時回府,也是要釣宿太后的箭手上鉤,我并未有算計靖安侯府之意。”
半晌,他又補了句:“至,如今沒有。”
秋獵之時他便派津云衛遠赴西路,調查郭炳茂與北訶互通一事。
原來北訶握有郭炳茂在西路收賄銀之證,以此相脅合作,又給出大批金銀許諾。然郭炳茂手中無實權,北訶真正想要合作的是西路的實際掌權者,明亭遠。
查清此事來龍去脈,康帝便召了明亭遠進宮。
依康帝之意,北訶既有此想法,不如將計就計,與其假意互通,探其虛實,套取報,再以通敵之罪給大顯創造一個先發制人先行出征的面理由。
待到大軍出征,無可回轉,這罪名就可轉嫁至宿太后上,宿太后作惡多端,眼看著是不行了,總不至于從前種種只宿家人代過,還能風風以太后規制葬皇陵。
可一國太后,輕易不可,先前宿家妄圖發宮變,滿門遭難,唯有宿太后退居壽康宮,全而退,仔細想來,也只有罪無可赦的通敵叛國,才能讓宿太后得到應有的懲罰了。
明檀靜了好一會兒,忽問:“如今沒有,所以從前有的,對嗎?”
其實有些事很明顯,從前賜婚,也是皇上與太后搶著要賜,陛下不放心爹爹手中兵權過甚,一時打不下,又不想爹爹被太后拉攏,所以才先截下了這樁婚,只是從前未曾想,截下這樁婚,陛下想要的也許不是拉攏,而是讓其徹底消失。
江緒沒出聲,權當默認。
明檀又平靜道:“通敵一事,爹爹仿佛也沒有選擇不配合的權利。他若乖乖配合,就還有如今日一般的轉圜余地,若不愿配合,那便是扣在爹爹頭上,坐實這一罪名也并無不可,這將計就計半真半假,也是在暗示我爹爹,君主永遠不可能對一個無法全然信任又手握重兵的臣子放下戒心,識相的,事畢之后兵權上繳才是正理,我說的對嗎?”
“不是你想的這般。”
“那是哪般?”
此話,江緒又無從解釋,因為康帝也許,的確是如此作想。
康帝忌憚靖安侯,即便知他并無反心,也要奪了他的兵權才能徹底心安,今次種種,雖是將計就計,可讓靖安侯其中萬般滋味,難說沒有暗示他為君者對握權之臣有多忌諱的意思。
半個時辰在兩人互的沉默中拉扯殆盡,樓下已有將領發出的信號,江緒起,凝視著明檀,沉聲道:“不管從前如何,你又如何作想,我心悅于你,所以只要你一日是定北王妃,我便會不計代價,保靖安侯府一日榮耀滿門。”
第一百零八章
夜淅瀝下起小雨,檐角雨水滴滴答答,明檀側臥榻上,靜靜聽那雨聲。
白敏敏與周靜婉冒雨前來時,素心晾溫了粥,正打算送進屋中。
白敏敏順手接了:“我來吧。”
素心點點頭,朝倆略一福,又看了眼倆后之人。
章世子,陸殿帥,舒二公子,來得還齊全。
素心本想著,男子進屋可不合規矩,然轉念又想,在這花樓逗留數日就已是最不合規矩的事兒了,且還有靜婉小姐在,所以也沒多說什麼。
白敏敏小心翼翼端著粥,領了眾人進屋,小快步走至榻邊坐下,放下手中粥碗,眼淚汪汪地看向明檀:“阿檀,你罪了!”
明檀眼睫輕,虛弱道:“我沒事,這個時辰你們怎麼過來了?”
“這些時日本就夜不能寐,聽說你醒了,我哪還能坐得住!”握住明檀的手,“還疼不疼?肯定很疼吧,我讓章懷玉著人去尋西域奇藥了,定能將疤痕祛得半點都瞧不著,你放心!”
明檀極淺地彎了下:“還是你最了解我。”
“那當然――”白敏敏一張就停不下來,周靜婉輕輕拉了拉,目定在錦枕一大片洇開的深上。
“阿檀,你肩上有傷,不應枕這般高的枕頭,換一個吧。”
周靜婉聲音輕,作也極小心,扶住明檀,示意白敏敏換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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