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念的角緩緩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似笑非笑道：“哦？想必那位就是莊閣老了？”

“看來今晚，良妃要大大出一回風頭了呢……”

菡萏正替沈知念整理曳地的擺，聞言抬起頭，圓圓的臉頰上帶著毫不掩飾的驕傲和篤定：“莊太傅再德高重，還能越得過您去？”

沈知念未置可否，只端起面前溫好的玉杯，淺淺抿了一口賜的椒柏酒，辛辣微的口在舌尖化開。

目平靜地投向座方向，等待帝王的到來。

殿竹漸起，著彩的宮穿梭如蝶，奉上珍饈饌。

宗親們相互寒暄，笑語晏晏。

良妃坐在沈知念下首的席位上，著素雅卻不失貴重的宮裝，臉上是無可挑剔的溫婉笑容，正微微側首與旁的云安長公主說著什麼。

然而，當良妃的目掠過對面席位上，端坐如松的父親時，眼底深那抹與有榮焉的彩，終究是泄了一心緒。

沈知念將這一切盡收眼底，角玩味的笑意更深了些。

晉王南宮玄澈坐于宗親席列，一親王常服，玉帶金冠。依舊是那副溫潤如玉，令人如沐春風的謙和模樣。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把玩著白玉酒杯，角噙著恰到好的淺笑，正與旁一位宗親低聲談，姿態從容。

然而，當晉王的視線狀似無意，掠過對面那抹華貴的影時，眼底深卻閃過了一近乎貪婪的目。

不是欣賞。

更不是傾慕。

而是一種近乎病態，想要將沈知念高不可攀的圣潔和尊貴狠狠撕裂，然后徹底占有的！

是他最想打的人，這一點從未變過。

他想打碎的從容，打落的釵！

想將拖下云端，讓心里眼里，都只看得到他一人！

這個扭曲的念頭，在晉王溫潤的表象下瘋狂滋長……

但他只是微笑著，將杯中清冽的酒一飲而盡。結滾間，所有翻騰的暗，都被完地吞咽下去，不留一痕跡。

再抬眼時，晉王眸中已是一片清朗，仿佛剛才的扭曲只是錯覺。

隔著數張宴席，敦嬪的位置稍偏。

一場大病干了的氣神，原本明艷的臉龐，此刻瘦削得顴骨微凸，厚厚的脂也掩不住底下的蠟黃與憔悴。

裹著厚重的錦裘，時不時掩低咳幾聲，握著酒杯的手指枯瘦蒼白，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敦嬪低垂著眼睫，目看似落在面前的佳肴上，實則眼角的余死死釘在沈知念上！

恨意啃噬著的五臟六腑！

然而……敦嬪不敢泄分毫。

手腕上被錦袖遮掩的傷口，似乎還在作痛，提醒著此刻的虛弱。

對宸貴妃的恨意深骨髓，但此刻，卻只能將緒死死摁回心底，偽裝一副低眉順眼的姿態。

敦嬪移開目，看了看晉王，又看了看不遠的答應，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晉王……答應……

從許久之前，就覺得這兩人之間，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貓膩……

晉王此刻正含笑與旁人舉杯，姿態磊落。

答應則低垂著頭，小口啜飲著滋補的湯羹，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護著隆起的腹部，連眼風都未曾向晉王那邊掃過一下。

敦嬪不聲地觀察了片刻，兩人之間確實毫無眼神匯，更無任何逾矩的舉。

抿了蒼白的，終究還是移開了視線。

答應低垂著頭，濃的睫如同蝶翼，掩蓋住了那雙天生帶著異域風的嫵眼眸。

無人知曉心底翻涌的，并非即將為人母的喜悅，而是無邊的惆悵……

一年……整整一年了……

去年除夕，被那個奉若神明的男人，親手獻給了高高在上的帝王。

那時，深知自己的任務，可心還是萬分不舍。

如今，腹中懷上了龍種，了深宮里人人側目的存在，心卻依舊牢牢系在晉王殿下上。

王爺……

他就坐在不遠，依舊是那麼溫潤，那麼耀眼。

答應多想抬起頭，哪怕只看一眼他的側影。

可不敢。

一一毫都不敢。

怕自己控制不住眼底洶涌的慕和哀怨，怕深宮里無不在的眼睛，捕捉到足以讓和王爺都萬劫不復的端倪。

答應只能死死地低著頭，將所有的緒都鎖在低垂的眼睫之下，用孕肚的作，來掩飾指尖的抖。

著腹中輕微的胎，答應的心頭涌上更深的茫然和酸楚。

深宮歲月漫漫，還有機會……再回到王爺邊嗎？

“陛下駕到——！！！”

隨著李常德的聲音響起，滿殿的人齊刷刷地離席起。

沈知念亦隨之優雅站起，微微垂眸。

“參見陛下，陛下萬歲！”

南宮玄羽龍行虎步踏殿，面容沉凝，帶著一祭禮后的疲憊。

他沉靜的目，瞬間越過重重人影，看向殿那位須發皆白，正起的老者。

在滿殿的注視下，帝王竟快走到了莊太傅面前。

他沒有毫猶豫，出有力的手，穩穩托住了老人枯瘦的手臂，阻止了他要行的跪拜大禮，作帶著不容置疑的關切。

南宮玄羽的聲音響起，不再是慣常的沉穩威嚴，而是帶著一罕見的，幾乎可以稱為激的微：“太傅！”

他扶穩了莊太傅，目灼灼地凝視著老人壑縱橫，寫滿風霜的臉龐。

帝王深邃的眼底，清晰地翻涌著孺慕與敬重：“一別經年，朕……甚是想念太傅！”

這簡短的話語，如同驚雷！

所有人都知道莊太傅是帝師，是陛下在潛邸時的授業恩師。

也都知曉陛下生母早逝，先帝昏聵好，對這個兒子近乎漠視。

莊太傅，幾乎是帝王灰暗年和年歲月里，唯一的亮與依靠。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

親眼目睹陛下在盛大的宮宴之上，在滿朝文武、后宮妃嬪面前，如此不加掩飾地表達對臣子的深厚，和近乎孺慕的敬重，又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