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斗注生，北斗注死。

玄武蛇，蟠虬相扶。

真武大帝在人間有太多的名號，既是道門上尊，也是司命之神。

鐵棠未道之際，就曾在李庚手上，驗過司命玄之威。

但任何金、法相，又怎比得上正主？

此刻出現在他眼前的真武大帝，與傳聞中并無太大差別。

披發跣足，著玄袍，金甲玉帶，足踏蛇，仗劍而立，唯獨一雙冷眸，凌厲威嚴，幾無人間愫。

右相與裴天軼、姜雍等人，率領部將站在六重天頂峰，人人帶傷，不敢輕易冒進。

見鐵棠前來，右相方才說道；“本以為仙庭除皇天之外，再無天尊。

可惜玄武大帝遭天道侵蝕太甚，已經不聽我等勸誡。”

“我來理！”

鐵棠微微一頷首，隨后腳踏青冥，呼吸間就來到了七重天。

唰~唰~

迎接他的，是兩道森冷劍，寒鋒，有碎破神之力，霸道無邊。

鐵棠在須彌間遁虛空，但魔之劍如影隨形，仿佛不誅魔則永不罷休。

“好重的殺機！”

“看來你的七六，只怕已經消弭大半。”

他彈出五指，覆蓋玄，以之軀撼魔劍。

鐺鐺鐺……

電石火迸發，天地間只聞金玉轟鳴。

劍洶涌，難耐。

可鐵棠如今的實力，的確已近人間之巔，他的五指好似真龍五爪，一扣一合間，掌心不斷吞吐劍氣刀罡。

一息不到。

便將真武大帝的魔劍徹底吞噬。

雖化解了攻勢，可鐵棠不敢大意，快速問道：“你是天道化，能否勸他不要手，我不愿傷他。”

坐在他肩膀的皇極經世書，晃雙腳，無奈道：“我可能是天道化，但天道絕不會是我！

你以為什麼是天道？

日升月落，四季轉，生老病死，諸相無常，這才是天道，絕不會以個人意志而變。

既然他與天道相融，想必是得了天道指令，要鎮守第七重天，亦或不準他人越界什麼的。

我也沒任何辦法！”

鐵棠此行特意帶上皇極驚世書，沒想到得到了這個答復。

他眉頭一擰，喚來風瀾、莫心香二人。

“盡可能不要傷他太重！”

不料三人剛一出現在七重天，立刻又有兩道偉岸影升起。

一人頂負圓，手執降魔杵，脖頸間環繞著三重佛珠，披卍字法袍，怒目而視，活生生的佛門如來、大德真尊。

另一位著九龍袍，手握大權，足踏金龍履，腰懸五尺青峰，頭帶十二旒冕冠，亦是人間帝皇，威勢無二。

“三大天尊？”

鐵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仙庭歷來本皇天掌控，他知曉有些超不聽這位仙帝調遣，可怎麼也沒想到，會有三位天尊出現。

風瀾目投向那位帝皇，流出一復雜緒：“帝稷，沒想到還會在仙庭相見。”

“什麼來頭？”鐵棠約記得，好像在哪本道藏、佛經，見過這樣的名號。

“他是半人之皇，也是一位道統開辟者，手上那枚‘大權’，就是他的神兵，切不可小覷。”

鐵棠看向帝稷右手，被握在手中的‘大權’，其實是一枚印章，也稱玉璽，象征至高皇權。

人間流傳的‘掌控大寶’，‘手握大權’，其實指得就是這枚玉璽。

“一位魔天尊，一位半人之皇，那想必這佛陀的來歷，也不會小了！”

鐵棠深棘手，沒想到七重天竟然還藏著三位超霸主！

以他們三人的實力，要說鎮對方三人，把握還是有的。

但過程絕不會太好，更談不什麼留手。

即便出現天尊隕落，也不會是什麼意外之事。

如此一來。

便是真正的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別輕易出手，這三人皆與天道相融，你所看到的實力，并非全部。”

皇傳音提示，極為警惕地掃視七重天：“這里……必然藏了什麼，是天道的！”

鐵棠嘆：“難怪皇天這個仙帝做得那麼憋屈，頭上有蘇心菡著，手下還有這等絕世刺頭，本不會把他放在眼里。

仙帝之名，實在難副其實。”

“大哥不笑二哥，你也差不多。”皇淡淡說道。

鐵棠一怔，有些唏噓：“可惜這三位，過往都是我人族巨擘，如今卻未能一心。”

他退出七重天，隨后與風瀾、莫心香一起施展法天象地，三人各據一方，聯手布下通天大陣，將大半個七重天都封起來，只留一條通行之路。

而魔天尊、帝稷，與那位佛陀，全程任憑他們施為，不曾出手阻攔。

看起來。

應當是只要不涉足七重天，任何外力都可接。

鐵棠布陣，不是要鎖困他們，反而是要阻止他人進其中。

隨后他囑咐右相等人，不要貿然進七重天，將此地設為區。

又讓風瀾、莫心香陪同，繼續掃八重天、九重天，自己則是回轉桃園。

“仙庭有這般人，地府之中，聽聞也有不酆都調遣之輩，莫非那里也有藏的天尊？”

鐵棠這個疑問，得到了皇的解答。

“那必然是有的，但數量想比也不會太多，天道為了維持世界正常運轉，會有許多超出你認知常理的行為。”

鐵棠皺眉，問道：“那天道對于即將降臨的長河對岸，就沒有什麼反抗措施？”

“當然有！”

皇理所當然道：“我命尋找天命、氣運、造化三，不就是其中一個表現？

但天道也非全知全能，它的‘力量’……也有極限。

長河對岸那些存在……非人力可決，也非天意可定。”

說到此，鐵棠腦海突然冒出了一個問題。

“江夔世界的天道……去哪了？”

這個問題細思極恐。

更可怕的，是鐵棠想到了盤軒在太初元境的話語。

太初元境，有一座天道母巢。

如今自己這個時代的天道，被盤軒稱為‘小天道’。

而真正的大天道，從母巢誕生。

且——

已被鎮！

這絕對是難以深思，卻是自己往后必須得面對的問題。

“多想無益！”

“占據仙庭之后，收攏人馬，要掃人間并不算難，且香香的人皇之名已經告示人間。

大權一統，蒼生歸心。

地府與歸墟都答應了我，不會再輕易掀起。

希這最后的百十年，能夠給世俗凡人，留下好的一生。

我的行蹤卻是不能暴，需得嚴防死守，佯裝閉關姿態。

這樣可以瞞過四十年？五十年？”

鐵棠這時候，突然發現自己與當年的人皇，似乎要走相同的道路。

都是假借閉關，威懾諸方，實則自早就離開了這片天地。

“唉~沒有辦法啊！”

“四五十年之后，若我還沒有回來……只怕天地又要！”

鐵棠嘆息，腳步卻不曾停歇。

他在整個朝歌來回奔走，盡可能留下一些后手，同時又喚來五個真傳弟子，對照個人資質，盡可能傳授一些法門大道。

時間在忙碌中流逝。

這一日。

鐵棠坐在東海荒神木下，指著悶悶不樂的葉秋霜：“秋霜，你實力提升太快，心境修為一旦跟不上，反倒是個禍害。

那副七世不死骨……只怕將來會為你的送葬之！”

葉秋霜嘟囔著，不敢反駁。

“師尊放心，我等會時刻照看師妹，斷不會出了差錯！”風道、都詠歌都站了出來，替這個可的小師妹說話。

便是洪五也勸誡道：“師尊，有你和風圣祖、莫前輩在，即便出現什麼意外，抬手也就鎮了。

師妹年遭遇大變，心境修煉不會落下，只是這水磨功夫，終究沒有這麼快見效。”

鐵棠搖搖頭，卻沒有再開口。

未來的變化，誰也說不準，無論是自己還是風瀾、莫心香，都不可能時刻伴隨他們左右。

有些時候，人只能依靠自己！

他幾度傳道，召集過往故人，以及朝歌英杰，布授真經，廣傳萬法。

眾人實力都得到了飛速增長，可依舊難有補天之力。

留給所有人的時間……太太了。

連鐵棠都遠遠覺得不夠，何況他們。

只是盡人事，聽天命。

又過了半月有余。

鐵棠去往大雷音寺，會見天問、應瑾。

天問轉修了《大日如來真經》，如今整個人氣質大變，一副佛門真如、得道高僧模樣。

可他一開口，便破了功。

“你這小子，好好的圣尊不做，竟然有空來找我，是又要走了麼？”

早年間的生死與共，讓二人之間幾乎沒有太多，舉手投足就知對方心意。

鐵棠布下制，也不解釋，只是一味指點天問修煉，讓他盡可能踏平所有坎坷，早日邁超大道。

應瑾是萬華功德蓮的轉世，哪怕不修煉，修為也時刻在增長。

但同樣的。

即便費力苦修，速度提升也有極限。

福禍相依，難言好壞。

聽到鐵棠又要走，應瑾幾次開口，滿腔，最終都藏在了心中，只化作了一聲：“珍重”。

天地大劫將至，鐵棠執掌正統，念之間，便是億萬蒼生，豈是談兒私之時？

已經等了很多很多年，也會繼續等下去，直到天地清明，乾坤朗朗，再道心意。

離開了大雷音寺，鐵棠又去了一趟太一道。

當年的囚龍地，果然是出了一次意外。

被封其中的一人，自歸墟出世之后，曾經嘗試破。

他有真龍之，給太一掌教正玄子造了不麻煩，最終還是含淚鎮殺了此人。

“囚龍地當年，的確是斬殺過一條真龍，那是我門中與遠古龍族的夙愿。

如今歸墟出世，也不知將來是否引火上。”

正玄子擔憂不止，怕歸墟上門，清算舊賬。

鐵棠沉片刻，給出一個建議。

“如今佛門合并，大雷音寺與施無厭廟重歸一，掌教也可攜山門，至其境。

我會修書一封，你轉大日如來，他必不會有托辭。

爾等互相照應，也可讓歸墟投鼠忌。”

正玄子躬一禮：“如此便謝過圣尊！”

“還有，我在七重天見到了魔天尊，他雖天道侵蝕，可實力也是突飛猛進。

你若是走投無路之際，或可向他求援。”

鐵棠將七重天陣法的開啟之法，一并告訴了正玄子。

隨后他便問起太一道，關于道祖的所有記載。

這次正玄子不敢有所瞞，如實道來。

可時間相距太久，正玄子也非什麼活了百萬年的老怪，對于這位神道祖的了解，除了口口相傳，便是一本殘卷。

所知實在不算太多！

鐵棠全數記下之后，便告辭離開，回到了朝歌，面見人皇。

柳香香得了他一多的氣運之力，福澤大增，靈慧拓長，又有風瀾手把手相授十絕霸真意。

短短一月時間，實力比過往修煉十年還要快，已然突破神皇，邁仙皇之境。

“鑄造九百九十九階登神梯之法，我已全數告知，是否要按此修煉，邁超，全看你自己。”

鐵棠說罷，揮手驅散了一眾侍，布下重重制，湊到柳香香前。

“香香，我這次閉關，實則是外出修煉，此事你切不告訴第三人！”

柳香香聽到鐵棠的稱呼，本來臉上一喜，但接下來又被那番話語震驚。

“大哥哥，你要走多久？”

“沒有定數，也許一天，也許萬年，我也不難以確定……”鐵棠苦笑。

“那……”

柳香香沉許久，最終還是說出了口：“能不能不走！”

“不能！”

鐵棠一言而決。

“我若是不去，二三十年之，就會就天尊，屆時始祖龍皇亦或是其他人，立刻就會掌控無量之力。

到時候。

別說等到長河對岸降臨，或許大劫會因這位無量而至。

我只能去冒險一試，才有可能避過此劫，并找到應對長河對岸的辦法。

這是不得已為之！”

“我明白了！”柳香香不再勸誡，神逐漸變得肅穆。

“假如……”

“假如事到了最糟糕的地步……無論是哪種局面，一旦你覺得再也沒有希，再也無法應對之時。

還有一條退路！

你記清楚了。”

柳香香正聽著，突然看到鐵棠反手一掏，五指如鉤，竟腹腔，活生生將自己心臟取了出來。

他將這個淋淋的心臟，放到了呆愣的柳香香手心。

“收好！”

鐵棠失了心竅，臉唰地蒼白：“這上面有我，以及諸世錄的氣息。

等于兩把鑰匙、兩個印記。

拿著他們，你就可以帶人進道尊殿躲避，坐上第二、第四個座椅。

也許，還可以控此殿！

當然。

最好是喊上莫心香，也是八個座椅的真主之一，權柄應當比印記還要大。

這是最后的退路，我不確定能夠抵擋多久，希你不會用到。”

“大哥哥……”柳香香雙眼含淚，知曉鐵棠出去這一趟，必然也是無比危險，否則不會待最后的退路。

他這是做好了一去不回頭的準備。

鐵棠手，像過往之時，又如一百多年前的運城縣衙，輕輕柳香香頭發，隨后又惡趣味般地將發撥。

“我會回來的，一定！”

離開了殷商宮闕，鐵棠立即宣布閉關。

但真卻沒有走，而是在神木修煉，以此試探各方反應，出宵小之輩。

一年之后。

祈平二年，歲末。

東海荒神木的影消失，帶著那本記載萬千紅塵歷史的諸世錄。

一起踏上了最后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