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小姐！求求你了！”凝霜一邊撒著，一邊耍著賴，大有喬念不答應，就不松手的架勢。

見狀，喬念眉尾輕挑，不自覺道，“要帶你去，也不是不行，但你需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聽到這話，凝霜忙是坐直了，“小姐盡管問，奴婢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嗯。”喬念鄭重點頭，“你這般執意跟去藥王谷，究竟是想與我一起，還是想與影七一起？”

話音落下，就見凝霜的臉以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不遠，虎衛們哄笑了起來。

老五揚著聲笑道，“哎，我就說他們二人有事吧！”

“哈哈哈，眉來眼去的，真當大家伙都瞧不見哇？”

眾人哄笑，便是影七的臉都不自覺紅了，更何況是凝霜？

索將自己的腦袋抵在了喬念的肩上，聲音悶悶的，“哎呀小姐！”

顯然，這問題是答不上來了。

哥舒云也跟著笑出了聲來，沖著喬念道，“你就莫要再問了，不然，今晚這腦袋可就離不開你的肩膀了！”

耿叔做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來，“哎，大不中留喲！”

“哈哈哈……”

眾人的歡笑聲，響徹邊境的上空。

嬉笑間，晚宴接近尾聲，士兵們大多酒足飯飽，三三兩兩地散去休息，或是圍著較小的火堆繼續低聲談笑。

哥舒云也已經由蕭何扶著去睡了。

耿叔喝多了酒，由凝霜跟影七攙扶著離開。

就連蕭衡都不知何時回了營帳去。

林燁似乎這才覺得到了時機，端著一碗酒，靠了過來。

他的影在篝火下拉得很長，玄甲上跳著溫暖的暈，卻似乎無法融化他眉宇間那層深重的沉郁。

他先是對楚知熠點了點頭，然后目便落在了依偎在楚知熠邊的喬念上。

“念念。”他開口，聲音比平時更加低沉沙啞。

喬念抬起眼，看向他。

火在清澈的眸子里躍，卻照不出太多溫度。

勾笑了笑，也舉起了酒杯來，聲音平靜卻疏離，“這次多虧了林將軍，還未謝過，這杯酒，敬將軍。”

說罷，便是低下頭，淺飲了一口。

這一細微的作和稱呼，像一冰冷的針，刺林燁的心口。

周圍喧囂漸退，篝火燃燒的噼啪聲變得格外清晰。

他握著陶碗的手指猛然收，腔起伏，醞釀了許久的話語幾乎就要沖破那沉重的枷鎖。

他很想告訴喬念，爹娘已死，如今這世上，只剩下他們兄妹二人相依為命了。

可……

相依為命？

他可以嗎？

他配嗎？

他真的很想問，從前的過往，能不能就那麼算了？

看在他們都已經沒了爹娘的份上，能不能，再喚他一聲阿兄？

他的翕著，眼神復雜地看著喬念，那里面有痛苦，有掙扎，有深深的歉疚，還有一種近乎哀求的意味。

喬念靜靜地看著他，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異常，察覺到他似乎有話要說。

耐心地等待著，沒有催促，但眼神中的疏離并未減。

然而，當林燁的目掠過依舊蒼白的臉頰，看到眉宇間難以掩飾的疲憊，想到剛剛經歷的死里逃生和即將要為救治蕭衡而踏上的艱辛路途……那些沉重而悲傷的話語，便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再也無法吐出。

現在告訴，爹娘過世的消息，于而言，無疑是痛苦的。

如若知道爹娘皆因而死，定無法接。

在心俱疲、亟待休養的時候，他何必給添堵？

一巨大的無力和自我厭惡席卷了他。

他猛地深吸了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力氣，才將那幾乎要決堤的緒生生了回去，結劇烈地上下滾，嘗到了腥般的鐵銹味。

最終，他幾乎是逃避般地避開了喬念的目，舉起手中的酒碗，聲音干得如同砂紙：“……一路奔波，辛苦了。明日還要趕路，早些休息。”話語蒼白無力，與他眼中翻涌的驚濤駭浪形可悲的對比。

喬念看著他，沉默了片刻。

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不想明白。

只是依言端起自己面前那碗已經微涼的酒，與他過來的碗輕輕了一下。

“當”的一聲輕響，清脆卻短暫，在安靜的夜中格外清晰，仿佛敲碎了某種無形的期待。

“多謝將軍掛心。”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緒，說完，便將碗中剩余的酒緩緩飲盡。

林燁看著飲酒的作，看著垂下眼簾時那疏冷的側臉，心臟像是被徹底冰封，沉甸甸地墜無底深淵。

他也將碗中烈酒一飲而盡，那酒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卻帶不來毫暖意，只有無盡的苦。

他深深看了喬念一眼，最終猛地轉，大步流星地離開，背影融火之外的黑暗中，顯得格外孤寂而沉重。

楚知熠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出手，重新將喬念微涼的手握掌心，無聲地傳遞著支持和溫暖。

喬念沒有說話，只是順勢靠回他邊，目重新投向那堆漸漸熄滅的篝火，跳的火焰在眼底明明滅滅，看不清真實緒。

而此時，屬于蕭衡的那頂小營帳里漆黑一片。

只有清冷的月過帳簾的隙，在地上投下一條慘白的帶。

蕭衡蜷在簡陋的行軍榻上，劇烈地抖著，額頭上沁出大顆大顆冰冷的汗珠，將他額前的碎發徹底浸。

白日里強行制的虛弱和痛苦，在夜深人靜時如同潰堤的洪水，洶涌反噬！

更可怕的，是來自腦海深的侵蝕。

【痛苦嗎？】那惡念低語般縈繞，【這撕心裂肺的痛楚……都是因為誰？】

劇烈的蠱毒在他經脈中瘋狂沖撞，每一次撕扯都帶來近乎暈厥的劇痛，仿佛有無數細小的、冰冷的蟲蟻正在啃噬他的骨髓和腑。

【若不是為了……你又何須承這些？】那惡念繼續蠱，帶著一種冷的嘲諷，【可眼里……只有那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