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氳的水汽模糊了南宮玄羽深邃的眉眼,也和了帝王冷厲的線條。
此刻,他并非執掌乾坤的天下之主,只是一個照顧枕邊人的尋常男子。
沈知念全程迷迷糊糊,任由那雙執掌江山,批閱奏章的手,生卻無比耐心地為自己清洗。
洗凈干,南宮玄羽又用干燥的毯,將沈知念仔細裹好,重新抱回已然換上干凈寢的床榻上。
自始至終,未假手于任何宮。
他掀被躺回沈知念邊,將重新攬懷中。
沈知念仿佛知到熱源,自覺地過去,呼吸均勻綿長,睡得愈發沉靜。
南宮玄羽低頭看著恬靜的睡,指腹輕輕拂過微腫的紅,這才心滿意足地闔上眼。
……
長春宮主殿燈火通明,暖意融融。
莊貴妃端坐在椅子上,臉上依舊是悲天憫人的溫婉笑容。
頗為大方地吩咐若即:“本宮晉封之喜,又逢新年,長春宮上下同喜,賞所有人一年的例銀!”
殿伺候的宮、太監們聞言,頓時喜出外,呼啦啦跪倒一片,磕頭謝恩的聲音十分響亮:“謝貴妃娘娘恩典!”
這可是一年的例銀啊!在長春宮伺候的宮人,個個歡天喜地。
莊貴妃微微頷首,姿態優雅地揮了揮手。
若即會意,領著得了厚賞,恩戴德的宮人們,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并細心地將殿的門輕輕掩上。
厚重的殿門隔絕了外間的聲響,室只剩下莊貴妃和若離。
完無瑕的溫婉面,似乎松了一瞬。莊貴妃捻佛珠的指尖微微停頓,眼底深掠過一極力抑的晦暗。
一直憋著話的若離立刻湊上前,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憤憤不平:“娘娘,奴婢真是替您憋屈!”
“您瞧瞧鐘粹宮那位,不過是仗著運氣好生了四皇子,又巧在扳倒柳家時出了點力,就爬到了皇貴妃的位置上,生生了您一頭!憑什麼呀?!”
莊貴妃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聲音平平的,聽不出喜怒:“這是陛下的旨意。雷霆雨,皆是君恩,豈是你能置喙的?”
雖然在訓斥若離,可語氣里并無多厲。
若離卻更急了,聲音里帶上了真實的焦慮:“娘娘!皇貴妃那可是位同副后,就是明擺著的未來皇后啊!”
“若真坐穩了那個位置,以后……以后后宮還有咱們長春宮的立足之地嗎?”
“您可怎麼辦啊……”
聽到“未來皇后”四個字,莊貴妃捻佛珠的手指猛地收。但很快又恢復了那副古井無波的模樣,角還勾起一冰冷徹骨的弧度。
“未來皇后?”
莊貴妃抬眸看向若離,眼神平靜得令人心寒:“太子還是未來的帝王呢,可史書汗牛充棟,你見過幾個太子能順順當當登上皇位的?”
“儲君之名,看似尊貴無限,實則如履薄冰,步步驚心。多雙眼睛盯著,多明槍暗箭等著……”
“儲后之位,同樣如此。”
莊貴妃微微向后,靠進的引枕里,語氣十分冷靜:“不到最后一刻,誰能斷言,那座就一定是的?”
“乾坤未定,一切……皆有可能!”
若離怔怔地看著莊貴妃,被話語中深沉的冷靜,和含的鋒芒震懾住了。
心中的焦躁,竟奇異地平復了不,眼睛一亮,連忙附和道:“娘娘說得是!是奴婢短視了。”
“您家世顯赫,太傅大人是帝師,深得陛下敬重!您又素有賢德之名,菩薩心腸,善待宮人。”
“這后位……合該是娘娘您的才對!鐘粹宮那一位,不過是暫時得意罷了!”
莊貴妃聞言并未接話,只是重新垂眸,目落在腕間那串溫潤的菩提珠上,一顆顆緩緩捻過。
不到最后,誰又知道最終會鹿死誰手呢?
莊雨眠,從不打無準備之仗。
室的寂靜持續了片刻。
若離看著莊貴妃的側影,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將憋了許久的疑問說出來:“娘娘……”
聲音里帶著些許不解:“奴婢記得您之前說,要趁著除夕宮宴,陛下心好時,懇求陛下追封大皇子為親王。”
“為何……為何您始終未曾提及?”
聽若離說起那個早夭的,幾乎無人敢在面前提起的孩子,莊貴妃捻佛珠的手指驟然停頓。
緩緩抬起眼,那雙悲天憫人的眸子里,清晰地浮上一層深切骨的哀慟和黯然。
這是一個母親最深沉的傷痛。
即便過去多年,早已學會用完的面將其掩蓋,可每次提起大皇子時,莊貴妃還是心痛得不能自己……
沉默了片刻,聲音帶著一不易察覺的哽咽:“皇兒是本宮的心頭,本宮何嘗不想為他爭一個后哀榮,讓他在地下也能得親王尊位,不委屈。”
莊貴妃深吸一口氣,強行將翻涌的悲痛了下去,眼神重新變得冷靜、理智,甚至帶著一冰冷的算計:“但陛下剛復了本宮良妃位分,又晉本宮為貴妃,恩寵至極。”
“莊府風頭正盛,父親還朝,陛下待本宮已是格外優容。”
的目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語氣變得極為清醒,甚至著一自嘲:“若本宮在此時,再不知進退地提起追封之事,陛下會如何想?”
“他會覺得本宮恃寵而驕,貪得無厭,仗著父親和一點舊日分,永不知足。”
“帝王恩寵,最是莫測。今日能給你,明日便能收回。”
“過猶不及,這個道理,本宮懂。”
莊貴妃轉回頭看著若離,眼神恢復了平日的深沉:“這件事急不得,需得尋一個更恰當的時機,徐徐圖之。眼下……絕非良機。”
若離看著莊貴妃眼中流出,又迅速掩去的哀傷,再聽這番冷靜的分析,心中那點不解頓時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敬畏和了然。
連忙垂下頭:“奴婢愚鈍,還是娘娘思慮周全。”
“是奴婢心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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