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寧在原地愣了一秒, 才轉過，一臉疑問：“你剛剛說我是誰朋友？”

宋揚先把還在發酒瘋的T恤塞到其他同伴懷裏，待他們先把這個醉鬼帶走，然後才又一臉歉然地看向溫寧：“對不起啊, 他失喝醉了, 剛都不是故意要攔你的, 我代他向你道歉。”

溫寧仔細打量了下面前的人，確實是一張極其陌生的臉，完全想不起曾經有在哪見過。

可從剛才對方那句話來看, 分明又是認得的。

或者是認錯人了？

溫寧愣愣問他：“你認識我？”

“你不記得我也正常，前不久我們在商場打過一次照面。”宋揚看著面前的姑娘。

對方還是那副靈漂亮到能讓他一眼就心的長相，他不可能認錯，只可惜已經名花有主。

想到那個高大男人，宋揚下不該有的綺思：“就人節那天, 我在炸店門口撞了你一下，你可能沒注意到我。”

溫寧又瞥了眼他白T恤上的圖案。

難怪覺得眼。

那天一心只想著跑到某人邊, 連面前這人的臉都沒注意, 只而過時，匆匆掃了眼他T恤上的圖案。

“你剛剛說我是誰朋友？”溫寧回憶了下他剛才的發音, “jianglin？”

宋揚被問得一懵：“啊, 江總不是你男朋友嗎，我那天看到你跑到他面前，他抱了你一下，又給你肩膀, 後面還牽著你去了電影院。”

溫寧：“你是說那天抱我牽我的人jianglin？哪個jianglin？”

“CM資本的創始人江凜啊。”宋揚被問得更懵了。

溫寧覺自己好像聽到了什麽全世界最荒謬的話似的：“CM資本的江凜，江科那位大爺？”

宋揚：“是啊。”

溫寧拎著包裝袋的指尖倏然發：“怎麽可能，你會不會認錯人了？”

“雖然只能算我單方面認識江總, 但他是我偶像來著，我就算認錯你，也不可能認錯江總的。”宋揚雖然沒明白此刻為何是這樣的反應，但還是耐心仔細地跟解釋，“兩個月前有個經濟論壇在南城舉辦，我被老師安排過去當志願者，江總座位上的銘牌還是我親自放的，他就坐在第一排，我不可能記錯他的樣貌，我還拍了照片你要看一下嗎。”

其實當初老師待過不準私拍照片，但他實在沒忍住拍了一張，只是從沒給其他人看過。

溫寧接過他遞來的手機。

英俊冷肅的男人一悉的黑正裝，白襯衫袖口出一截，坐姿閑散，左手修長手指搭在右手袖扣上，前長桌上的銘牌赫然是“江凜”二字。

“宋揚，你還不走嗎。”後的同伴忽然遠遠了他一聲。

宋揚回過頭應了一聲，再回頭時，就發現面前的姑娘黑發被晚風吹得有點，不知是不是線不好，臉好像一瞬間比剛才蒼白了不。

“你還有什麽要問的嗎？”宋揚溫聲問。

溫寧回過神，搖搖頭，把手機遞給他：“沒有了，謝謝。”

聲音很輕，像是被風一吹就能碎似的，宋揚還想說什麽，不遠的同伴又催了一聲。

“那我走了啊。”宋揚定定看了面前的姑娘一眼，下那點心思，頭也沒回地跑開了。

臨西街就位于市中心附近，一到晚上就尤為熱鬧。

街面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有腳步匆匆剛下班的白領，有神輕松嬉笑大腦的年輕男，也有親牽手擁抱的。

溫寧站在路邊，沉甸甸的三大盒熱鹵墜得手指生疼泛紅，像是沒察覺似的，心底還是覺得對方剛才那番話實在太過荒謬，腦海中卻不由自主浮現出一堆沒曾細究過的細節。

他從來不準他名字。

他也從來不仔細關心和過問《》的拍攝進度，每次來劇組都只是來見接，經常連車都不下。

湯辰如造訪那次，吳制片匆忙趕來，讓湯辰如接的那通來自于“江凜”的電話，以及湯辰如接完電話後倏然大變的態度。

請他吃飯那天，在電梯裏，那位趙總口而出卻又被他冷靜打斷的那個“江”字，指的真的是“江邊那個項目”嗎？

還是“江總”呢？

吳制片有沈助理好像也偶有一兩次在面前說了一個“jiang”，又忽然停住。

難怪他從來不肯真的。

還有第一次去他家那晚，第一次站到那面整面鏡前，他在耳邊低聲說“你就不怕我是騙你的嗎”。

以為那是人間的親耳語，是他作為年長及強勢的一方對的提醒和最後的確認。

他當時是以為什麽心態問這句話的。

又什麽用什麽眼來看呢。

看傻子一樣的眼嗎。

“小姑娘麻煩讓一讓。”路邊有個阿姨拉了個小推車經過，大聲提醒在擋路。

溫寧回過神。

不知怎麽，腦中忽然又浮現起他昨晚那樣溫哄的景，浮現起高高在上的男人在面前俯首的姿態。

這些也都是假的嗎？

溫寧拿起手機。

不能全憑陌生人的一面之詞就擅自給他定罪，總得聽聽他怎麽說。

點開通訊錄時，有那麽一瞬間，溫寧覺得指尖像是在輕輕，就像昨晚聽見寧青松傷的消息後，給舅媽撥通電話時那般。

細白的手指在那個悉的號碼上懸空了片刻，溫寧還是摁了下去。

鈴聲沒響幾下，電話就被接通。

男人低沉悉的聲音從手機中傳過來，竟然聽著有幾分和：“怎麽這時候給我打電話，就吃完了？”

溫寧覺得從剛才到現在，一直還算冷靜，聽見他聲音這一刻，不知道為什麽，好像忽然冷靜不了了。

在北城逸星酒吧那晚，跟喻佳吐槽他的那段話，他當時是全聽見了吧。

“騙我很好玩嗎，小時候騙我一次不夠，現在還要騙我第二次。”溫寧頓了頓，一字一頓出那個名字，“江凜。”

溫寧握在手機上的指尖因為用力開始泛白。

心底有個聲音像是在說。

你反駁啊。

只要你反駁，我就信你，不信什麽本不認識的陌生人。

但是在完那個名字後，電話那端陷了死一般的沉寂。

他那麽變不驚的一個人，差點被人當面認出都能冷靜轉圜，不可能被問懵。

唯一的可能只能是——

他確實是江凜。

溫寧心底最後一希破裂，沒再猶豫，擡手掛斷電話。

那邊的男人像是終于開口說了什麽，聲音卻因為突然中斷的信號戛然而止。

溫寧眼神空空盯著屏幕看了幾秒，然後打開了微信。

他那個黑得不那麽純粹的頭像還被置頂在微信界面的最上方，最後一條消息是下車前發過去的。

【我到啦，回家再說】

現在看來卻顯得格外諷刺。

剛才那個號碼重新打了過來，溫寧再次掛斷。

點開他的微信對話框，單手打了三個字進去：【分手吧】

指尖往右，點擊“發送”。

消息發送過去後，溫寧忽然又撤了回來。

他連份都是假的。

哪來的男朋友，又有什麽手好分的。

溫寧點開他頭像，直接刪了他微信。

悉的號碼又再打過來，溫寧再次掛斷，順便把他手機號碼也拉黑。

拉黑完，點進微博，把那個被認僵號的微博也雙了。

溫寧站在熱鬧的街面上，又恍惚了一瞬。

這一個多月裏，他們只有周末才能見面，長則兩天，短則半天，分離長，相聚短，于是不多的一點相時間好像大多在耳鬢廝磨，擁抱接吻，手機偶爾只是窩在他懷裏補番看劇時才拿出來用一用。

現在才恍然發現，原來他們之間的聯系方式就這三樣。

全部拉黑刪完，都用不了一分鐘啊。

溫寧重新回到帥胖子家菜館。

“怎麽買這麽久，我都打算——”喻佳話說到一半，在走到桌前，看清臉時倏然一頓。

“怎麽了？你臉怎麽這麽白？”

溫寧把提在手上的熱鹵放在桌上，沒答的話，卻是看向田飛菲和陸詩羽：“飛菲、詩羽，不好意思啊，我有點事，今晚就不陪你們吃飯了，回頭有空我請你們。”

說完轉就走。

田飛菲和陸詩羽愣了下。

喻佳拎起包：“你們吃著，我跟過去看看。”

溫寧出了門，聽見後追過來的腳步聲，也沒意外。

喻佳追上才慢下腳步：“怎麽了？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什麽。”溫寧垂眼看著腳下的路，“我就是忽然想吃螺螄了，你跟我一起去嗎？”

喻佳擔憂地看了一眼，見暫時不想說，也沒追問：“巷口那家嗎？”

“是啊。”溫寧仍低著頭，“好久沒吃了。”

“走吧。”喻佳拉著，避開人群。

螺螄店生意也好，只剩一張桌子。

老板忙得本不開，得自己去櫃面點單。

“你想吃什麽？我去幫你點。”喻佳問。

溫寧：“小份螺螄加煎蛋爪，再多加一份酸筍，要特辣。”

“你一天沒吃飯，就別點特辣了吧，對腸胃不好。”喻佳勸，“點個微辣行不？”

溫寧擡起頭：“你也要管我吃東西嗎。”

喻佳聽著這個“也”字，揣了兩秒，試探著問：“你是不是和沈總吵架了？”

溫寧臉上難得沒什麽表：“他不是什麽沈總。”

喻佳一愣：“啊。”

“他不是沈明川。”溫寧面無表道，“他是江凜。”

田飛菲和陸詩羽是等溫寧和喻佳的影都已經消失在門口後，才發現溫寧的黑小挎包和黑棒球帽都落了下來。

陸詩羽拿起兩樣東西追出去，門外的小吃街越夜越熱鬧，人群肩踵，已經找不到溫寧和喻佳的背影。

只好拿著東西又折返。

回到座位上，陸詩羽給溫寧和喻佳各打了一個電話，都沒人接。

“可能在路上。”田飛菲道，“等下再打吧，或者寧寧發現包包不見了，會回來找的。”

“寧寧這到底怎麽了，怎麽就出去買個熱鹵，回來臉就這麽難看？”陸詩羽擔憂地問。

田詩羽也一頭霧水：“家裏出什麽事了，還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看也不著急，應該不是出什麽事了。”陸詩羽心思更細膩點，“倒真像是跟男朋友吵架了。”

“我還是第一次看寧寧表這麽難看。”田飛菲說，“寧寧這種長相格都甜的頂級小甜妹，居然也有狗男人舍得讓難過，我拳頭都了。”

服務員終于慢吞吞端了盤菜送過來。

陸詩羽嘆了口氣：“先吃吧，吃完再打個電話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好不容易能聚一下。”田飛菲也嘆了口氣。

兩個人慢吞吞開吃。

隔壁一張大桌空下來，服務員了等位的人進來，卻只有兩男一，年紀不大，看著一副學生模樣。

穿著淺藍T恤生嗓門大，在公衆場合也沒有要著的意思，飯店面積不大，幾乎所有客人都能聽見。

更別提就坐在他們旁邊的田飛菲和陸詩羽，隔壁桌的對話完全聽得一清二楚。

“！這群狗怎麽這麽慢，我們排了老半天隊了，他們慢悠悠還在打電玩。”藍T恤說。

“誰讓咱們游戲輸了。”黑T恤男生接話，“看群消息，他們都到路口了。”

“我看看。”藍T恤忽然又“靠”了聲，“李林那狗說路口停了輛黑的賓利慕尚。”

桌上唯一一位穿著白連的姑娘接話：“樂樂說車主是個大帥比誒，我們要不也出去看看。”

“要去你去。”藍T恤輕嗤了一聲，“從賓利上下來的男的，就算長得像頭豬，都會覺得是個大帥比吧。”

“酸不酸啊你。”連反駁道。

黑T恤慢吞吞接了句話：“等等，他們說賓利車主好像是要進咱們這家店，已經到門口了。”

田飛菲和陸詩羽被這番對話勾起好奇心，齊齊擡頭朝門口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