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寧重新打開門。

沈明川還像剛才一樣靠在門口, 連姿勢都沒變過，雙手抱臂，神閑散。

就好像篤定又會把門打開一樣。

溫寧下意識又想把門關上，可握在門把上的手好像沒聽使喚。

他那樣的人, 也會有留不住什麽東西的時候嗎？

沈明川這才不不慢又開口問了一句：“我方便進去嗎？”

溫寧看著門口的男人。

和喻佳之前都覺得他完全沒個助理的樣子, 架子大得厲害, 和他“老板”相也沒有分寸。

可此刻看來，他在扮演沈周期間，確實有收斂過。

面前鋒芒畢、氣場大開的男人, 才是沈家下一任掌權人原本的模樣。

溫寧往後退了一步：“進來吧。”

“鞋就不用換了，我們等下打算拖地。”來者是客，溫寧又指指沙發，“沈總坐那邊吧，我去給你倒杯水。”

溫寧說完走進廚房。

家裏的一次杯子沒有了, 不喝沒味道的純淨水，冰箱裏全是飲料。

溫寧看了一圈, 最後給他拿了瓶喻佳常喝的蘇打水。

一拿出來, 溫寧不知怎麽，忽然又想起江凜第二次去劇組的時候, 給他拿的就是這一款。

那時還以為他才是沈明川。

溫寧指尖頓了頓, 還是把蘇打水拿出來，走回客廳，擱在沈明川面前，自己在另一張沙發上坐下：“沈總有話就快說吧, 不早了。”

沈明川卻是看了眼正在收拾茶幾的喻佳。

喻佳本來打算把茶幾上最後一點東西收完就走。

沈明川接下來要說的話肯定會涉及到江凜的私，沒打算聽，也沒興趣聽。

但被這麽催促似的看上一眼, 喻佳心裏那點火氣又不住了。

喻佳沒好氣道：“沈總不用看我，我還不至于這麽沒眼，收完這個盒子，我就下去丟垃圾。”

沈明川又瞥一眼。

今天穿了牛仔短，短下一雙雪白長又細又直，他還清楚記得這雙前天晚上是怎麽勾在他腰上的。

“垃圾你放門口，我幫你帶下去。”

喻佳：“可不敢勞煩沈總。”

沈明川：“……”

“我一兩句話說不完。”

“放心。”喻佳沒看他，把垃圾袋束繩，“我在樓下轉轉，你們沒聊完之前，我不會上來。”

沈明川：“這麽晚了，你穿這樣下去轉什麽？”

“沈總管天管地，還管別人穿什麽服？”喻佳好笑，“我穿這樣怎麽了，沈總是大清民嗎。”

“我不管你穿什麽服。”沈明川說，“但你現在是鼎盛旗下的藝人，要是出點什麽事，你家人找上來麻煩的是公司。”

喻佳系繩的作一頓，擡起頭，目冷冷落在他上：“沈總是擔心我家人找上門，還是擔心我出什麽事不能給你們掙錢啊？”

“記得你還要給公司掙錢就好。”沈明川說。

喻佳沒什麽表地點點頭：“行，您是老板您說了算。”

沒再搭理他，把垃圾放到門口，看了眼抿著的溫寧，指指主臥：“我去臥室，有什麽事就我。”

主臥門“砰”的一聲關上。

沈明川看著關上的房門，扯扯襯衫領口的扣子，心頭像是有躁意不下去。

他想起溫寧剛才在他面前放了瓶水，手想去拿，卻撈了個空。

沈明川收回視線，這才發現那瓶水不知什麽時候又被江凜家那姑娘拿回自己面前了。

目也冷冷淡淡的。

“沈總估計也看不上我家的水，就有事說事吧。”

沈明川：“……”

沈明川平緩了下呼吸。

“你見過江凜父母吧。”對上溫寧，他緒又很快恢複穩定，“對他們還有沒有印象？”

溫寧搖搖頭。

“江叔叔格和江凜完全不一樣，江冽倒是有幾分像他，只是江冽只學了點皮，江叔叔別的方面沒什麽本事——”沈明川頓了頓，“雖然這樣說好像不太合適。”

他上說著不太合適，臉上神卻明顯沒當回事。

像是對江凜這位父親并沒有多尊重之意。

溫寧看他確實不像一兩句話就能說完，隨手扯了個抱枕過來抱著。

“江叔叔別的本事沒有，但談卻很在行，一向憐香惜玉，他歷任前任就沒有一個說他不好的。”沈明川又停了下。

“但是鄭阿姨，就是江凜的媽媽，和他是聯姻，他當初是被江凜爺爺摁頭娶的鄭阿姨，他不敢反抗江老爺子，就把逆反心理轉向了鄭阿姨，鄭阿姨當年聽說也是被父母寵著長大的，也不高興拿熱臉他，兩人完任務似的生下江凜，就開始各玩各的。”

沈明川懶懶靠在椅背上，像是在回憶：“直到鄭家了不該的線，江老爺子及時察覺苗頭，及早停了所有和鄭家合作的項目，但江叔叔憐香惜玉的病又犯了，鄭家破産，鄭阿姨父親獄，他不但不肯離婚，還妥帖幫著鄭阿姨安置好了所有家人，這對夫妻在婚後第四年談起了，第五年生下江冽。”

“江凜和他弟弟同父同母，但他們倆一個是聯姻的結果，一個是——”沈明川沒再繼續說，角倒是勾出個嘲諷的笑。

溫寧指尖揪抱枕的邊緣，低聲接上他的話：“一個是的結晶。”

恐怕還不止如此。

前一個孩子出生後，夫妻兩都在各玩各的，也就意味著，這個孩子見證了他們彼此互相背叛的那一段時。

他可能會像一刺一樣，橫亙在他們中間，不斷提醒他們。

沈明川神冷冷地沉默了片刻，才重新開口，但他似乎并沒有任何要煽的意思，語氣非常輕描淡寫。

“我十歲那年去江家玩，和江凜一起聽到鄭阿姨和江叔叔吵架，說為什麽老爺子要這麽早就定下繼承的人選，鄭阿姨質問江叔叔為什麽不幫江冽爭取一下。”

“江凜十二歲那年，可能是就是你去他家玩的那個暑假前，得了一場重冒，高燒到近四十度，家裏的保姆給他爸媽打電話，但那天江冽和同學吵了一架，江叔叔和鄭阿姨雙雙趕去了江冽學校，最後是家裏的保姆送江凜去的醫院。”

懷裏的抱枕被揪一團，溫寧垂著眼：“他爺爺呢？”

“他爺爺那時在國外出差。”沈明川說。

溫寧搖搖頭，聲音很輕：“不是，我是說他爺爺——”

頓了頓，後面的話不知怎麽，有些問不出口。

沈明川卻會意：“他爺爺很看重他，把他當繼承人培養，但同時也對他相當嚴格，不允許他有一點不該有的好，而且因為早早定了繼承人選，江老爺子出于補償心理，在其他方面就會更寵著順著江冽，我早年送他的玩，最後經常都會出現在江冽手上，後來我就不給他送了，改他去我家裏玩。”

溫寧揪在枕頭上的指尖因為用力微微泛白。

沈明川繼續道：“那天在逸星酒吧，我聽你說你那個什麽貓是單獨只送給了他是吧？”

“是，我當時就只買到一個。”溫寧說。

“那就對了。”沈明川接道，“打碎了，他才有可能把你的禮留下來。”

溫寧鼻子倏然一酸。

勉強忍下這緒。

“是他讓你來跟我說這些的嗎？”

“不是，是我自己過來的，不過來之前，我和他說了一聲，我不來，他今天也會過來一趟自己告訴你的。”沈明川停頓片刻，“只是我不希由他親口來說。”

溫寧垂著頭沒接話。

沈明川和不，拿不準的心思，但他該說的已經都差不多已經說了，他沉默兩秒，又多補了一句：“江凜從小驕傲，創業最難的時候都沒開口要我幫忙，我和你說這些，只是幫他解釋一下原因，你也不用同或憐憫他，他不需要這些。”

說完，沈明川從沙發上起，走到閉的主臥門前敲了敲：“喻佳，出來，我們聊聊。”

喻佳打開門：“我和沈總您沒什麽好聊的吧”

“聊你接下來的工作。”沈明川說。

喻佳：“我一個普通藝人，用不著沈總您親自和我聊工作吧，有什麽事讓紅姐吩咐一聲就是了。”

“那就聊你前天晚上和我上/床的事。”沈明川說。

喻佳：“……”

“前天晚上的事，我們不是也已經說清楚了嗎，就當什麽都沒發生，我當時也不知道您的份，要是知道我哪怕醉死了，當時也會回自己房間的，您要是覺得虧了，那我只能以後努力多給您掙點錢了。”

沈明川氣笑了。

喻佳卻沒再管他，越過他往沙發上看了眼，見溫寧腦袋垂得低低的，臉幾乎埋在抱枕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忙推開擋在門口的沈明川，幾步走到沙發前：“寧寧，怎麽了，他跟你說什麽了？”

“沒事。”溫寧搖搖頭，“佳佳，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喻佳聽聲音倒不像是有哭腔，默了下：“行，那我下去一趟，我帶著手機，你有事給我打電話啊。”

溫寧悶悶應了聲：“好，謝謝。”

喻佳站起，看了眼沈明川：“沈總不是要聊嗎，出去吧。”

溫寧臉還埋在抱枕裏，聽見腳步聲遠去，接著不遠傳來“咔噠”一聲關門輕響，隨後室完全安靜下來。

似是喻佳和沈明川都已經出去。

沈明川那句“打碎了，他才有可能把你的禮留下來”卻仍像是魔咒一般不停在腦海中回響。

當年太小，只約記得當初很喜歡江家那個大哥哥，喜歡到甚至願意把自己也很喜歡的那只小貓送給他。

可能就是因為當年很喜歡他，也很喜歡那只小瓷貓，所以在見到他砸貓的那一瞬，才會記憶那麽深刻。

才會誤會他這麽多年。

原來親眼所見之事也會有不為人所知的。

那他騙呢？

博彙中心。

江凜打開指紋鎖，踏進門的一瞬，玄關的應燈亮起，照亮了一側櫃臺上一只黑的貓耳發箍，是它的主人那天不知怎麽馬虎落下的。

好幾天了，江凜破天荒地也沒幫收回臥室。

任它這麽隨意又淩地放著，就好像它的主人隨時會出現重新拿起它戴在頭上一般。

江凜把西裝外套搭在手上，也沒像平時一樣取下手表，他一路走至帽間，目在落向中間那一排彩富的時，稍稍頓了一秒。

他把西裝掛好，隨即走回臥室，彎腰打開了一直想看的保險櫃。

裏面赫然放著一只小小的黑瓷貓。

江凜至今都還清楚地記得，到江家那天是個萬裏無雲的晴天。

去機場接機的黑汽車停在江家老宅門口。

司機先下車，打開後座，陌生的老人從車上抱著一個小姑娘走下來。

從小個子就不高，比同齡人矮上一截，看上去只有四歲出頭，的頭發在腦袋上紮一個小小的丸子頭，臉上的嬰兒遠比現在要明顯許多，白的一小只被爺爺抱在懷裏，玉雪可。

但江凜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

他聽到過江明打電話，知道兩家有個口頭上的婚約，而他因為年齡不合適，或者還有其他什麽原因，被排除在人選之外。

那個小姑娘將來有可能會是江冽的未婚妻。

江凜垂著眼，卻不知小姑娘怎麽就從爺爺懷裏下來，忽然一路顛顛地跑向他。

快到他邊的時候，腳步還踉蹌了下。

江凜手想去扶，已經抱著他穩住了自己。

小姑娘擡頭看過來，眼睛笑得半彎，像形狀漂亮的小月牙，被太照得亮晶晶的，口齒清晰，只是仍帶點小音。

“哥哥。”仰頭他。

江凜僵了一瞬。

他向來不討小孩喜歡，但面前的小姑娘不知怎麽毫不怕生，更不怕他。

攥著他：“是你會陪我玩嗎？”

江凜默了下：“不是。”

他暑假也被江明安排了滿滿的課程，要不是有客人到來，他此刻應該正在跟家庭教師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