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半個月，顧淮深開始變得神出鬼沒。

初穗常常天不亮就出發拍攝，傍晚回到民宿時，也不見他的影。

偶爾總能聞到他上若有似無的花香，與戈壁糲的風沙格格不。

這天清晨，初穗在民宿門口撿到一枚玫瑰花形狀的金屬片，邊緣打磨得圓潤。

正疑時，老板娘笑著遞來一杯熱茶：“顧先生天沒亮就出門了，說是有批重要材要到貨。”

直到第七天夜里，初穗被窗外的引擎聲驚醒。

開窗簾，看見顧淮深正從悍馬后備箱搬出一個長方形的箱子。

月下，他袖口沾著可疑的木屑，右手虎口還著創可。

“你到底在忙什麼？”次日早餐時，初穗終于忍不住發問。

顧淮深慢條斯理地剝著水煮蛋：“房間的窗戶風，我下午加固一下。”他將蛋白放進碗里，蛋黃留給自己。

初穗云里霧里，將信將疑。

又過了小半個月，那個時候初穗剛和顧淮深一起從京北回來。

因為老爺子的忌日，他們在京北待了幾天。

等回來時西北這邊的拍攝也差不多要收尾。

——

初穗拍攝完的那天，團隊準備了慶功宴，地點就在民宿樓下的院子里。

戈壁的夜幕剛剛垂落，民宿的小院卻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老板娘特意在沙棗樹上掛滿了紅燈籠，暖黃的暈隨風搖曳，將斑駁的影投映在土墻上。

“初導，這杯必須干了！”攝影師老張滿臉通紅地舉著酒杯，杯中的沙棗酒在燈下泛著琥珀的澤。

團隊的小伙子們已經圍著篝火跳起了舞，靴子踏在夯實的土地上，揚起細小的沙塵。

初穗笑著抿了一口酒，突然腰間多了一只溫熱的手掌。

顧淮深不知何時站在了后，下顎輕磨發頂：“喝點。”

他聲音低沉，呼吸間帶著淡淡的薄荷糖氣息，顯然剛漱過口。

初穗注意到，他今晚換了件嶄新的黑襯衫，袖口的鉑金袖扣在火中閃著細碎的。

“顧總也來一個！”眾人起哄著遞過酒碗。

顧淮深罕見地沒有推拒，仰頭一飲而盡。

“你們盡興，我先帶走了。”

在眾人錯愣的目下，顧淮深當眾牽著初穗的手腕，最后抱著上了門口那輛悍馬。

路上初穗問他們要去哪，顧淮深也只是回了一句去了就知道了。

悍馬碾過碎石路的顛簸讓初穗回過神，發現車窗外的景愈發陌生。

半個小時后。

月將沙丘鍍流的銀帶，遠忽然亮起一道璀璨如星河的帶，在漆黑的戈壁中格外醒目。

顧淮深始終握著的手，指腹無意識挲著的指節。

覺到車子的方向正是朝那亮駕駛去，初穗覺自己心跳加速，有個預呼之出。

轉過最后一道沙梁，一座巨大的穹頂建筑驟然出現在眼前。

初穗覺得這大概是這輩子大概唯一一次能在沙漠中看見一座高自己好幾倍的花房。

明的玻璃幕墻折著萬千星輝，穹頂部浮著淡紫的暈，像是把整片銀河都裝進了建筑里。

屏住呼吸，瞬息之間被顧淮深抱下悍馬。

在花房口停下，徹底看清外墻爬滿了經過培育的耐旱薔薇，花瓣在夜風中輕輕，每一朵都泛著珍珠般的澤。

“噓，閉上眼睛。”顧淮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初穗順從地闔眸，顧淮深帶著走進溫暖的花房里。

“可以睜眼了。”

花房部恍若夢境。

穹頂垂下數百串星燈，在地面投下細碎的斑，中央水池倒映著銀河，像是錦鯉拖著綴滿夜珠的尾鰭在游弋。

旋轉花墻緩緩轉，每一面都鑲嵌著照片。

認得出，那是之前留在半山別墅閣樓的那些照片。

所以，那天看見的那個長方形木箱里，裝的都是照片嗎。

當初穗被帶到花房中央，面前的玻璃突然亮起。

一部微型紀錄片開始播放——鏡頭里是在熱帶雨林追蹤犀鳥的影，在沙漠綠洲測量水質的側臉，在雪山之巔調整鏡頭的專注神。

這些瞬間，都被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錄下來了。

初穗只覺得鼻尖泛酸。

等回頭時，顧淮深已經單膝跪地，后的花墻轟然分開，出鋪滿玫瑰的階梯。

他手中的戒盒打開時，一枚鉆戒在星燈下閃爍：“這些年，你記錄世界的時候。”

“我一直在學習如何記錄你。”

“穗穗，你是闖我生命的變數。”

“自從父親母親去世后，我埋怨過老爺子的固執，也疑過生在顧家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當年跟你結婚確實是權宜之計，為了抵抗爺爺安排的聯姻。”

“可是也因為你，我開始學會了用你的視角看世界。”

“是你教會我。”

他握住微微發涼的手:“你走后，我找羅西吃了好多藥，可是都抵不上那天偶然發現的那張照片。”

“原來，這些年我活得越來越封閉，也越來越患得患失。”

“但好在，你現在還愿意站在我面前。”

“前面的路我不合格，接下來的路，你愿意給我一個站在你后的機會嗎”

這是初穗見顧淮深第一次一次講這麼多話，覺得腦袋暈乎乎的，現在知到的一切都十分的不真實。

對于喜歡顧淮深這件事，向來不求回報，跟他協議婚姻確實是例外。

一開始以為自己能假裝安然無事，時間一到便離開，沒想到中間這幾年會發生這麼多事。

花房里寂靜了一會兒，一個靜靜地等，一個還沒回過神。

...

初穗眼淚決堤，滾燙的淚珠砸在顧淮深疊的手背上。

抖著出手，任由他將那枚承載著無數心意的鉆戒套上無名指，鉆石的涼意與他掌心的溫度織，在皮上烙下熾熱的印記。

“我愿意。”的聲音哽咽，卻字字清晰。

早在京北國際，被祝敏霸凌困在男廁里，被同學圍觀，加上當時的許夏還不清醒，那天初穗上過學校的天臺，想著一躍而下所有煩惱就都沒有了。

然而顧淮深出現了。

從他那天出現在天臺救下起，初穗就已經把余生的鏡頭都留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