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七個月后。

產房外，顧淮深焦躁地來回踱步，昂貴的皮鞋在地板上磨出凌的痕跡。

向來一不茍的領帶被扯得松散，西裝外套也不知何時被皺。

不知道過了多久。

“恭喜顧總！是位千金！”護士抱著襁褓匆匆出來。

顧淮深卻看都沒看孩子一眼：“我太太呢？怎麼樣了？”

話音未落，產房里又傳來一聲同樣響亮的啼哭。

“是雙胞胎！”護士長驚喜地探出頭，“顧太太還生了個小公子！”

兩個小時后，初穗被轉VIP監護室。

病房里，初穗累得睡著了，顧淮深坐在床沿邊，目不轉睛盯著。

旁邊的嬰兒搖床上，姐姐比弟弟早出生五分鐘，此刻正攥著小拳頭睡得香甜；

弟弟卻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世界。

初穗是第二天才醒過來的，暖洋洋的灑滿房間。

“顧太太。”顧淮深低頭輕吻初穗的發頂，“謝謝你給我一個家。”

——

三年后的春日清晨，春山腳下的墓園籠罩在薄霧中。

顧淮深一手抱著剛睡醒的顧昭野，一手牽著穿戴整齊的顧念禾，緩步走向那座無字墓碑。

初穗站在旁，手里捧著一束沾著晨的白小雛。

“爸爸，這是哪里呀？”小念禾仰起臉蛋，好奇地著面前無字的石碑。

初穗前年才意外得知顧淮深在自己離開的那幾年里，給那個孩子建了一座墓園后。

從那之后，便也每年都會過來一趟。

姐姐弟弟今年卻是第一次來。

顧淮深蹲下，將兩個孩子攏在前：“這是你們的哥哥或者姐姐。”

...

初穗將花束輕輕放在墓前，手指微微發抖。

昭野突然掙爸爸的懷抱，搖搖晃晃地走到墓碑前，把自己最心的恐龍玩放在了花束旁邊。

“給哥哥玩。”三歲的小男孩認真地說，罕見收了以往頑皮的子。

念禾若有所思地看著父母的表，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畫——那是昨晚畫的“全家福”，上面有爸爸媽媽，有弟弟，還有一個模糊的小影。

“我夢到過。”將畫放在弟弟的恐龍旁邊，聲音稚卻堅定，“有個小天使在天上陪著我們。”

聽到兒和自己做過同樣的夢，初穗忍不住，蹲下將兩個孩子摟住。

顧淮深的大手覆在的背上，溫暖的溫過料傳來。

晨風吹過，墓碑前的小雛輕輕搖曳，念禾的畫被風掀起一角，出那個用金蠟筆勾勒的小天使廓。

“他一定很媽媽。”顧淮深聲音沙啞，目掃過妻子和兩個孩子，“所以才會把念禾和昭野送到我們邊。”

昭野不明所以，但看到媽媽流淚，還是出小手去的眼淚：“媽媽不哭，恐龍給哥哥，昭野不要了。”

穿薄霧，墓碑前的小雛在暈中顯得格外純凈。

一家四口在墓園待了許久才離開。

離開的時候，念禾主牽起媽媽的另一只手，沿著山間小徑慢慢離去。

山上，則是顧淮深當年跪了三天三夜的寺廟，他們打算去上香添香火，為天上那位小天使祈福。

在他們后，那束小雛在春風中輕輕搖曳，畫上的小天使在下閃閃發亮。

——

之后某天清晨。

過落地窗灑進臥室。

顧淮深早已醒來，卻仍保持著環抱初穗的姿勢一不——他的左臂被兒的小腦袋枕著，右下小腳則被兒子像抱玩熊一樣摟住。

墻上的時鐘指向六點三十分，顧淮深輕輕出胳膊，在初穗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隨后打算孩子抱回各自的房間，全程赤腳踩在的地毯上，沒發出一丁點靜。

結果剛把兒抱起，小姑娘長長的睫就輕輕了，睜開了那雙和初穗如出一轍的杏眼。

“爸爸...”三歲的念禾了眼睛，聲音還帶著睡意，卻已經懂事地低音量，“早安。”

顧淮深用鼻尖蹭了蹭兒的小臉，輕聲道：“怎麼醒了？爸爸吵到你了？”

念禾搖搖頭，小手環住爸爸的脖子：“因為跟爸爸有心電應，爸爸醒了，我也醒了。”

還沒等顧淮深回應，小姑娘又眨著大眼睛，一本正經地說：“我要幫爸爸做早餐。”

最近兩年，顧淮深將能推掉的事務都推掉了，全心將力都放在初穗和兩個孩子上。

也因此，只要他住在家里，基本上早餐都是他負責的。

顧念禾懵懵懂懂的嗓音聽得顧淮深失笑。

他單手抱著兒，另一只手輕輕帶上臥室門，確保不會吵醒還在睡的初穗和兒子。

他把兒帶去隔壁次臥洗漱。

...

廚房里，晨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影。

顧淮深把兒放在料理臺旁的專屬小椅子上——椅子高度剛好夠幫忙做簡單的料理。

“今天想吃什麼？”顧淮深系上圍，低頭問道。

念禾歪著小腦袋思考，晨在順的黑發上跳躍：“要草莓松餅，還要...”

突然豎起食指放在邊，做了個“噓”的手勢，然后低聲音：“念禾還給媽媽煎心形蛋。”

顧淮深挑眉，兒這個神神的樣子可得讓他心都化了。

他蹲下，和兒平視：“不給爸爸也煎一個嗎”

念禾想了想，用力點頭:“要!”

父倆正說著悄悄話，突然外邊，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

一個三歲左右的小男孩頂著一頭糟糟的卷發沖進廚房，著的小腳丫在毯上留下一串小腳印。

“我也要吃禾禾的蛋！”三歲的小男孩大聲宣布，完全不顧現在才早上六點多。

念禾立刻豎起食指放在邊：“小聲點，媽媽還在睡覺。”

顧昭野撇撇，但還是乖乖降低了音量：“爸爸，我要做恐龍形狀的煎蛋...”

顧淮深看著眼前這對格迥異的雙胞胎——兒已經像個小大人似的開始攪拌蛋，兒子則踮著腳試圖夠料理臺上的廚。

半個小時后，當初穗著眼睛走進餐廳。

餐桌上擺著致的早餐：草莓松餅堆小塔，旁邊是用番茄醬畫著笑臉的煎蛋。

最引人注目的是兩個造型奇特的煎蛋：一個歪歪扭扭的心形，和一個勉強能辨認出恐龍廓的形狀。

“媽媽！”念禾第一個發現初穗，立刻從小椅子上跳下來，像只小蝴蝶一樣撲過去，“今天可是我和爸爸一起給你做的早餐哦！”

顧昭野也不甘示弱，舉著沾滿果醬的小手跑過來：“媽媽看！恐龍蛋是我做的！”

初穗剛彎腰要抱孩子們，突然被一雙有力的手臂從后環住。

顧淮深的下抵在肩頭，悶吸了一口：“老婆...”

“爸爸你是大人了，大人不要跟小孩子搶媽媽！”小念禾的表嚴肅。

顧淮深充耳不聞，把臉埋在初穗頸窩深深吸氣，像只大型犬一樣蹭來蹭去：“老婆好香...”

“顧淮深。”初穗無奈地推了推他。

初穗上個月剛殺青一部電影，現在還在休假階段，整個人慵懶隨。

顧念禾兩只眼睛都亮晶晶地看著母親，“媽媽你今天也好。”

初穗心都被小姑娘化了:“寶寶今天也是小仙。”

“媽媽媽媽我呢!”旁邊的顧昭野不甘示弱。

“弟弟也是小帥哥。”

得到母親的肯定，顧昭野便滿足了。

....

顧昭野是個閑不住的子，吃完飯便又開始纏著初穗問東問西。

“媽媽，你和爸爸認識多久了，有我和禾禾久嗎”

弟弟似乎知道雙胞胎的意思，和姐姐在肚子里就互相認識了，比任何人都早。

顧昭野愣是這麼一問，初穗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因為在下意識對于這個答案給出的反應，好像認識顧淮深已經是很久遠的事了。

下一秒。

很堅定的聲音。

“快二十年了。”

顧昭野眨著大眼睛，對這個數字顯然沒什麼概念：“那比我和姐姐大好多好多哦！”

他掰著小手指，認真地數著：“一、二、三......”

念禾卻敏銳地察覺到媽媽眼神里的恍惚，小手輕輕拽了拽初穗的角：“媽媽，你和爸爸是怎麼認識的呀？”

餐廳里突然安靜下來。

過玻璃杯在桌面上投下晃的斑，初穗的目不自覺地飄向窗外的噴泉。

“上學的時候，爸爸媽媽就認識了。”

初穗仰頭看他，眼底只有兩人才懂的緒。

念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突然從椅子上跳下來，跑到客廳抱來一本厚厚的相冊：“看來這個就是爸爸了!”

翻開其中一頁，指著那張被珍藏多年的照片——顧淮深當年在國旗臺下的照片。

初穗驚訝地看著兒：“你怎麼找到的？”

“上次爸爸看的，被我發現了。”念禾驕傲地起小脯。

顧淮深眼神一直都在初穗上，自然也沒錯過自己說出二十年的時候，眼底閃過的驚訝。

念禾卻站在原地沒，小手輕輕過照片上另一張初穗的臉龐：“媽媽，二十年是多久呀？”

那是當年出國，顧淮深追到國外，科考途中，顧淮深用相機給來的。

初穗把兒摟進懷里，聲音輕：“久到...足夠讓一個不懂的男孩，變現在這個最好的爸爸。”

顧淮深站在門口，為他高大的影鍍上金邊。

顧淮深今天不上班。

他將姐姐弟弟給保姆后，便攬著初穗打算回去睡回籠覺。

臥室里，初穗窩在顧淮深懷里。

“你一直記得”

初穗指的是他記起之前在京北國際他們相遇。

畢竟這麼多年，沒見他提起過。

...

臥室靜了許久。

“在你離開的兩個月后，我在樓上找到那張照片，才發現，原來我一直在穗穗心里。”

“老婆，謝你沒有把那些照片帶走。”

初穗一直都覺得顧淮深已經把兩人在京北國際的那兩次照面忘記了。

聽到他這麼說。

忍不住在懷里轉了個頭，面對著他:“所以你是那個時候就記起我的”

顧淮深看著，點頭。

他們都無比慶幸，在自己三十多年里，對方占據自己生命的長度，長達三分之二。

并且，還會隨著往后歲月的增長，這個比例會越來越大。

初穗蜷在顧淮深懷里，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忽然輕聲笑了：“等我們八九十歲的時候，四舍五你占據我生命的全部了。”

顧淮深的手指穿過的長發，在月下泛著溫的澤：“不夠。”

他低頭吻的發頂:“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

“貪心。”初穗笑著他口，卻被他捉住手指。

“不是貪心。”顧淮深將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是只有和你在一起，我的生命真正有意義。”

初穗眼眶潤:“我也是...”

“顧淮深，我你。”

“顧淮深永遠初穗。”

我在你，別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