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 林以檸睡得不太踏實，失眠到淩晨三點，之後夢境繁複卻又模糊不清, 等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 已經是早上十點了。

躺在床上，想起昨晚的事。

男人，還好足夠理智和清醒。

藏在心裏那麽多年的，不能也不敢輕易付。

晏析今天要值班, 別墅裏沒有其他人, 林以檸推開房間的門，發現寧崽正乖乖臥在門口。看見，親昵地蹭上來。

穿著寬大的過膝睡, 慢慢吞吞蹭下樓，寧崽一路尾隨, 走到廚房門口, 便見流理臺上還溫著牛。

李嫂要今晚才回來, 牛是誰熱的, 不言而喻。

林以檸走上前，發現恒溫的杯墊下面還著一張便簽。

白卡紙上只兩個字：早安

筆走游龍, 力紙背。

烏黑的瞳仁一點點漾出笑, 林以檸彎起角, 淺淺的小梨渦若若現。

初春的照進來，薄薄霧裏, 窗邊的一捧橘薔薇花沾了水, 枝葉盈盈, 開得正盛。

一連幾天, 林以檸都沒在家裏看到晏析, 他大約很忙，日常早出晚歸。林以檸這兩天睡眠也不太好，常常過了淩晨，聽到門外悉的腳步聲，繼而是隔壁的關門聲。

初五一過，晏老太太也從老家回來了。今年過年晚，春節長假接近尾聲的時候，京市的各個高校也陸續開學。

林以檸提前兩天去學校報到，寢室已經分配好，標準的四人間。拖著箱子進來的時候，寢室裏只有一個人。

「hello，你是林以檸吧。」孩子梳著娃娃頭，臉型圓潤，像企鵝號裏自帶的一款頭像。

「我方丹丹，臨床二班，我們一個班哦。」

林以檸彎起眼，「你好，林以檸。」

方丹丹、陸晶晶，似乎和ABB的孩子特別有緣分。

方丹丹是個北方姑娘，自來格，張就是段子，不消片刻，就已經開始和林以檸分從老家帶來的松仁和榛子。

林以檸一邊收拾箱子，一邊聽方丹丹講醫學院的八卦，門外傳來一道清麗的聲：「好的，我知道了，拜拜。」

生走進來，模樣清秀，材高挑。林以檸在換生名單裏看到過的名字和基本信息，也知道兩人被安排在了同一間寢室。

祝晴，海大來的換生。

齊衍在海大念醫學博士，他們算是同門。

海市距離蘇市不過一個小時的車，兩地的風土人也相近，再加上齊衍的原因，林以檸對祝晴生出天然的親近。

還有一個空床，方丹丹說之前住著一個學姐，今年到國外去流了。

晚飯過後，方丹丹帶林以檸和祝晴去逛校園，經過醫學院教務大樓的時候，方丹丹指著宣傳欄裏的照片給倆科普：「這個人，我必須隆重的給你們介紹一下，京大校草，我們醫學院之——晏析學長。」

隔著玻璃，林以檸看著照片上英雋的男生，這大約還是兩年前的照片，和現在的晏析又有點不太一樣。

祝丹琳也看過去，肯定的評價道：「看起來就很優秀的一個人。」

方丹丹得意的揚起下，「那可不，我們醫學院四年專業績第一，是陳教授的得意門生，陳教授你們知道嗎？特別苛刻的一老頭，晏析學長是他帶的第一個本科生。不過你們肯定不知道一件事。」

「什麽？」祝晴好奇，林以檸也過來。

「這麽優秀的晏析學長，四年的綜合測評都只剛剛及格。」

「剛剛及格？」林以檸多有點意外。

綜合測評涵蓋了專業績和素質拓展，按照他出的專業績，素質拓展到底是有多糟糕，才會被拉平及格。

「嗯，他很參加學校活，行分基本為零，還日常被記晚歸，他們輔導員常說，自己這幾年頭發越來越，就是被他氣的。」

林以檸莞爾，但大約可以想像，他那樣的人，是能幹出這種事的。

「這麽離經叛道？」祝晴問。

「對呀。有一次我去找我們導員請假，剛好聽見輔導員讓他在新生開學典禮上發言，你們知道他怎麽說嗎？」

方丹丹微頓，繼而耷拉下眼皮，一副沒打采的樣子，模仿著晏析當時懶散冷漠的語氣：「不去，我要睡覺。」

林以檸想像著晏析當時的樣子，笑出聲。

開學前一天，京大組織這一學期所有的換生開會，偌大的會議室幾乎被填滿。林以檸和祝晴來的時候，只剩下第一排的三個空位。

兩人換了一個眼神，祝晴挪到了最裏面，林以檸坐在中間，留了邊上的位置給其他晚到的同學。

片刻，會議開始，教務的老師上來就是客套的歡迎詞，洋洋灑灑說了十分鐘。

祝晴就坐在講話桌的正前方，低著頭悄悄給林以檸發信息。

【我終于知道為什麽沒人坐在這裏了】

【他口水已經第十二次噴到我頭發上了！！！】

林以檸抿著，想笑又不敢笑，末了，還很不厚道的往旁邊的空位挪了挪。

看來，這個位置是不會有人坐了。

沒過一會兒，臺上終于換了個人講話，校領導聲如洪鐘，神飽滿，正在慷慨陳詞，指點江山。

忽的，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一道頎長的影走進來。

黑棒球服和長，裏一件白T恤，非常休閑的裝扮。男人雙手抄在包裏，眼皮耷拉著，

沒什麽神。

可即便一的懶憊，他走進來的一瞬，還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

會議室裏有剎那的雀無聲，連正在講話的校領導都微愣了一下。

晏析擡眸，薄勾出淺笑，「您繼續。」

不太正經的嗓音，散漫又頑劣。

校領導：「……」

唯一的空位就在林以檸邊，那是之前所有學生最不願意坐的位置。現在好幾個生都眼過來，顯然是後悔了。

林以檸也沒想到晏析會突然出現在這裏，方丹丹昨天還在說，他不喜歡參加這些活，曾推掉了開學典禮上的發言。

晏析卻已經在邊落座，長曲在桌下仄的空間裏，懶洋洋地靠進椅子裏。

林以檸的視線幾乎沒從他上挪開，直到男人倏然側眸，角笑意未減，「領導講話呢，好好聽著。」

他聲音得很低，沾著薄笑的字清晰落進了林以檸的耳中。烏亮的眸子有一瞬的怔忡，旋即察覺到他眼底的惡劣，還有明顯的紅。

林以檸驀地轉頭，視線直直落在面前的講臺上。

側，晏析極輕地笑了聲，林以檸蜷起手指，如坐針氈。

邊人的存在太強，淡淡的薄荷味縈繞在鼻息間，讓想要去忽略都不行。半晌，林以檸又著頭皮往祝晴的邊挪了挪。

手機屏幕倏然亮起。

晏析：【躲什麽？】

林以檸慌忙將手機屏幕倒扣，這種覺過分曖昧，有種在衆目睽睽之下「.」的錯覺。

而事實上，也的確躲了他好幾天，這個認知，讓林以檸越發心虛。

好在，片刻之後，臺上又換了一個新的老師，開始部署換生這一學期一些的工作。林以檸拿起筆，逐條仔細地記下。

寫得一手很漂亮的字，娟秀幹淨，工整得像是印刷在了筆記本上。祝晴探過頭，有點驚訝，又越過林以檸，瞟向左手邊的晏析。

「好了，以上就是這學期大家需要格外注意和準備的事項。下面，請我們京大傑出的學生代表，上臺發言。」

無數目彙在講臺上，大家都在等著這位傑出的學生代表，可卻遲遲沒有人上臺。邊，祝晴推了下林以檸，讓看講臺。

林以檸擡眼，才發現老師正在瘋狂沖使眼——推一推你邊的同學，讓他別睡了。

林以檸轉頭，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晏析已經睡著了。男人合著眼，眼睫纖長，呼吸平緩，讓人不忍心醒。

他最近幾天一定很累吧，剛剛在他眼底看到了很明顯的紅。

猶豫了一瞬，林以檸還是出手指，在桌下輕輕了下邊的人。

指尖驀地被攥住，原本還睡的男人倏然睜開眼，茶黑的眸子有一霎的懵然，旋即清明浮上。

林以檸的注意力卻都落在了被他攥的手指上，男人的掌心溫熱，方才被攥住的一瞬，敏的察覺到他微重的力道，像是想要拼命抓住什麽就要逝去的東西。

他睡得并不踏實。

指尖被松開，晏析起，收了上的散漫和倦怠，走上講臺。

男人形修長，角勾起極淺的弧度，他低頭去夠麥克風，聲線還是一貫的沉磁：「歡迎大家來到京大。願你們在這裏，學有所長，學有所用。謝謝大家。」

簡單的三句話，說完，晏析微微弓了下背，走下講臺。

臺下的學生還有點懵。

這就沒了？

大家面面相覷，眼中似乎還傳遞出另一個信號——我們還沒聽夠啊。

控場的老師顯然也沒想到晏析的發言居然這麽短，隨即快步走上講臺，著頭皮接道：「對，希大家在這裏，學有所長，學有……嗯，所用！」

慷慨激昂的「所用」兩個字落下，一室雀無聲，莫名尷尬。

不知是哪個高商同學率先鼓掌，接著整個會議室掌聲雷，老師微笑地沖大家點點頭，從容走下臺。

一場換生開學員會完落幕。

從會議室出來，林以檸便聽到走廊上有人在議論晏析。

「聽說是醫學院的。」

「什麽聽說，京大校草你都不知道嗎？臨床大五，晏析。」

「靠，你居然打聽得這麽清楚。」

「那當然咯，不過我意外，他今天會來發言，我聽說他這人不喜歡這種場合的。」

「我不管，我要發朋友圈，饞死我學校那群小妖。」

……

祝晴挽著林以檸的手臂，也有點興和意外，「沒想到晏析學長會來，他本人可比照片上還帥。」

林以檸也不清楚他為什麽會來，明明已經累到合眼就睡著。

方才會議結束，他被校領導喊住，還一臉的不耐。

祝晴了林以檸的手臂，「以檸，你們是不是認識？」

「啊？」林以檸回神，眸中著驚詫。

寄住在晏家這件事，還沒打算和新室友分。

祝晴笑瞇瞇地看著，「我剛剛看他坐你旁邊，你們不是在說話？」

「沒……」林以檸下意識否認，隨即又很堅定地搖頭，「不認識。」

「哦。」祝晴顯然有點失。

林以檸低下眼睫。

不想欺騙祝晴，只是還不知道要怎麽說這件事。

「晏析！」

祝晴著聲音尖，林以檸倏然擡眼，便見晏析正倚在牆邊，一條長屈起，踩著後深紅的牆磚。

他指間著一個銀的打火機，修長手指將打火機有一搭沒一搭地旋著圈。

們剛剛經過一個轉角，那剛才的話，他是不是也聽到了。

林以檸有些無措地看向幾步之外的晏析，男人薄薄的抿著，茶黑的眸子凝著薄，似乎還匿著點笑。

晏析的視線落在上，手中旋著的打火機被住，拇指的指腹輕輕挲著帽上的祖母綠寶石。

林以檸張地蜷起手指，生怕他會直接穿。

覺得自己好像他手中的那只打火機，正在被他輕松拿和掌控。

半晌，晏析低下眼，從包裏出手機，修長手指在屏幕上輕點，像是在發消息。

還好。

林以檸輕舒了口氣。

驀地，手機振。

晏析重新擡眼。

林以檸幾乎一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手機。

男人的視線灼灼，帶著點不容拒絕的意味。

祝晴著的手臂，不停的想要晃，顯然已經很克制了。林以檸錯開兩人疊的視線，慢吞吞地出手機。

屏幕上亮著綠的小氣泡。

晏析：【沒良心】

林以檸：「……」

他果然還是聽到了。

注意到屏幕上的備注，林以檸慌忙點開設置，將晏析的備注改了「003」。

003：【晚上有空麽】

林以檸心尖微，面上卻淡定。

【明天要上課】

開學的第一天，想早點休息，用最好的狀態去迎接京大的學習生活。

晏析倚在牆邊低著眼，棒球服的袖口微微上去一小截，出分明的腕骨。

不知道屏幕上有什麽有趣的事，他端著手機，角微微勾了下。

回字形走廊的對面，有聲在著聲音尖。

祝晴也看到了他薄微勾的一瞬，湊在林以檸耳邊，「這男的也太勾人了吧。」

林以檸抿著，不敢洩半點心緒。

在手裏的手機又輕輕振了一下，解鎖屏幕，看到了來自「003」的新消息。

003：【想什麽呢】

003：【要送你回來】

一剎那，林以檸耳尖燒紅。什麽都沒想，明明是他在故意曲解的意思。

擡眼，和晏析有一瞬的視線相接，男人複又低下眼，角勾著淺笑，散滿的，還帶著點壞。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林以檸垂眼。

003：【林以檸，你臉紅什麽？】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之關于雙標——

別人的開學典禮：不去，我要睡覺

老婆的開學典禮：困狗我也要上臺發言

析哥：抱歉，除了我老婆，其他人都是別人[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