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讓父皇去了，二哥獵了一只兔子，讓人收拾干凈了，正在門口要給您烤了吃呢。”小公主嘻嘻笑道。

圍場上，謝澹策馬緩行，著蒼茫的圍場和遠的群山，向邊的謝鈞笑道：“今晚大宴群臣，父皇個面就回去歇著了，你代父皇主持吧，若有人問，就說父皇有些累了。”

“父皇……”謝鈞臉頗有幾分委屈，遲疑說道，“父皇，您這想得是不是也太早了，您正值壯年，春秋鼎盛，兒臣這才十五歲，您還真打算禪位呀。我不管，您要真這麼干，我就找母后哭去。”

“也沒說現在呀，這事總得醞釀一下，給朝上個口風，一步一步來。”謝澹道，“明年吧，最遲明年年底，你十六歲，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是什麼時候呀，”謝鈞屈道，“您一個當爹的，還真舍得坑兒子。你自己去問問，別說你一個盛世之君，便是平民百姓，哪有人四十幾歲就養老的。再說您自己看看，您還年輕著呢，哪有四十幾歲的樣子。”

“那要看跟誰比，父皇比你母后大了整整十歲，不年輕了。”謝澹幽幽說道。

“父皇比你母后大了十歲，無非是想多陪陪。這江山，父皇也算盡了心、盡了力的，這些年沒勞，如今人到中年，父皇就越來越怕自己老了，怕自己走得早，丟下你母后一個人，父皇如何放心得下。”

謝澹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說道，“父皇無非是想早點兒歇歇，修養，多活幾年，多陪陪你母后。再說父皇早年就答應過你母后，要陪游歷天下，可這些年帶出京都沒有幾回，還想趁著現在年紀不太老，陪四走走看看呢，再不兌現可真要老得走不了。”

謝鈞低頭，父皇這麼說，他當兒子的怎麼回答呀。

這大周江山，奪回到父皇手中時千瘡百孔，帑空虛、生民貧弱，世家積威已久，種種頑疾陳苛，父皇這些年心勞力，如今要傳到他手中時，已經是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了。

“孩兒知道您的心思。”謝鈞嚅嚅懇求道，“父皇，以后兒臣多幫您分擔政務，您就在皇位上養老也行啊，做什麼非得早早禪位，兒臣畢竟年紀還小，心里實在是忐忑。”

“你可知足吧。”謝澹道，“早晚是你的活兒。但凡新君繼位，老皇帝基本都不在了，忽然一撒手丟下偌大攤子，新君總得收拾幾年，父皇趁著現在禪位給你，還好給你托底過渡一下。你放心，你登基之后，父皇和母后還打算在京城留一兩年，等你立得穩了，把朝政都理順了。”

他說著笑道：“你年紀尚輕，有的是銳氣，也別怕出錯，有父皇給你撐著腰呢。”

父子兩個就這麼把事說定了，這次冬狩，謝澹便把許多事都給了太子。當晚的大宴之上，謝澹果真就了個面，便借口有些不適回帳了，臨走還嘆歲月催人老，稍稍出想要禪位的意思，之后又借著機會提了兩次。

可想而知，皇帝正值壯年，大周空前強盛，四方來朝，群臣怎麼可能同意禪位，紛紛通過各種途徑表示反對。朝臣們說，臣等不是不信太子，太子雄才大略自然是極好的，可畢竟年歲輕，再說陛下實在也不到退位養老的時候啊。

這倒也都在意料之中。謝澹表面上不置可否，新春一過，便把更多的政務都給太子打理，自己逐漸放手，也只在重大事上幫著太子拿個主意，適時指點一下。

一年沒到，太子接管朝政已經游刃有余，謝澹便安心當起了甩手掌柜。

再提禪位，滿朝文武也只能悶頭認了。

太子十六歲時，四十五歲的謝澹下詔禪位，當起了太上皇。新皇登基的事自有禮部張羅，他也不用多管，一早去親口宣詔之后便優哉游哉回到長秋宮，招呼宮人們將他紫宸殿的東西搬回長秋宮來，紫宸殿往后就是謝鈞的啦。

謝鈞沒婚，大約還得等幾年吧，葉初這個新上任的太后也懶得搬來搬去，便跟謝澹繼續住在長秋宮。反正他們大概也不會久留在京城的。

一直忙到隔日，謝鈞才得以跑回長秋宮來用晚膳，父皇是半點也不心虛的，葉初一瞧兒子回來，忙宮人給他端一盞新煮的蜂柚子來。

“還是母后心疼兒子。”剛登基的新皇一屁坐在葉初邊，賴在母后邊哀怨。

謝釗笑嘻嘻拍了拍他肩膀，說道：“皇兄，你如今是大周的皇帝了，再這麼撒黏人不合適了。”

“一邊去！”謝鈞沒好氣地嗔道。

小公主還是比較有良心的，笑嘻嘻往他里塞了顆糖炒栗子。

宮人擺上晚膳，一家人吃著飯便聊起眼下一些待辦的事。首先就是謝釗的封號。謝鈞已經登基，謝釗便不好繼續做“二皇子”了，謝鈞決定下旨封十歲的弟弟謝釗為親王，封號齊王。

按理謝琳瑯作為他唯一的寶貝妹妹，要封為長公主的，可這位長公主實在也太小了，才五歲呢，就先沒封，闔宮上下依舊把喚做“小公主”。

小公主問：“皇兄，那我什麼時候能當長公主呀？”

謝釗在一旁失笑：“瞧把你急的，那你得先長大呀。”

謝鈞則笑道：“咱們琳瑯永遠是大周最貴的小公主。”

謝鈞登基之后的兩年，謝澹帶著葉初雖然沒有離京，其實卻很老實呆在宮里，兩人先回郡主府住一陣子，跑去如意小莊住一陣子，趕到初夏，又去郢山避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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