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漁外公冷笑說，你們不過想求個心安罷了。

沈爺爺說：“往后，他哪還有心安可得？這鐐銬，他是要戴一輩子的。”

年關過后，葉文琴簽證辦好，就預備出國了。

沈漁和外公去機場送，在候機大廳里，葉文琴對沈漁說，別怪當媽的狠心，實在南城這地兒待不下去了。

沈漁笑說：“您放心，您出去了再沒人管我，我還不得呢。”

葉文琴知道沈漁是在寬的心，笑說：“你雖然已經上大學了，可也別懶懶散散的，該出國出國，該升學升學，得學著為自己打算。”

“您別心我了，您這三腳貓的英語，去了國外玩不玩得轉啊？”

那天，葉文琴到底是抹了眼淚，在進了安檢門，轉回頭，瞧見沈漁還在沖揮手微笑的時候。

沈漁再回清水街，是那年三月份的一天。

葉文琴給發消息說，有個合作商公司辦年慶活，給寄了個PR禮包，但因為通訊錄沒更新，東西給寄到清水街去了。回去一趟幫忙收取。

那天沈漁下午上完課之后回家，在快遞收發點，見了陸明潼。

沈漁以為他也跟著許萼華出國去了，沒想到還能見。

他在快遞點旁邊的小超市里買煙，斜背一只黑的雙肩包，接過老板的找零，連同煙盒一塊兒揣進了外套口袋里。

該有三四個月沒見了，他整個躥高一大截，三月初尚且春寒料峭，他卻只穿一件T恤，外面套一件黑的運外套，整個人是瘦瘦薄薄的一片。

沈漁只瞥一眼就轉過目，心里實在膈應得。

報了樓棟數，快遞點的人給找出葉文琴的東西——半人高的一個紙箱子，往地上一跺。

沈漁看傻眼，問能不能幫忙送上樓去。

那人說，還有這麼多件，大家都在排隊等著取呢，真是沒空，你自己想辦法吧，我這有個推車，要不借你用用？

沈漁借了推車，將紙箱子往巷子里推。子松散，一路過來聲音轟隆不說，見路面坑洼，還差點卡在里面，整個傾倒。

到了樓下，沈漁沒法了。

預備往旁邊小店找人幫忙，那磕著瓜子看店的男店主，一瞧見，便笑說，“喲，好久不見，你爸媽和好啦？”

沈漁給惡心得一個字不想開口。

回到紙箱子旁邊，抱起來試了試，倒沒想象中那麼重，三步一歇，也未嘗不能搬上去。

將它抱起來，側著，上一步挪一步。

只走了半段樓梯，累出一汗。

這時，下方傳來腳步聲。

沈漁放下箱子，手扶穩，回頭一看，卻是陸明潼。

陸明潼看見的時候，腳步明顯的頓了一下。

抿著，翻了個白眼，別過頭去。

陸明潼走了上來，堪堪停在跟前。

紙箱積大，卡得狹窄樓道只剩下一人寬的余裕。沈漁以為是擋著了他，把箱子往自己方向挪了挪。

哪知道陸明潼頓了片刻，忽地手，將紙箱子從懷里奪過，掂一掂，側著頭，抗在肩上。

沈漁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把東西放下！”

陸明潼扛著重量，倒比空著手還健步如飛，追著喊了一路，直到追到了七樓。

陸明潼停下腳步，把紙箱子卸在家門口。正要轉回去的時候，書包帶子被人一拽，他沒有防備，給拽得趔趄一步。

回頭，對上沈漁宛如吃了蒼蠅的表。

“你惡心不惡心，跟你媽一樣，不經過同意就別人東西。”語氣里實難掩飾自己的厭惡。

陸明潼目不瞬，臉上也毫無表，只將快下去的書包撈了撈，轉下樓。

那PR禮包拆開，是木質的城堡模型，需得自己拼裝。

沈漁耐不得這個煩，給葉文琴拍了照，就丟在一邊了。

屋里好久沒人回來過，積累半指厚的灰塵，坐在餐廳椅子上，看見冰箱門上那些花樣眾多的冰箱，一時間難過不已。

起，去廚房絞一塊抹布，從頭開始打掃衛生。

耗去一晚上時間，整個屋子給得纖塵不染。在洗手間里洗臟抹布的時候，直掉眼淚。

當著葉文琴的面，是不敢哭的，因知道誰才是那個被辜負最深的人。

*

那年暑假，沈漁學校宿舍要通空調和熱水，兩個月封閉施工，改造線路，原則上，不允許任何學生留在宿舍。

宿舍六人，沈漁唯獨跟葛瑤更親近些。因為葛瑤父母在小學時就已經離婚了，不過是和平分手，沒沈家這樣戲劇化。這一層原因，使沈漁與葛瑤有同病相憐之。

暑假期間，沈漁跟葛瑤要一起去做一個社會實踐。爺爺家在城西，離得遠，于是沈漁不得已搬回了清水街。

上上下下的，沈漁沒到陸明潼。

他反正總是一個人，有時候自超市提一大包東西回來，塑料袋子里花花綠綠的，全是泡面、薯條類的垃圾食品。

好幾回，沈漁都想問他，還賴在這兒做什麼，要臉嗎？

那一陣，葛瑤爸爸新了一個朋友，兩人如膠似漆里調油，他爸把朋友帶回了家，葛瑤懶見那人花枝招展嗲里嗲氣的，鬧心得很，就騙爸說住在宿舍了，實際去了沈漁家里跟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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