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雙環髻， 眼兒烏黑圓潤， 出笑意：“爹、娘。”

周氏和張德福“誒”了聲，還沒揚起笑臉， 就看一只修長寬大的手，搭在平安肩上。

這回不是豫王爺，是皇帝了！真不愧是皇帝， 那明晃晃的龍袍， 黑沉沉的眸子，真是——瘆人啊！

兩口子呆滯， 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 裴詮先下了馬車， 扶住平安，對平安說：“看腳踏。”

平安：“好。”

握著他的手，小步跳了下來。

周氏看在眼里， 覺出，帝后之間流淌著一種涓涓流水般的溫，沒有尊卑，沒有隔閡。

眼眶有點酸，變了份依然這樣，就好，就好。

吃飯的地點，在臨江仙三樓。

這回，裴詮說得明白：“祖訓規制，我一向只信可以用的，若是累贅，應當更改。”

張大壯：“三爺的意思是？”

周氏立刻會意，有點驚訝：“三爺是說，我們兩人，可以搬來京城麼？”

平安嚼著米飯，停了一下。

裴詮給夾了點豆芽釀，淡淡道：“若你們不愿遠離故土，也由你們。”

周氏和張德福面面相覷，實則，他們已有了主意。

從前他們不京，是有三代不京的祖訓。

這個祖訓，又和大盛圣祖有關，如今圣祖的后人、當今的陛下，都說可以不遵循，既是“大赦”，他們沒那麼迂腐。

最主要是那場宮變，遠在千里之外的焦急無奈，他二人都不想再經歷。

他們想搬來京城。

不過，周氏和張德福在斟酌，是不是應該磕頭謝恩，張大壯跳起來，他“嗷”一聲，熱淚在眼中打轉。

裴詮抬手摁摁眉宇，平安咽下食：“大哥，吃飯。”

張大壯立刻聽勸：“吃吃，都吃飯。”

周氏和張德福忍著笑。

以后，他們也可以進宮瞧平安，就是看著帝王俊冷淡的眉眼，周氏覺得，若沒事，他們不會隨意打擾小兩口過日子。

是了，小兩口過日子。

…

過日子，就是在倒春寒里，窩在一起看書。

準確來說，是裴詮看奏折，平安看書。

因為奏折太無聊了，平安每次看三行，就會睡著，時間久了，在裴詮把抱在懷里看奏折時，就順手撈一本書。

有時候是民間的話本，有時候是一些前朝的故事錦集。

今天拿的是《搜神后記》，翻開到上次看的地方，卡著一張竹葉書簽。

平安看了一會兒，發覺裴詮的目，落到書上。

他奏折批完了，把自己的書過去。

裴詮一手輕輕挲的腰肢，一邊看那書上寫的：

[前朝蒙縣有個男人運氣好，撿了一塊珍寶，他怕被人搶了，不敢睡覺，一直守著守著，別人勸他睡覺他不聽，有一天，他實在沒忍住睡著了，那珍寶果然丟了……]

裴詮眉頭輕抬：“換一個。”

平安素指翻到下一頁，又是一則警世寓言：

[傳聞柳山上有一汪清泉，能治百病，一男子獨占了它，不讓村民用它，一日那清泉化了仙子，離開男子，仙子有言：既然生能治百病，則不可能只為一人治病……]

裴詮：“……”

平安看得很認真，裴詮眼神定在干凈清冽的眼眸上，緩緩低頭，啄吻著的耳尖。

一手將指尖的書走，放到桌上。

平安：“沒看完。”

裴詮的手順著的細腰，下去，聲音微啞：“下次讓人找更好看的書。”

平安眨眨眼。

裴詮：“我篩過的，好看。”

平安不信，上次那本《天地歡大樂賦》，就看得人腰酸背痛，腦袋暈乎的。

不過，裴詮親人總能親得很舒服，抓著他的袖子，不自覺地揪皺了，了。

……

一夜溫存，將平安放到被子里裹好，裴詮躺在側，眼眸幽幽。

獨占的念頭，沒有什麼錯。

他甚至想讓平安變小，把揣在兜里，他去哪里，就把帶去哪，讓誰也沒能搶走。

想著想著，裴詮也覺出一陣困意，摟了懷里的孩。

…

翌日，寅時。

裴詮忽的睜開眼睛，他發現自己側空空的，了，被寢都是涼的，他驀地起：“來人。”

值夜的青蓮進屋，點亮屋中燭火。

裴詮：“皇后起夜了？”

青蓮道：“娘娘沒有起夜。”

說著，也覺得奇怪，不由往帳里瞧去，里頭空空如也，卻是奇怪。

裴詮目一沉。

只小片刻，整個來宮點上燭火，燈火通明，所有人都在找平安：“娘娘！”

“皇后娘娘！”

裴詮坐在床沿，他一手輕自己眉間，作慢而重。

彩芝進屋來，抑住心底生出的恐懼，只道：“陛下，來宮各宮都找過了，沒有找到娘娘……”

裴詮放下手，橘橙的燭火，落在他臉上，影分明，卻照不男人的眼底的濃墨，著幾分殺伐之意。

他道：“去外面找。”

他睡眠并不深，若有人能在他睡著時，悄無聲息地帶走平安，那人一定是來宮里的細作。

還有，整個皇宮，都得翻個底朝天，始作俑者，參與者，全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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