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的四月一號。

姜南杉打車來到木雕工作室的時候，是下午三點。

上次來這里的時候，給木雕人偶上了，一周后再來這里，上后的木雕已經完全干，達到了最佳的度和耐磨。

小雨是新來的兼職木雕師，看到姜南杉手里拿著的兩個木雕小人，夸贊道：“莊師傅，您手藝真好，特別細，一看就是用心雕刻又反復打磨過的。”

莊師傅看了過去，“那是小姜自己雕的，從畫圖到雕刻打磨，都是親自上手，我只是給提供了場地和工而已。”

小雨驚訝地看向姜南杉問道：“你以前學過木雕吧？新手可雕不出來這樣的。”

姜南杉點了點頭，“我外婆是木雕手藝人，我以前過寒暑假的時候跟我外婆學過。”

“我就說嘛。”小雨看著其中一個木雕小人是姜南杉本人，笑著說道：“另一個是你男朋友吧？”

姜南杉笑著說是。

話音剛落，姜南杉的手機響起，從包里拿出手機，看到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未知號碼。

劃開接聽后，電話那端響起了陌生的聲音，“是小姜吧？”

“您是哪位？”

“我是賀北崢的父親。”

姜南杉怔愣一瞬，連忙應道：“伯父您好，您給我打電話是有什麼事兒嗎？”

“是有點事要跟你說，電話里不方便講，見面細說吧。”

“見面？我聽阿崢說，您最近不好，正在醫院休養。”

“不礙事，今天晚上八點約在問山茶室，有時間嗎？”

“伯父，我是有時間的，但是阿崢他今天晚上有事，他……”

“小姜，我不找他，只找你。我約你見面的事，先不要告訴阿崢。”

掛斷電話后，姜南杉一頭霧水，猜不到賀北崢父親約見面的原因，但覺得這可能不會是一場愉快的會面。

晚上八點，姜南杉提前十分鐘來到了問山茶室。

賀遠山是踩著點來到雅間的，姜南杉看到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連忙站起來，“伯父，您好。”

“坐吧，小姜。”賀遠山語氣溫和地說道。

姜南杉在賀遠山座后，再次坐回了椅子上，關切地問道：“伯父，您好些了嗎？”

“無礙。”賀遠山斟了一杯茶，說道：“小姜，我有話直說，就不賣關子了。”

姜南杉點頭：“您說。”

“阿崢的大哥去年發生了意外事故去世了，這事兒你知道吧？”

姜南杉嗯了聲，心隨著這句話陷沉重之中。

“阿崢的大哥從小被當集團繼承人來培養，他接管公司后，我就半卸任退了。自從阿崢大哥去世后，集團市一路跌停，我只能再次掌權集團。但是我老了，力大不如前，也經不起高負荷的工作。目前我聘請了職業代理人替我打理公司，但這不是長久之計。”

姜南杉聽明白了，“所以您是想要培養阿崢，讓他以后接手公司？”

“不錯。”賀遠山說道：“阿崢的二哥從藝，不是做生意的料，所以未來安晟集團的掌權人只能是阿崢了。”

姜南杉最初張的心消散不見，異常得冷靜，直視賀遠山問道：“所以您今天來找我的目的，是要我跟阿崢分手。”

這句話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賀遠山：“如果阿崢大哥沒發生意外的話，我并不反對你跟阿崢在一起。但現在的況是，阿崢是未來安晟集團的掌權人，他未來的妻子在家世背景方面，必須跟他相匹配。小姜，趁早分手，是對你好。”

姜南杉握了茶杯，“這件事，阿崢有知權。他如果同意分手，我絕對不會糾纏他。”

賀遠山卻搖頭，“你知道阿崢為什麼去公立學校上學？”

姜南杉沉默著，聽到賀遠山繼續說道：“因為我安排他去私立學校，他叛逆，跟我唱反調，才去的申城一中。要是他知道我讓你跟他分手，指不定要跟我斷絕父子關系。所以他不但不能知道我來找過你，你也不能告訴他，你要跟他分手的真正原因。”

姜南杉皺起眉。

賀遠山斟了一杯茶，“小姜，我聽說你原本是江城人，你父母離世后，是你姑姑把你帶到了申城來上學。”

他不聲地威脅道：“你姑姑是公司法務，目前公司正在裁員。你姑父是工程師，最近在競選高級工程師。他們還有一個正在讀小學的兒子，你姑父的父親前段時間還得了肺癌，正在醫院接治療。”

姜南杉怎麼會聽不出賀遠山藏在話里的威脅。

他這次就是有備而來，勢必要讓妥協。

賀遠山依舊是溫和的語氣，說出的話卻愈發咄咄人，“你也可以告訴賀北崢，當你的姑姑姑父失去工作，而他卻沒有能力解決這件事，他就會知道，離開了賀家，他就是一個沒用的廢。”

廢兩個字太過刺耳，姜南杉驟然握了手指，“您不能那麼說他！”

賀遠山話里著諷刺，“他在申大附近買的那套房，都不是他自己掙錢買的。”

姜南杉想要反駁，可一時間卻不知道要怎麼反駁。

賀遠山臉上出一個親和的笑，“小姜，我可以讓中間人去找你姑父，為你姑父的父親請來國外的醫療團隊。”

“該說的話我都說了，你應該清楚，你跟賀北崢不會有結果。分手對你們兩個來說都是及時止損，你可以將更多的力分到學業上，而賀北崢離開你，他的人生閱歷會更富。”

“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跟阿崢分手，我瞧得出來你很聰明，所以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出正確的選擇，也會讓阿崢接分手，自愿轉校去國外讀書。”

姜南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茶室的。

麻木地走在路上，像一只無頭蒼蠅，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

早上的時候舍友說今天是愚人節，要給朋友發整蠱信息，還開玩笑地跟說，“南杉，給你男朋友發分手信息，嚇嚇他。”

雙手劃了個叉，“不能拿分手開玩笑的。”

誰能想到，晚上就收到了要跟賀北崢分手的任務。

不，不是任務，是命令。

本沒有其他選擇，只能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