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腦CT掃描的時候,白行樾單獨進去,周旋候在檢查室外,背靠墻壁,盯著門口。
醫生順玻璃窗往外看,笑說:“你朋友很張你呢。”
白行樾沒說別的,盡快出來了。
大大小小的檢查做完,趁等結果,陳朗來找他們,呼哧帶地說:“已經跟派出所那邊備過案了,事發地沒監控,所以……很難追責。”
白行樾說:“備個案就行了,其他的我們自行解決。”
陳朗完全不擔心:“樾哥,反正有你在,總有辦法的。”
說完這事,陳朗沒繼續當電燈泡,隨便找個借口到車里等。
走廊空曠,斜對面坐一對母子,小男孩很可,滴溜一雙眼睛,在兩人上來回轉。
周旋興致不高,朝小男孩勉強笑了一下。
白行樾問:“怎麼心事重重的?”
一波又一波的緒積在口,周旋張了張,不知道該怎麼答。
昨天從機場出來,周旋原打算找個機會和白行樾聊清楚,結果突發意外,打了節奏。
醫院的消毒水味刺鼻,看著他的傷口,加劇了心里來線去的掙扎。
周旋說:“可能沒休息好,狀態太差了。”
白行樾不打算追問,旁若無人地攬過:“先將就一會兒,等回去好好補一覺。”
周旋靠在他肩上,忽略不了那對母子的注視,要坐直,被按了回去。
對他上的味道太悉,忍不住閉上眼,半睡不睡。
二十分鐘不到,白行樾的手機震了幾下,周旋恢復意識,掃到寧夷然的微信備注,往旁邊挪,和他拉開一段距離。
白行樾看一眼,接了。
寧夷然的臉出現在屏幕,后是廚房。
寧院長和陳教授今天過結婚紀念日,寧夷然在家,知道爸媽惦記白行樾,在開飯前撥去一通視頻,東拉西扯話家常。
簡單聊了兩句,聽見廣播聲,寧夷然問:“哪兒呢?”
白行樾說:“醫院。”
看到白行樾眉骨上的傷痕,陳教授皺眉,關切道:“臉上怎麼回事?不會又和人打架了吧……你這孩子,都快三十了,還和上學那會一樣不著調!”
陳教授上說著責備的話,實際心疼更多。
寧院長輕拍妻子的手背:“行樾一直都是知分寸的,先問清前因后果再下定論。”
白行樾避重就輕,謊話手到擒來:“沒和人打架,被后車追尾,撞方向盤上了。”
陳教授囑咐他一定要做個檢,哪里不舒服及時就醫,有事記得及時聯絡家里。
白行樾并無不耐,平和地應下了。
通話結束,周旋依舊沒出聲,臉紅里泛白。
白行樾瞥:“怎麼了?”
周旋說:“覺你跟陳教授他們關系很好。”
“和一家人沒區別。”白行樾說,“比起我爸媽,他們更像我的親生父母。”
周旋沒作聲。
氣氛無端變了,靜得突兀。
周旋看了眼時間:“檢查結果應該出來了,我去看看。”
白行樾目落在臉上,極淡地“嗯”了聲。
-
從醫院回來,周旋帶著實習報告,單獨去找王玄蓋
章簽字。
塵埃落定,幾個月的實習生涯告一段落,用林立靜的手機把航班信息從頭翻到尾,反復幾遍,買了張明天最晚的機票。
突然知道要走,林立靜哭喪一張臉:“我也好想和你一起啊,可我又舍不得師兄。”
和好以后,兩人比之前還膩歪,恨不得時刻黏一起。
周旋笑說:“等答辯前再回也來得及,學校那邊有我,出不了什麼岔子。”
“其實就算現在真讓我走,我也不一定走。”林立靜唉聲嘆氣,“但凡能拖一段時間,我都會為他這麼做……朝夕相的日子本來就不多。”
周旋無意識地了手指,一時無話。
慨完,林立靜張羅著晚上給辦歡送會。
周旋說不用搞這麼大排場。隊里隔一段時間就有人離開,換新人來,沒什麼新鮮,都是常態。
林立靜難得有不鈍的時候,湊近問:“你都要走了,沒提前跟白老師打聲招呼?”
周旋沉默:“晚點跟他說。”
陪周旋待了會,林立靜收拾一下行頭,和丁斯奇去庫房值班。
周旋呆坐了幾分鐘,打開筆記本,和同事們接工作,把該匯總的匯總。原本一個多小時就能做完,因為分心,生生多浪費了幾十分鐘。
周旋皺了下眉,心煩意地合上電腦。
門外傳來敲門聲,不輕不重。周旋一把扯開椅子,去開門。
陳朗杵在那,手還舉著。到似有若無的低氣,陳朗悻悻撓了下眼角:“那個,樾哥讓我把這兩樣東西給你。”
周旋低頭看——補辦的電話卡和一部新手機。道了聲謝,口問:“他在宿舍嗎?”
陳朗說:“剛還在,但現在出去了。”
“去哪了?”
“沒說,可能臨時有事吧。”
陳朗走后,周旋拆開塑封,把卡塞進卡槽里。剛開機,朋友許方歌的來電湊巧彈出屏幕。
周旋指腹往右。
許方歌和一個導師,倆人不深不淺,在校期間收到什麼通知都會互相知會一聲,比起朋友,更像資源互換的搭子。
許方歌跟說:“周旋,胡教授給你那項目可能要被搶了!畢竟是香餑餑,誰都想要,你自己千萬注意點。”
周旋力不在這上面,反應了幾秒,問前因后果。
“畢業前不是有一波評獎評優嗎?這項目被列到了綜合評價的細則里頭。”許方歌報出一個名字,又說,“人家是直博生,家里又有關系,這兩天正跟胡教授磨泡呢,說就算按能力,也該把機會給。”
聽許方歌一口氣講完,周旋說知道了。
沒想到這麼淡定,許方歌皇帝不急太監急:“哎呀,我是覺得,你就靜下心,把你現在這篇論文好好打磨一下,肯定能發SCI,用實力給這關系戶一個迎頭痛擊!”
周旋總算回神,笑說:“我明白。謝謝你啊方歌,愿意跟我說這些。”
“嗨,沒什麼謝不謝的,你也幫過我不。”許方歌笑說,“我知道自己沒那麼優秀,夠不上這些門檻,但我希你能更好。”
和許方歌聊完,周旋打開微信,跟導師報備一聲,說自己后天早上歸校。
隔一會,導師發來一份文件,幫忙規整一遍數據。
周旋重新打開電腦,效率極低地完了,在不知道第幾次想起白行樾時,撈起椅背上的外套,去找他。
白行樾還沒回來,周旋在門口等了很久,等到渾發冷。
林立靜和丁斯奇值完班,路過瞧見了,周旋先別等了,拉去燒烤攤喝酒。
林立靜不僅菜還喝,兩瓶啤酒下肚,醉醺醺地跟丁斯奇翻起舊賬。
偏這節骨眼上丁斯奇手機響了,遠在西安的沈蓓蓓因為和父親大吵一架,滴滴找他訴苦。
沒等丁斯奇開口,林立靜立馬炸了,借著酒勁奪過手機,嚷道:“你都知道他已經有對象了,還三番五次糾纏,有完沒完啊?真當我好脾氣呢?”
燒烤攤老板嚇一跳,手一哆嗦,把小半盒辣椒面撒到了串上。
丁斯奇朝老板抱歉地點頭,去拉林立靜,無奈道:“靜靜,你別這樣。”
“你松開我!”林立靜又氣又委屈,怒火轉移,“一個掌拍不響,要是你不縱容,也不會蹬鼻子上臉!”
周旋在對面一個頭兩個大。
今天不太想多管閑事,買過單,示意丁斯奇照顧好林立靜,先走一步。
最近網上興起考古風,這座將軍墓被炒得很火,不人慕名而來,在營地外的景區拍照打卡。
當地的小商販往路邊一蹲,賣些不知從哪淘來的文玩古,當賺外快了。
周旋走過去,看了眼竹筐里的東西:“有銅鏡嗎?”
以為是游客,小商販笑呵呵道:“有的,我拿給你看啊——這些都是照著新出土的文一比一仿制的紀念品,絕對分不出真假。”
知道主墓和陪葬坑都沒出土過銅鏡,周旋懶得浪費口舌,挑了個最像的,問價格。
小商販比了個“三”,豪爽道:“這個價你去外頭隨便打聽,沒有更低的。”
周旋沒對半砍,掃碼付款。
回去時,天已經黑,白行樾的房間亮著燈,窗簾拉到一半,影影綽綽。
周旋沒什麼猶豫地敲開了那道房門。
白行樾讓出過道位置,看的眼神有點寡漠。
周旋呵出一口白氣,邁過門檻,問他剛剛去哪了。
白行樾說:“去見你們王隊。”
周旋看似不經意打聽:“他有跟你說什麼嗎?”
白行樾淡淡投來一眼:“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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