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半夏小說 武俠仙俠 太平客棧 第一百一十二章 信中遺言

《太平客棧》第一百一十二章 信中遺言

自從老妻亡故之後,李道虛就搬到了蓬萊島的八景別院之中,一年之中,最也有八個月的時間把自己關在別院中名爲真境舍的丹房之中,閉關玄修。

過去十幾年中,能夠進真境舍之人,屈指可數,所以在清微宗部,也將能否進真境舍視爲是否爲了清微宗中的實權人

真境舍外的院子空空,沒有僕役,沒有婢,沒有護衛,李玄都和秦素穿廊過堂行於其中,最終來到一座殿前。

此時大殿的殿門閉,殿門上方懸著一塊牌匾,上書:“真境舍”四字。

道門典籍有言,三清祖師中的上清靈寶天尊的道場名爲“仙域真境”,“真境”二字便是取自此。外面的“八景別院”是司徒玄策所寫,這四個字卻是李道虛親筆所書。

李玄都親自開門,兩扇門一點聲響都沒有被慢慢移開。

大殿設計不同尋常,極爲狹長,得殿門之後,是一條挽著重重紗幔的長長通道,通道盡頭又是兩扇殿門,在那兩扇殿門後面纔是真正的舍。

殿門正上方掛著一方牌匾,上面寫著四個篆大字:“法莫如顯”。此匾與殿外匾額上的“真境舍”四個大字如出一轍,也是李道虛的手筆。

在通道兩側每隔兩丈就擺著一尊偌大的三足加蓋銅香爐,爐蓋上按八卦圖像鏤空,爐有青火焰熊熊燃燒,使得鏤空不斷向外氤氳出淡淡的紫煙霧,讓此地變得煙霧嫋嫋,好似仙境。

李玄都和秦素行走其中,腳步無聲,雖然李道虛已經不在此地,但秦素還是下意識地低了呼吸。

李玄都停下腳步,仰頭著那塊“法莫如顯”的牌匾,輕聲問道:“素素,你知道老爺子在此地懸掛這幅中堂的用意所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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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素本就聰明,又讀各種經典,自然難不住,回答道:“法莫如顯,而見。這句話出自法家經典,意思是‘法’ 是爲達到某種目標而訂立的規矩,應明文公佈;‘’則是下的技巧,應當潛藏中,擇機使用,不輕易示人。老爺子的安排就很巧妙,因爲法莫如顯,所以老爺子把這句話的前四個字高懸中堂,明示他人,見,所以老爺子把後四個字藏起來,並不明文寫出。”

李玄都點頭道:“你說的很對,老爺子的未盡之言正是後四個字‘見’,法家認爲高明的君王必須善於‘下’,因爲‘君臣之利異’,君王和臣子的利益是不同的。主利在有能而任,臣利在無能而得事;主利在有勞而爵祿,臣利在無功而富貴;主利在豪傑使能,臣利在朋黨用私。在這種利益衝突中,如果不懂得‘’,就極可能導致‘臣下輕君而重於寵人’,那換而言之,手段不到位,部下結黨營私、形各種派系的機會就大了。這句話用於道門、清微宗、客棧,都是十分適用的。”

秦素默然。

秦素收回視線,帶著秦素走進舍,進門第一眼便能看到正牆神壇上供奉著太上道祖和三清祖師的神位,在神位之下則是一座鋪有玄團坐墊的法座,法座之下是一張地,地如畫,其中天昏地暗,雲遮霧繞,雷電森然,其中約約有一道黯淡影穿行其中,乃是與“天師飛仙圖”並列齊名的“劍仙飛昇圖”。

雖然是閉關場所,但畢竟不是修建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四周開有窗戶,此時開了窗戶,外頭有風裹挾著點點殘雪飄了進來。過窗戶,可以看到外面的風景,竟是十分開闊,甚至遙遙可見海天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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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清微宗衆人將八景別院重新修繕打掃了一番,但李道虛積威深重,真境舍還是無人敢於,所以還是保持了李道虛離開時的樣子。

李玄都環顧四周,說道:“地師曾經在筆記中點評天下各路高人,如此評價早年時的師父:‘每事過慎,條理衆務,增修綱紀,中外遷除,皆有恆度。’不得不說,地師看人還是準的。”

秦素仰頭向頭頂,竟是一片人工造就的三十六天罡星圖,剛好對應下方雙魚的兩個點上,構思巧妙。

李玄都上前幾步,發現在法座上有一封未曾拆開的信。

毫無疑問,這是李道虛親筆所書並留給李玄都的一封信。

李玄都拿起信封,卻沒有急著拆信,而是陷沉思之中。

秦素也不說話,只是站在旁邊,用目掃過的種種。已經見識了地師的藏書樓,現在又見識了李道虛的真境舍,還去過大真人府的味書屋,至於秦清的書房,早已改的閨樓,這份殊榮,可謂是天下有了。

過了好一會兒,李玄都才作緩慢的拆開信封,從中取出信箋,上面麻麻寫滿了人的姓名。一筆好工整的楷書,可見李道虛在寫這封信的時候,心境十分平靜,沒有半點漣漪,給人的覺就像刀筆小吏記載判決文書,又似史鐵筆著史,不存善,不存惡,沒有切切推心,沒有慷慨激昂,沒有懷春秋,只有好似蒼天在上的無

李玄都不由想起師父那喜怒不形於的模樣。

李玄都的臉略顯凝重,默默看去,第一個名字便醒目地寫著李太一,第二個名字是司徒玄略,接著底下還有許多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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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李玄都生出幾分恍惚,好像師父那不影從信箋上浮現出來,接著那個影子開口說話了,悉的聲音又在李玄都的耳邊響了起來:“清微宗風氣不正,我這個宗主難辭其咎。韓公在祭文中有云:‘吾自今年來,蒼蒼者或化而爲白矣,搖者或而落矣。日益衰,志氣日益微。幾何不從汝而死也’。我已是杖朝之年矣,雖已經證得長生,氣旺盛,康健,有上天地之能,有摧山拔嶽之勢,不似韓公當年之齒落衰,但厭世之心一日重似一日,志氣日益微,常常神遊天外十數日,沉溺其中,卻不耐理會宗俗事半分,以至於宗上下,象迭出,漸有由盛而衰之勢。誰之過也?我之過也。諸弟子有罪,罪在李元嬰、李道師,還有一些貪婪無度、卑鄙無恥之人,有些人自作自,當論罪懲,有些人卻是無可奈何,只能隨波逐流,還紫府能夠酌置。”

“李太一,天賦極佳,若是紫府能收服此人,當悉心培養,使其日後爲我清微宗的一把神劍,無論對對外,都可一往無前,所向披靡,善用之,慎用之。”

“若紫府不能收服此人,則應當儘早毀去,以免釀大患,禍無窮。”

李玄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拿著信箋的雙手卻是有些微不可查的抖,顯示出他的心並不平靜。

李玄都接著往下看去,眼前又是恍惚,似乎看到師父李道虛的影漸漸飄離了信箋,就像平常那樣,坐在面前的法座之上,又或是在舍之中來回踱步,那聲音也就隨著影在舍四響著:“法莫如顯,見。我執掌清微宗幾十年,用人也不全在明面之上,還有一些人,爲我效力做事,卻在暗中,外人不得而知。此一干人等,有清微宗之人,有朝廷之人,有李家之人,也有江湖散人。有在顯位之人,有默默無聞之人,有聲名顯赫之人,也有聲名狼藉之人,亦有其他門戶之弟子,如社稷學宮、東華宗、妙真宗、正一宗、慈航宗、補天宗、神霄宗等等。”

“此一干人等如清微宗之利劍。劍有雙刃,傷人傷己,懷利,則殺心自起,故而唯有德者方可執之。我德薄,紫府你比爲師仁厚,留給你,將來對付儒門之人,或要整合道門,求天下之太平,可助你一臂之力。”

李玄都忍不住吐出一口濁氣,接著向下看去。

李道虛的聲音有了幾分慨:“至於你給爲師的那些諫言,爲師看過不止一遍,有些話淺薄了,也怪不得你,你當時的位置太低,看不全面,不能縱覽全局。有些話卻是切中要害,只是爲師已經無心再去改變眼下困局。”

“爲師的六位弟子,拋開故去的司徒玄策和不的陸雁冰不談。李元嬰學爲師,卻學得不像,只學得了‘’,卻忘記了‘道’,爲師因爲倦怠厭世,對於宗弟子放縱過度,他爲了拉攏人心,則還要放縱,如此只會把我清微宗的基業徹底毀壞。李太一天賦絕佳,有長生,可他心氣太高,膽子過大,爲人傲慢,又襟狹小,做一把利劍尚需謹慎得當,若是做一宗之主,必然壞事。至於張海石,中人,憑一己之喜好行事,不屑妥協權衡,做一個幫手尚可,卻不可爲人主。所以爲師只好把這千鈞重擔付於你,你是個堅韌不拔且矢志不移之人,爲師相信你一定能匡扶爲師的過失,將清微宗發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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