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李道虛潛東海深,尋覓藏於海底深的龍宮天,每下潛一分,海水帶來的力就大上一分,待到極深,尋常人會直接死於海水的萬鈞重力之下,其中蘊含力道之大更甚深海千丈,據說海下三千丈的海水足有兩千斤之重,而且不是一掌之力的兩千斤,而是全上下所有地方都要承兩千斤之力的迫,好比是幾十個天人境大宗師向全上下各出掌不停,其中厲害可想而知。當時李道虛未曾躋長生境,承的力極大,也算是險象環生,甚至留有患。
不過對於已經躋長生境的李玄都而言,便算不得什麼了。
至於龍宮天的位置所在,倒算不得什麼了不起的,張海石和李非煙都知道其所在,不過兩人不是從“瑾”字輩老人口中得知,也不是從宗典籍上得知,而是從李道虛那裡得知此事,這也是李道虛在帝京城中沒有向李玄都提及龍宮天位置的緣故。
蓬萊島、瀛洲島、方丈島並稱爲三仙島,三島被其餘衆多島嶼環繞,而三者又呈鼎足之勢,也就是一個不甚規則的三角形狀,龍宮天就位於這個三角的正中位置。
關鍵在於龍宮天位於海底深,有人能夠承著海水的萬鈞重靠近龍宮天,更遑論是進其中了。
李玄都獨自一人離開瀛洲島後,飛掠至對應龍宮天的大概位置,然後運轉“極天煙羅”,在自己周生出護氣機,然後一頭扎海水之中。
冬天的海水冰寒刺骨,不過對於李玄都來說卻算不得什麼,李玄都催運氣機,徑直向下方潛去。
此時本就是黑夜,越往海底深潛去,越是黑暗,及至後來,已經是手不見五指,好在李玄都有夜視之能,兼有神念發散之妙,倒也難不住他。
如此下潛了一個時辰的時間,李玄都發現周圍的魚類已經變得十分詭異奇怪,甚至有些滲人,好似魔邪,而且因爲終年天不至的緣故,海水更是冰冷無比。不過這些都不是阻擋天人境大宗師的關鍵原因,隨著下潛深度的不斷增加,海水的力越來越大,換尋常人在此,只怕已經泥,沒有半分幸理。就算是天人境大宗師,面對如此力,也要倍吃力。
再有就是,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龍宮天的存在,大多數人到了此也該打道回府了,畢竟在浩瀚汪洋中漫無目的地尋找一座門戶蔽的天,無異於海底撈針。
不過李玄都並未遇到的海怪之流,李玄都記得宗中典籍曾經記載過一起海怪傷人之事,那海怪型極爲龐大,生有無數手,每手都有百餘尺之長,如同巨大蟒蛇,其上佈可怖的吸盤,若是被其吸到,很難逃。曾有船隻不慎被這海怪盯上,海怪出衆多手將船死死纏繞,只是稍稍用力,便將一艘商船從中折兩段,待到其他船隻想要攻擊它的時候,海怪又沉海水之中,掀起好大的波浪。
不過清微宗的轄境沒有海怪也在理之中,就連興風作浪的蛟龍都要被清微宗誅殺,真有海怪,也活不到今日,更不用說此地還是清微宗核心三仙島所在,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如此又是大半個時辰之後,李玄都終於到了此海底,他雙目所及,全部可見,只有漆黑一片,就連那些稀奇古怪的魚類也不見多,甚是荒蕪。
李玄都將神念發散開來,尋找傳說中的龍宮天。在各種傳說之中,龍宮又被稱作水晶宮,富麗堂皇,是龍王居住之地,由水晶修建而,故名。
《太上淵神咒經》中有“龍王品”一說,列有以方位爲區分的“五帝龍王”,以海洋爲區分的“四海龍王”,以天地萬爲區分的五十四名龍王名字和六十二名神龍王名字。不過在李玄都看來,所謂“五帝龍王”和“四海龍王”應是真龍之屬,而其餘的五十四名龍王名字和六十二名神龍王應該只是蛟龍之屬。這些龍王們也並非是同一年代的蛟龍,其中可能相差了上千年之久,而且如今大多都已經不在人世,或是已經死於非命,或是飛昇離世。
至於清微宗的這座龍宮天,很有可能是某位龍王的留所在。
不過現在看來,此卻是沒有什麼水晶宮的痕跡。
李玄都只能繼續發散神念,意圖尋找出些許蛛馬跡。
只可惜這次仍舊是一無所獲,佩帶的“叩天門”也並未生出應,寂然無聲。
在此等況之下,李玄都不得不陷沉思之中,雙腳及地面,站在海底之中。
忽然之間,李玄都心頭一片明悟,他知道龍宮天位於何了,他擡起腳狠狠一跺,以落足爲中心,一圈漣漪兇向四周擴散開來,顯出此地的真面目。
竟然是一面平鋪在地面上的龍壁,共有九龍,正在爭奪一顆珠子,而李玄都便剛好站在一龍的眼睛位置。
此時那顆被九龍爭奪的珠子位置,卻是空著,李玄都福至心靈,將手中龍珠放其中,雖然這顆龍珠稍小幾分,但仍舊生出奇異變化。
一瞬間,龍壁開啓,原本糾纏一的九龍四散分開,其後又是另外一重天地。
李玄都立時明白,龍珠纔是開啓龍宮天的關鍵所在,難怪那日在帝京城中,老爺子特意囑咐自己要帶著龍珠前往龍宮天,表面意思是讓自己把龍珠置於龍宮天之中,使其自行汲取水氣,慢慢恢復,真正暗藏之意卻在於此。
至於當年李道虛如何進龍宮天,想來是暫且用了白龍樓船中的龍珠。
李玄都進龍宮天。
天與現世不同,現世之中,那面龍壁分明是平鋪在地面之上,可李玄都進天之後,卻變了一道豎立著的門戶,其中有一道冰藍幕,阻隔了外面的萬頃碧波。
至於天部,自一方小天地,也分天地清濁,也有日月星城。只是以大小而論,遠不如崑崙天和五行天,甚至還要稍遜於青丘山天。
此時李玄都正站在一方沙灘之上,在他後除了那道通往外界的門戶,是一片碧海藍天。不同於現世的寒冬臘月,天之中好像是盛夏時分,空中萬里無雲,驕似是要將李玄都腳下的白細沙烤得生出煙來,沙灘外的海面不起波瀾,如鏡一般,映出島嶼的倒影,海水蔚藍,將島嶼圍繞一週,島上草木茂,鬱郁蔥籠。乍一看去,就好似一塊藍綠相間的水晶寶石。
李玄都邁步上前,剛走沒有幾步,便見沙灘的白沙中半埋著一骷髏,想來這骷髏本是死在沙灘之上,只是隨著時間變化,漸漸被埋到了沙中。
李玄都俯查看,卻見那骷髏上的著也已腐朽爲塵土,只剩下一件須彌寶,不過也被外力擊碎,無法使用了。
骷髏是趴在沙灘之上,面朝大海,由此可以推斷,此人臨死前應該是正向天門戶逃去,想要逃離龍宮天,結果被人從背後一擊致命。可以說是功虧一簣,距離能夠離開龍宮天的門戶只剩下不到十幾丈的距離,卻沒能逃出生天。
李玄都心中暗忖:“看來這龍宮天之中曾經發生過一場廝殺大變,不過從此人著已經化作塵埃的程度來看,應該已經距今數百年乃至於上千年,不可能與師父有什麼關係。”
李玄都繼續邁步向前,離開沙灘,進叢林,又見幾骷髏,卻是被吊在樹上,悠悠盪盪。
這一幕更是證實李玄都先前的猜測。
李玄都自語道:“按照宗的說法,‘叩天門’乃是本宗的開宗祖師所留,在某位祖師手中失之後,一直藏於東海深的某境府之中,其後的歷代清微宗宗主只知道此劍存在,卻不知到底藏於何,更不知如何取出,直到老爺子繼任清微宗的宗主大位之後,經過近十年的苦心尋找,從宗典籍中尋到了蛛馬跡,繼而剝繭,歷經千難萬險,終於找到府所在,取出‘叩天門’。”
這個說法中卻是有自相矛盾之,什麼“在某位祖師手中失之後,一直藏於東海深的某境府之中”?似乎歷代清微宗之人早就知道“叩天門”在龍宮天之中,只是因爲各種原因,無法取出。直到李道虛爲宗主之後,才冒險將“叩天門”從龍宮天中取出,不過也因此落下了病。
這就有意思了,到底是哪位祖師將“叩天門”落在了此地?沒有詳說。想要開啓龍宮天,需要使用龍珠,否則龍宮天便長年封閉,可以說“叩天門”不會是因爲機緣巧合流落到了龍宮天之中,而是被人帶到了龍宮天。如此一來,那個那自相矛盾的說法便解釋得通了。
李玄都不由得生出一個極爲大膽的猜想,其實不是那位祖師將“叩天門”失在了龍宮天,而是龍宮天了那位祖師的葬之所,“叩天門”作爲那位祖師的佩劍,自然也被留在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