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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盧氏起始於漢末時的盧植。
盧植乃是大儒,更是名臣。在漢末那個紛的環境中,盧植的品格就像是一束,和管寧、鄭玄等人一起爲了一清流。
祖先有名氣,子孫就沾。所謂一人得道,犬升天就是這個道理。
“見過盧公。”
賈平安行禮,“請坐。”
衛無雙等人把羃䍦蓋上,隨即福。
這是禮節。
除非是面對李義府那等人,否則哪怕對方是對手,該給的禮節得給,這纔是禮儀之邦。
當然,要是面對外藩人,賈平安又是另一個模樣。
盧順珪坐下,品嚐了一杯酒水,讚道:“人說天下酒在賈氏,老夫今日信了。”
賈平安微笑,“天下最尊貴的是百姓,是帝王,盧公這話說的,是想爲賈氏挖坑嗎?”
盧順珪笑道:“博君一笑罷了。”
賈平安微笑,“范盧氏縱橫數百年而不倒,可是想學楊氏?”
盧順載然大怒,可盧順珪卻指著賈平安大笑了起來。
“果然是殺伐果斷的趙國公,不肯吃虧。”
這是試探,試探賈平安的子。
盧順珪灑的舉杯,“老夫謝罪。”
他一飲而盡,神采飛揚。
“老夫纔將到了長安不久,就聽聞趙國公年有爲,一直想見見,今日倒是緣分來了。”
眼前的老人一到長安就給了賈平安一個巨大的麻煩,堪稱是逆襲。
賈平安看著盧順珪,微笑道:“盧公前陣子給我出了個難題,可有補償?”
盧順珪笑道:“今日不是補償?”
“不夠啊!”
賈平安微笑。
盧順珪瞇眼,“一日不夠?”
賈平安搖頭,“自然不夠。”
盧順珪問道:“多日?那些商賈可能支撐住?”
賈平安說道:“持續十日。”
購節怎麼說也得十日啊!
盧順珪看著他,“年可畏。”
我三十了!
賈平安含笑。
“老夫與你一見如故,可爲忘年。”
盧順珪微笑,“老夫久在盧氏坐井觀天,以爲天下不過如此,和你手一次,卻倍愜意。以後會如何?老夫竟頗爲急切。不過在此之前,趙國公,飲酒!”
二人舉杯。
“好酒!哈哈哈哈!”
盧順珪放下酒杯,問道:“小賈以爲人如何?”
賈平安說道:“人本惡!”
崔晨搖頭。
盧順珪卻點頭,“善!”
“人如類,在叢林中覓食,遇到了對手就得廝殺。了就會去搶奪別人的食,會去殺了同類作爲食……”
盧順珪嘆道:“人與差異何在?老夫以爲在於後天的培育,讓人知曉禮義廉恥,讓人知曉何事不該做……這便是儒學之用,小賈以爲如何?”
賈平安點頭,“律法只是定下了做人的底線,而道德便是律法的補充,用道德來約束人,用律法來威懾人,有的人會道德薰陶,有的人卻不能,這些人就得用律法來震懾!”
“好!”
盧順珪目炯炯的看著賈平安,“小賈以爲道德可爲圭臬否?”
賈平安搖頭,“道德虛無縹緲,可用,但不可奉爲圭臬。”
“爲何?”盧順珪倒酒,酒壺卻空了,他衝著衛無雙笑道:“小娘子且去爲老夫弄一壺酒來,回頭老夫以字相謝。”
盧順珪的字名滿天下!
衛無雙起拿了酒水過來,“盧公客氣了。”
“是個大氣的娘子。”
盧順珪大把年紀了,了許多避諱,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痛飲起來。
賈平安說道:“人一旦把道德奉爲圭臬,必然就會導致扭曲,引出許多故事,譬如說用扭曲的道德來約束人,讓人活著如同行走,名爲君子,實爲僞君子。”
盧順珪訝然,“爲何如此?難道道德是累贅嗎?”
賈平安舉杯,“當人間奉道德爲圭臬時,必然是從上到下都是如此,人人口中都是道德仁義,可人本惡,當可供利用時,道德也是他們的工。”
所謂的道德暗指儒學。
崔晨變,“趙國公此言大謬,難道新學就不會變工嗎?”
賈平安說道:“新學乃是實用之學,張揚的乃是進步。而進步踏踏實實的,必須要眼看得見。譬如說一輛馬車,我說進步了,乘車人自然知曉是否進步。而儒學張揚的是什麼?道德君子,一味強調道德的學問必然會引發無數問題……缺什麼補什麼。”
崔建紅了老臉。
“崔公難道敢說自己就是君子嗎?”賈平安似笑非笑,“崔氏傳承多年,崔公學問深,想來應當修煉到了那等境地了吧。”
“修煉?”盧順珪一怔,讚道:“妙哉!這可不正是修煉?修國修,修自家,哈哈哈哈!”
“修不了!”
“爲何?”
“倉廩實而知禮節,食足而知榮辱。老百姓吃飽了,再用道德去薰陶他們,事半功倍。百姓都吃不飽穿不暖,吃了上頓沒下頓,什麼道德?還不如刮屁的廁籌!”
“此言有理。”盧順珪舉杯痛飲,“所謂道德君子,不過是許多人爲了彰顯自己而弄出來的名堂。這世間可有君子?”
賈平安和他齊齊搖頭。
“但凡人還有慾,就不可能存在君子!”
盧順珪看著賈平安。
妙啊!
賈平安從未在大唐遇到過如此與自己契合的人。
他舉杯。
盧順珪舉杯。
“哈哈哈哈!”
二人飲盡杯中酒,不放聲大笑。
蘇荷看著他們笑的暢快,不納悶,“無雙,他們是對頭吧?”
衛無雙點頭。
“那爲何還笑的這般痛快?”
“只因知己難求。”
衛無雙知曉賈平安懶洋洋背後的那種孤獨。
不知曉自家夫君的才學究竟是多麼的厲害,但卻知曉自家夫君不時冒出來的觀點和這個時代的格格不。
但今日他卻和盧順珪契合了。
二人一頓痛飲。
“回頭來尋老夫飲酒!”
盧順珪醉醺醺的起,盧順載趕過去扶著他。
“二兄,你和他飲酒……”
“你懂什麼?”
盧順珪打個酒嗝,“每個人看這個世間的眼都不同,不同就會生出矛盾。所謂友朋,所謂志同道合,便是看這個世間的眼差不多,老夫大半生從未遇到過知己,今日卻遇上了,哈哈哈哈!”
“你我都是異端。”
後的賈平安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異端,哈哈哈哈!”
盧順珪被攙扶著遠去。
賈平安回就看到了自己的大兒子,以及他的幾個同窗。
“那是士族的人。”
“他們竟然和趙國公飲酒。”
“還言笑晏晏。”
“惺惺相惜?”
賈昱被老爹看了一眼,趕回道:“走了,我們去別轉轉。”
商亭說道:“等等,我想和趙國公說句話。”
他衝了過去,行禮,漲紅著臉問道:“趙國公,我是算學的學生商亭。”
賈平安有些醺醺然,“算學的學生啊!可是有事?”
商亭說道:“我一直不解,人這般苦讀這般辛苦是爲何?”
賈平安說道:“若是說讀書只是爲了自家,那是狹隘,但你要說讀書只是爲國,那是空話。可人要立志。你要告訴自己爲何讀書,家國天下,顧好自己的家,國家昌盛時,要努力做事;國家衰落時,要站出來,要爲天下盡力。但盡力並非只是呼喊,而是要踏踏實實的去做,力行。新學就是在教你等踏踏實實的做學問,踏踏實實的做事。”
商亭束手而立,“謹教。”
“人不能無志向。”賈平安最後說道:“對於你等年,我有一番話。”
連賈昱都豎起了耳朵,想聽聽自家老爹的話。
賈平安說道:“年人要立大志,立長志,而非常立志。大志並非是說要盯著什麼將相,而是要給自己一個目標,譬如說做一個對大唐有益的人,譬如說要爲大唐盛世添磚加瓦,譬如說要學醫爲民解病痛,譬如說做工匠要做出世間最出的兵,譬如說做農人要耕種出最高畝產……”
“何爲立志?人活著必須有志向,否則便是渾渾噩噩的行走。尋常人立志多半是想要榮華富貴,金錢人。但我希你等能大氣些,作爲新學的年,你們應當以家國爲己任。”
賈平安指指對面的遊人,“看看,這份安寧和幸福看著是不是很愜意?”
衆人點頭。
“可在大唐的疆域之外,有無數異族正盯著我們,他們此刻暫時蟄伏著,就如同傷後著爪牙的野狼,就等著大唐衰弱的那一日……可還記得魏晉時的慘烈?”
商亭點頭,“魏晉時,漢白日爲軍糧,夜裡被……漢兒淪爲了畜生。”
賈平安說道:“若是我們只盯著自家的一畝三分地,對外界發生的一切都不問不顧,什麼大唐,什麼敵人,與我無關。抱著這樣的志向,大唐只會不斷衰弱。”
“若是這一切都不變,漢兒遲早會再度淪爲兩腳羊。”
賈平安下了這個定論,邊上有人說道:“趙國公,大唐盛世煌煌,何來的兩腳羊?”
賈平安一看是上儀,就說道:“上相公可知曉興替嗎?可知曉盛極而衰嗎?可知曉這一切爲何嗎?”
上儀喝多了些,“老夫當然知曉,不過……”
“不過什麼?”
賈平安笑了笑,“不過知曉了卻不知如何逆轉這個王朝興替的怪圈,於是得過且過。”
上儀乾咳,“趙國公這話……”
賈平安撇開他,對商亭等人說道:“爲何王朝會不斷興替?我時常說要讀史,讀史時研讀帝王將相之餘,要去看王朝興衰。去尋找其中的規律。”
這個題目老大了,竟然引得許多人傾聽。
哥這也算是公開演講了吧。
賈平安覺得公開這麼一課也好。
“爲何王朝都是盛極而衰?”
衆人安靜了下來。
趙國公要教大夥兒讀史書的法子了!
“王朝規律幾乎都是如此,前朝無道衰亡,江山烽煙,百姓流離失所,死於壑之中,千里無鳴。”
新城今日跟著一羣貴婦出來踏春,也玩了一把曲水流觴。衆人微醺,就說走走。這一走就走到了附近。
“是趙國公,咦!他竟然開講王朝興衰?這可是好機會,可惜孩子不在,否則定然要讓他傾聽。”
“咱們聽了回家轉述就是了。”
新城站在側面,雙手疊抱腹。
“新朝建立時,人口損失大半,田地多荒蕪,隨即帝王勸耕,百姓人人有田地耕種……”
大唐也是如此。
“此刻人各其職,加之一羣開國悍將坐鎮,於是戰無不勝。”
“大唐就是如此。”一個貴婦說道。
“這一段便是擴張期,大軍不斷征伐,把敵人驅趕的遠遠的。”
“這是大漢吧。”有人說道。
“周邊安定了,所謂安居樂業便是如此,隨後百姓努力耕種,努力生育,漸漸人口就多了。”
“此刻財富漸漸增多,君臣也漸漸失去了先輩進取之心,貴人們安於樂,竹聲不斷……人的慾無窮無盡,爲了滿足這些貴人樂之需,吏們如狼似虎,四盤剝百姓。那些豪族,那些家族都會張開盆大口,一口口的吞噬掉百姓的……只爲了一己之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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