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公子謀 第三十二章 喜歡可好

曾幾何時，有那樣一個人，從孤兒院到軍校到特種部隊到國安局，他都與形影不離。整整二十五年。他們是親人，是同學，是朋友，是戰友，是最親的夥伴，但獨獨不是人。

曾幾何時，有那麼一個人，他的世界裡有，的世界裡也有他，他們有共同的理想，共同的信念，共同的興趣好，共同的話題，可是中間偏偏隔了一層窗戶紙，他知道喜歡他，也知道他喜歡，可是誰也不捅破。

曾幾何時，有那麼一個人，在一次國際大型反恐怖活中需要一位資深全能高管去執行任務，他各方面都最符合不過。那次活由全權調派，在國安局的天臺上坐了一日兩夜，下了天臺之後，在向上面遞的名單上寫上了他的名字，他未說一句話，去了再未回來。

後來，一個人去登山，一個人去採新茶，一個人喝兩個人的茶……

往事回首，多曾經過往像放電影一般逐一閃過，本來沉埋於心底的東西驟然浮出。

雲淺月看著這張臉，眼前漸漸模糊不清。

怎麼會……

怎麼會在這裡見到……他……

這一瞬間像是被乾了魂魄一般，百轉千回，無數日夜，兩個時空，以為拋卻了前塵往事，也會將那個人深埋進心底，終其靈魂破散，才再不復記得。

「總算見到了你！」夜天逸忽然一歎，笑意徐徐蔓開，「可真是不容易！」

「小……七？」雲淺月喃喃出聲，眼前如一層白霧籠罩。

「嗯！我回來了！」夜天逸笑著點頭，手去雲淺月的腦袋，作親，「我給你傳了信，說『不日即將回京』，你知道我回來卻避而不見。是在怪我回來晚了嗎？」

「你真的是小七？」雲淺月用手去抹眼睛，很是用力，想看清眼前的人，卻是抹過之後還是一片雲霧，小心翼翼開口，似乎生怕驚走了眼前的人。

「自然是我！」夜天逸點頭，看著雲淺月，眸染上一憐惜，「我若是早一些回來就好了，你也不至於如此辛苦。我聽到你在靈臺寺遭了難，聽到你被百名施了咒的死士刺殺，我當時就後悔為何沒答應父皇早些回京。」

「怎麼可能……是你……」雲淺月搖頭。記得那座直升飛機在維也納上空炸，國際反恐怖組織在他作中盡數毀去，而他也灰飛煙滅，在聯網上看得清清楚楚。連骨灰都未曾剩回來。

「是我！月兒，你怎麼了？」夜天逸看著雲淺月，見不停地搖頭，他輕聲詢問。

月兒？小七從來不喊他月兒的。雲淺月又用力地用手去眼睛，這一回將眼前的雲霧開，看著夜天逸，仔仔細細，不錯過任何一分一毫。

面前的這張臉極其年輕，眉眼俊逸，容貌秀。乍看之下與小七長得一樣，可是細看卻也僅是七分相似。小七的眉偏濃，而面前這個人的眉不濃不淡，恰到好，小七的眼是黑，而他的眼是鮮有的琥珀，小七的鼻樑偏微扁，而他的鼻樑偏，小七的偏厚，而他的偏薄。五合一起像七分，分開來看一分也不像。

忽然閉上眼睛，覺得自己是奢了，怎麼可能會看到小七……

一個人灰飛煙滅之後，靈魂還會重生嗎？是否他的靈魂也會灰飛煙滅？

「月兒，你怎麼了？」夜天逸張地看著雲淺月。

「小丫頭，你怎麼了？」南凌睿站在二人旁邊看了半響，此時也忍不住開口。雲淺月臉上的表太過富，富得讓他都差點兒懷疑面前的不是。

「你會說共產黨宣言嗎？」雲淺月忽然抬頭，看著夜天逸。眸底深藏著誰也讀不懂的和希意。若是小七，若他真是小七……

「從十年前第一次見你就問我這句話，沒想到十年後還是這句話！」夜天逸輕笑，搖搖頭，「十年不改，你果真還是月兒。這些時日我聽聞了不傳言，都說你變了許多。如今看來你還是你。並未曾變化。」

雲淺月眸底深那一希意瞬間破滅，原來他不是小七，可是為何會如此相似？相似到讓以為面前的這個人是小七，實在太像。

「小丫頭，你是不是被這榮王府的二小姐嚇壞了？怎麼這副樣子？」南凌睿有些訝異夜天逸對雲淺月語氣間稔親的程度，他看雲淺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不明白什麼是共產黨宣言。忽然轉頭看向後的煙雨亭，「景世子，你過來看看這小丫頭怎麼了？是不是被嚇破了魂？」

容景？雲淺月猛地抬頭，順著南凌睿的視線看去。

只見在不遠煙雨亭坐著一個人，月牙白錦袍，輕袍緩帶，面如冠玉，眉目如畫，正是容景。他面前擺著一局棋，此時他正微低著頭看著棋盤，背後青山蔥翠，不遠瀑布流水匯聚一方小湖。青山湖水相映間，他週如雲霧籠罩，氣息淡薄高遠。當真如畫中人一般。

雲淺月看著容景，腦中忽然一片空白。

夜天逸聽到南凌睿的話，著雲淺月頭的手一頓，也轉頭看向容景。

容景彷彿沒聽見南凌睿的話，依然低著頭，秀雅的姿一不，眸靜靜凝視著棋盤，玉看不出什麼表。

「原來景世子和七皇子是在這裡下棋！果然清靜，是個下棋的好地方。」南凌睿抬步向容景走去，「本太子看看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局棋居然難住了景世子。讓景世子如此神。難道說七皇子的棋藝比景世子還要高不？」

「在下棋藝不及景世子！」夜天逸餘掃見雲淺月出神地看著容景，他眸一閃。

南凌睿走到容景三尺之距，抬眼去看棋盤。

容景忽然袖輕輕一拂，棋盤瞬間被他打，他低著的頭抬起，目繞過南凌睿看向雲淺月，對溫聲開口：「過來！」

南凌睿一怔。有些惱地看了容景一眼，但沒發作。

雲淺月站著不，腦中什麼也沒想，似乎又想了很多。

夜天逸眸忽然瞇了一下，並未開口，手依然放在雲淺月頭上，也未拿開。

「過來！」容景再次開口，溫潤的聲音一如既往，聽不出任何意味。

雲淺月依然站著不，整個人如定住了一般，一雙眸子從早先的震驚呆怔希意失到如今平靜，彷彿經歷了山川夷為平地，滄海化為桑田。

「昨日我又傷了手！」容景看著雲淺月，了胳膊，月牙白袖有跡現出。

雲淺月忽然抬步向他走去。

夜天逸面微變，他著的手緩緩收回攥，並未阻攔。

雲淺月幾步就來到容景面前，停住腳步，看著他的胳膊，手將他袖挽起，果然見胳膊包紮著絹布，絹布有鮮紅的跡溢出，立即手扯開絹布，出他的胳膊，果然見他本來已經傷好的胳膊此時又錯了骨，並未上藥，紅腫不堪。面一變，開口詢問，「怎麼弄的？」

一出聲，才知道嗓子啞得厲害。

「昨日不小心了！」容景漫不經心地道。

「不小心了？你怎麼不不小心把腦袋了？」雲淺月頓時惱怒。

「腦袋也了一下，不過沒破而已。」容景雖然和雲淺月說著話，目卻是看著七皇子。他面上依然淡淡，看不出心中想什麼。

七皇子此時面平靜，也看不出想什麼。

兩人目相遇，各自無聲。

「你告訴我，怎麼個不小心法，我聽聽！」雲淺月下心中怒意。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怒，可是此時心中確確實實到了怒意。才兩日不見而已，他本來好了七八分的傷勢又加重，還是不小心弄的，胳膊怎麼不廢了更好？

「昨日想起那日沒陪你看完星星我就醉得睡著了，便去房頂看星星。卻不小心又睡著了，從房頂栽了下來。」容景依然看著七皇子，音淺淡。

「你又喝酒了？」雲淺月沒想到是這個理由。

「嗯！七皇子送了我兩壇聖靈泉，大雨過後，昨日月朗風清，我便喝了。」容景道。

雲淺月轉頭看向夜天逸，對上那一張悉的臉心突地一。瞥開視線，本來惱怒的語氣有些僵，「絃歌呢？青裳呢？青泉呢？藥老呢？怎麼沒人看著你，讓你從房上掉下來？」

「我吩咐他們不準打擾我！」容景道。

「你怎麼不摔死！」雲淺月恨恨地吐出一句話。

「險些摔死。」容景語氣依然風輕雲淡。

雲淺月口一哽，不再開口，抿看著他的胳膊，須臾，忽然手向他的懷裡。容景依然坐著一不，任雲淺月向他懷。眼睛依然看著夜天逸。

夜天逸也看著容景和雲淺月，表也未曾變化一分。

南凌睿看看夜天逸，又看看容景，最後將目定在雲淺月上，忽然勾無聲一笑。

雲淺月從容景懷中了半天也沒到玉瓶之類的藥，他懷裡空空如也。皺眉，收回手看著容景，「藥呢？都哪裡去了？你往日上不是都帶著藥的嗎？」

「扔了！」容景道。

「扔了？」雲淺月挑眉。

「嗯！反正這條胳膊廢了也沒什麼！你又不心疼。」容景無所謂地道。

「你……」雲淺月心中的怒火突然上升到眼睛，他看著容景，他如今這副神淡得像是全世界都不在他眼中，讓討厭死的表。忽然咬牙切齒地道：「你現在就自殺怎麼樣？反正你也不想活了。如今胳膊不當回事兒，明日腳也不當回事兒，改日連命估計都能不當回事兒。何必慢自殺那麼費勁麻煩？如今痛快一些自殺不是更好？」

「我如今若是自殺的話，你會每年的年節祭祀給我燒三炷香嗎？」容景看著雲淺月。

「燒，不止年節，我日日給你燒。」雲淺月恨聲道。

容景忽然一笑，從夜天逸上收回視線，偏頭看向雲淺月，「只有我的妻子或者榮王府的人才有資格給我燒香。你確定你要嫁給我？」

雲淺月一哽，無言以對。

「怎麼不說話了？不嫁給我？」容景挑眉，笑意收起，淡淡道：「既然不嫁給我，那你是沒資格給我燒香的。」

雲淺月忽然大怒，「我嫁給你，你娶得起嗎？」

「只要你嫁，我就娶得起。」容景道。

「你拿什麼娶？別告訴我用你這半殘廢的子。」雲淺月冷哼一聲。不再理會容景，轉頭看向南凌睿問，「上帶著藥嗎？」

「帶著！」南凌睿手懷，立即掏出藥瓶，要多配合有多配合。

「別人的藥我不用！」容景撤回手。

雲淺月剛要去接藥瓶的手一頓，看著容景，「病是不是？」

「我自小就有這個病，你一直都知道的。」容景道。

「我知道又如何？你的病該改了！我今日就給你改改。」雲淺月拿過藥，將瓶塞打開，往容景的胳膊去倒。

容景躲過，雲淺月將他胳膊扣住。將藥倒在他紅腫的胳膊上。雖然惱怒，但作落下卻是極輕。南凌睿上帶的藥自然是上好的藥。

容景看著雲淺月，清淡的一改，忽然聲道：「你這般急迫的想要將我胳膊治好。是不是心疼我？張我？想著若是嫁給我的話，我胳膊廢了以後連抱你都不能？」

雲淺月作一頓。

容景看著，眸底深有什麼東西在破碎，有什麼東西在聚攏。

「鬼才心疼你，你胳膊廢了正好！」雲淺月忽然放下手，扔了手中的藥瓶，轉出了煙雨亭。面對別人都能心平氣和，可是只要一對上這個人，十次有九次被他挑起氣火。該說是這個人本事，還是就只對著他容易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