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季珊第一眼看到的，是寧小閒迅速轉過來瞪著。那速度如此之快，讓覺得這個凡一定做賊心虛了。可惜寧小閒不過是氣憤罷了。連門也不敲就闖進來的無禮人，一向以爲只有晚八點的狗皂劇裡纔有，哪知道石季珊也讓見識了一回。

這第二眼看到的，就是桌上的一樣東西。看過之後，石季珊整個人都不好了。

沒錯，就是權十方送給寧小閒的那支玉瓶。今日事多，擺在桌上一直忘了收起。

闖進來的石季珊只看了一眼，就覺得一怒意、酸意直衝腦門，中氣翻騰，間幾乎哽咽住，心中往往復復只想著一句話：“權師兄怎會如此，怎敢如此！”

原本是慶州郡王的獨生，自小錦玉食慣了，視男子如無。直到九歲因天賦極佳被選朝雲宗，第一眼見到權十方，就義無反顧地喜歡上了他。當時他已是朝雲宗掌門的關門弟子，就站在仙風道骨的師長邊，既有年郎的俊俏，又有尋常同齡人未有的沉穩和懂事。

很早，從此，那個如同翠竹般拔的影就牢牢烙在的芳心裡，再也不曾離開。

這一喜歡，就是整整十年。

權十方是朝雲宗公認的修仙奇才，其修行速度可謂全宗第一。沒有人知道，在這十年之間，咬著牙拼盡了全部潛力，才能勉強跟在他的後而不致被拉下太遠；要挾父親用了世俗的一切權力，纔將調進了師兄所在的主峰，得以隔三岔五就見著權十方一面。在這十年裡，還見過太多太多大膽的修士，想要接近權十方、打權十方，都被用各種方法給擋回去了。

雖然做出這麼多努力，而權師兄還對一直很禮貌、很疏遠，但至可以對自己說，他沒有喜歡上別人，還是離權十方最近的人。

直到寧小閒橫空出現。就是個卑賤得有如塵泥的凡人子，最了不起的事，就是給邊陲小宗派赤霄派做了一席素宴，卻不知用了什麼狐的方法，吸引住權師兄的目。

這人到底有什麼好？論貌，不及自己豔麗；論背景，不過是個孤，自己貴爲郡主；論修爲，一介凡人，而自己卻已是朝雲宗室弟子，前途無量。可是這幾日來，權師兄總是對著笑，對著溫言語，總是記掛著，也總是偏幫著，似乎忘了後還有一個苦苦等了他十年的石季珊、石師妹。

沒關係。對自己說，權師兄只不過一時貪鮮，被這小狐子迷住了眼。修仙之途路漫漫兮，只有仙能長相廝守。等他發現仙凡終究有別的時候，他就會回心轉意了，就會重新正視自己。

可是桌上的這支小小玉瓶，幾乎要把自欺欺人的夢擊得支離破碎！

這支玉瓶是送給權十方的禮，裡面共有十顆仙靈九轉瓊丸，原本是十五歲那一年，寵溺的慶州郡王送給兒及笄之喜的生日禮，仙途多兇險，他希兒平安。這十顆丹藥的價，抵得上富饒的慶州郡全郡五年的收總和，並且購的方式並非銀錢，而是以數種昂貴至極的奇珍異寶才換來的。

瓊丸是煉丹大師辛夫子使用了六六三十六種稀有藥材，以丹火淬鍊九轉而，只要傷者魂魄不失且還有一口氣在，就能救回一條命。

毫不猶豫地轉送給了權十方，且至今還記得權師兄面上的驚喜之。當時心想，值得了。

而如今，權十方卻毫不猶豫地轉送給了寧小閒。他此後不能長隨左右了，所以要用這丹藥來守護著麼？權十方，你何敢珍至斯，又何敢輕賤我至此！

“這是他送你的！”這句話是肯定句，的聲音枯啞如木頭。

“……是的。”雖不知眼前這位又是哪神經搭錯線了，不過石季珊有神通在，寧小閒不願招惹。

“這原本是我送他的。”石季珊的話輕如囈語。

寧小閒恍然，原來是吃醋來了。不過看來權師兄對這位石師妹是真的無，否則也不會將人家捧上來的重禮轉手就送給了自己。雖然很捨不得，但也只能說：“抱歉，我並不知。如果石師姐你想收回，這就請拿回去吧。”用不著羨慕別人的神丹。煉丹神馬的，很快也能學會，因爲天資聰穎，也因爲有長天。

石季珊的眼睛卻漸漸紅了。就是這個表！哪怕對著權師兄，寧小閒也是這樣雲淡風清、似不在意的表，可偏偏權師兄就是喜歡。爲何寧小閒漫不在乎的東西，石季珊就一定要輾轉反側，苦苦求之而不得呢？

一個念頭炸開，隨後深深種進的神識裡，再也不可搖——殺了！

寧小閒正看著臉上走馬燈一般變幻的表乍舌。很難想象人類的面部居然能反覆不停地出現悲傷、憤怒、鬱結、瘋狂、迷、陶醉、喜悅這麼多種對立的神，對此只有一個解釋：石季珊魔了。

卻見石季珊呆滯了很久的眼珠子驀地轉了轉，向了自己。寧小閒耳邊突然傳來長天的一聲大吼：“往右閃！”

長天的戰鬥經驗何等富，見到石季珊眼中殺氣一閃而過，右肩略微擡起，就知這人起了歹意，也看出了的劍心指向。這一聲舌綻春雷般的怒吼，已經摻了他的神力在，有驚思、喚醒之神通。

寧小閒從未聽過長天這樣大喊，也從未想過他一向清冷的聲音居然能帶上這麼多焦慮、驚恐和堅決。沒有猶豫，聽話地往右邊閃過了。

石季珊果然起了寒閃閃的寶劍，一劍向心口刺來，既狠且辣，毫不留！以劍道，淬練十年，哪怕修爲沒有權十方那般深，這用劍的本事卻相當了得，寧小閒哪裡躲得過去？

修士的神劍自然是削鐵如泥。寧小閒只有餘力側過了，這一劍就從左肩下方刺了進去，無聲無息地捅了個對穿。如果沒有聽從長天的話，如果猶豫了十分之一息的功夫，這劍尖就會直接扎的心臟，一招斃命！

石季珊出劍太快，這把劍又太過鋒利，寧小閒只覺到肩膀一涼，已經被牢牢地釘在了牆上。隨後，這輩子從來沒有過的撕裂痛楚從左肩開，直接、暴戾，讓疼得渾都抖起來，連喚的聲音都發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