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半夏小說 武俠仙俠 雪中悍刀行 第176章 蜀王入涼,道士進山,涼王出山。

《雪中悍刀行》第176章 蜀王入涼,道士進山,涼王出山。

只不過當徐年走近時,七八名士卒都同時按刀,虎視眈眈。這座采石場,如今不對外開放,能夠進來的外人,都是跟府親近且在拂水房那邊有著家世清白記錄的人,畢竟大嶼天那幾座大小道觀還需要香火支撐。涼莽大戰已啟,祈福之人越來越多,最為富饒的陵州自然香火鼎盛,不論富人窮人,都要求一張平安符之類的,徐北枳就給陵州境大大小小的道觀寺廟訂立了條不文的規矩,以往不必上繳府的香火錢,要十裡二三四不等,如大嶼天這種地的香火錢,因為是府網開一面,就要四,因此徐北枳在買米刺史之後又有了類似吃香刺史、皮刺史的“譽”。還是劉姓諜子出面,那些負責采石運送的陵州軍卒才退回去,但眼神依舊戒備警惕。

那名喝了口烈酒的采石老人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披著裘的英俊公子哥,也不如何怯場,大概本來就是健談的人,主笑著說道:“這位公子是去崇山觀燒香的吧,不是老兒給崇山觀說好話,那裡的姻緣簽真的很靈,這些年老兒見了許多公子小姐許願後都還願來了。老兒那不像話的孫子,也是在觀裡求得中上簽後,果真給老兒找了個好的孫媳婦。如今陵州都說,除了武當山的簽什麼都最靈,就姻緣簽來說,就要到崇山觀嘍。”

說到興起,極為好客的老人下意識抬起手,像要請那位公子哥喝一口,但是很快就回手,顯然是意識到這種二十文買上一斤的綠蟻,雖然他們這些采石人喝得貴,可換眼前這種世家子,哪裡喝得下?

年本來都已經要接過酒壺,可當老人手後,也就只能作罷,笑著蹲下,很快徐偃兵就從馬背上摘下一隻酒壺丟過來,徐手接住後給老人,“老伯,喝我的。不介意的話,都拿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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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也不客氣,接過那酒壺後,擰開了後使勁嗅了嗅,哈哈笑道:“都是綠蟻酒,一樣的名字,可公子的酒是聞著就知道更值錢,老兒這輩子就喜歡喝酒,有人送酒喝,不會不收。不過往我孫子這隻酒壺裡倒幾口也就行了,再多也沒那臉皮要。”

老人果真往自己酒壺裡倒了幾兩酒,倒完了酒,晃了晃那隻劣酒壺,再把致酒壺還給徐年,老人不忘說道:“老兒多說一句啊,公子可別惱,雖然公子你看著就是大家大戶裡出來的有錢人,只是過日子啊,可不能這麼大手大腳的,家業再大,也得打細算才行。公子要是不聽,就當老兒放了個屁,千萬別把酒要回去。”

那個黝黑青年有些張,相比他這個一輩子都在深山跟石頭打道的爺爺的言談無忌,他去過更多的陵州郡城縣城,更知道厲害輕重,也見過許多鮮怒馬的紈絝子弟,聽過許多將種子弟的跋扈傳聞。雖然如今陵州上上下下都知道多了錦遊騎,一口氣關押了很多有錢人家的子弟,但這個年輕采石匠真正近距離對上這種家世高高在上的同齡人,還是相當張。

年微笑道:“當家的人,是得有這麼個當家的法子。對了,老伯,我聽說你們大魚山采石場每人每日采石量是八十斤,兩趟山出山,雖說有二十五裡山路,卻也不至於太過吃力,怎麼老伯要一次就背一百來斤重石?”

那年輕采石匠不想爺爺對外人說太多,於是出聲提醒道:“阿爺,咱們要了。”

在孫子的幫忙下,老人蹲著重新系好捆綁石料的牛皮繩,緩緩站起後,轉頭對徐年大大咧咧笑道:“刺史大人是有過這麼個規矩,不過公子有所不知,采石場還說了,在做一百二十斤的任務後,多背十斤石料就有一文的賞錢,老兒和孫子還有前頭的兩個兒子,四個人加在一起,一家人每天兩趟,怎麼也能多背個四五百斤,那就是四五十文錢,對咱家來說,可了不得。老兒還有些氣力,兒子孫子也都孝順,隻讓老兒背一趟,這不就想著一趟多背個二三十斤石料,走得慢些,但能多賺兩三文錢那也是好的。府那邊結帳也一直爽快,咱們乾活也就有乾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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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笑著點頭。

老人興許是喝了幾口好酒,意猶未盡,笑臉淳樸,最後對徐年說道:“不過老兒我一大把年紀了,賺不賺那兩三文錢,也不算什麼事。只是聽說王爺要在涼州北邊建造一座大城好打北莽蠻子,老兒就想雖然這輩子是沒機會去北邊了,但趁著好歹剩點氣力,每天多背二三十斤,既能賺兩三顆銅板,又覺著以後那座城造起來了,說不定老兒多背的那點石料,趕巧就能多扛下北蠻子幾箭,一想到這個,老兒心裡頭就舒坦。村子裡很多年輕娃兒都不跟他們爹一起采石了,見過陵州很多城裡風,心也就大了,嫌棄開山挖石沒出息,都去當了邊軍,咱們這幫老頭子多背幾萬斤石頭,早點把城給建起來,他們說不定就能多回來幾個過年。”

老人突然停頓了一下,著遠方的天空,輕聲呢喃道:“聽采石場當還有當兵的人說,王爺家後頭那三十萬塊石碑,得有一半都是用咱們大魚山的石料。家裡有娃兒投軍的那些老家夥,都說如果有天家裡有誰回不來了,要在那些碑上刻上名字,那麼用咱們家鄉這兒的石料,也是好的。”

老人已經開始前行,後突然傳來那個富貴人家年輕公子哥的喊聲,“老伯,你等一下。”

隨後年輕采石匠詫異看到那人掉裘給那名高大如男子但容貌似神仙的白子,那人走到自己爺爺邊,不由分說解開繩索,背上了石料,看著不像是個會做活的公子哥,背著一百多斤的石料竟是氣定神閑。那人後各個氣態非凡的四個人則悠悠然牽馬而行,更襯托得那家夥……腦子有點不正常?這到底算怎麼回事?黑年輕石匠一時間有些走神,難不現在的北涼紈絝公子都這麼好說話了?倒是老石匠比孫子更加“心安理得”些,活到了七十多歲,老人雖說這輩子都在跟不會說話的石頭打道,但也許是越是跟死更久,反而更看得清人心黑白,老人不知道那個送酒喝的公子哥是不是大好人,但相信起碼不是什麼壞人。對於邊這位公子哥為何會幫忙背石出山,老人想不通也懶得想,就像大魚山的采石匠代代相傳,山中有中藏潭,潭又有似魚似蛇的靈,等待化龍之日,只是誰都沒親眼見著,如今眼界越來越廣的年輕人是不太信了,但老一輩仍是都願意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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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背石出山後,跟那個奇怪俊哥兒嘮嗑了一路的老人,都已經拍著脯說要把村子裡最俏的姑娘介紹給他了,有他這在村子裡說話還管用的老兒牽線做,這事兒準!可惜那俊哥兒說他有了媳婦,這讓老人很是憾啊。最後那年輕人在卸下石料後,跟老人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言語,說他會盡力的。老人也沒聽懂在說啥,隻好笑著點頭。

鐵木迭兒本以為這無非是徐年這個北涼王吃飽了撐著,與那些采石匠收買人心,不了讓那陵州諜子“無意間”泄份,不曾想徐年披回裘子後,就那麼直接出山了,連那諜子從頭到尾都蒙在鼓裡,本不知他們的真實份。到最後,鐵木迭兒只能是覺得這年輕藩王真的很無聊,否則道理講不通。

五騎來到這大嶼天,結果是四騎率先離山,那個當時聯手徐偃兵給鐵木迭兒一行人造致命麻煩的高大子,不知為何說要回山一趟。

澹臺平靜單騎山,最終牽馬走大嶼天另外一座側峰的半山腰,但是沒有,就站在口等著,暮,夜,晨終於等到了兩個外鄉道士。

一位年輕道士和一位年道士,道袍明顯不同於采石匠經常見著的大魚山道人裝束。

年輕道士對澹臺平靜溫和致禮道:“貧道武當李玉斧,見過澹臺前輩。”

那個小道也跟著師父,有模有樣行禮道:“小道武當余福,見過澹臺前輩。”

澹臺平靜看著這對從武當山走出然後走大嶼天的師徒,淡然道:“李掌教也見了大契機?”

李玉斧微笑道:“貧道還要謝前輩的守候。”

澹臺平靜看似站在口,實則是攔在口才對,語氣不算有多和善,“此緣初起於我們師徒,是我們看著白蛇走江蛻變蛟,然後看著它沿江上遊。如今又是我們……是他,親手牽異象。”

那年一本正經說道:“腳下大道,人人可行。”

澹臺平靜看著這個故作高人言語的孩子,笑了笑。

給人盯著瞧得小道微微漲紅了臉,很快氣勢大弱,小聲說道:“是師父說的。”

武當山現任掌教的年輕道士眼神溫暖,抬起手徒弟的腦袋,“是你說的。”

看著這對師徒,澹臺平靜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神,掩飾後說道:“地肺山,廣陵江畔,你也結下一線之上的兩緣,但是……”

李玉斧輕輕擺手,微笑道:“澹臺宗主大可以放心,我們來大嶼天不是要爭什麼,不過是貧道想帶著余福多走走看看。”

澹臺平靜搖頭道:“你道家不爭,就是大爭。”

澹臺平靜看著不急不躁的武當年輕掌教,緩緩道:“大秦以前,一向是推崇天人同類,你們道教聖人率先提出天地不仁之說,我師父曾評,‘此中真意,天地於人無有恩意,也無惡意,’‘足可謂天地起驚雷’,後世學淺之輩隻憑喜好,曲解為躋聖人即可看待世間萬為芻狗。大秦末,儒家聖人提倡人本善以及天人應,其祗卻有重返天人同類的趨勢,黃三甲稱之為‘撥雲見月’,而非‘開雲見日’。至於佛教,是外來之教,不去說它。”

澹臺平靜眼神驀然尖銳起來,盯著武當掌教,“你李玉斧要以一己之意,擅自為天下蒼生做決斷,當真敢言自己無錯?”

李玉斧平靜道:“自己行事,行對事,行錯事,都比‘別人’要你做好事壞事,要更有理。”

李玉斧不再看向觀音宗宗主,而是抬頭看著天空,似乎在與天言語,“天地生人,不悲不喜,天地死人,無憂無慮,在這生死之間,豈可之於那些早已超生死的‘人上人’?生於天地死於天地,不該問如何長生,當要問一問,為何生我,以及如何活得更……儒家的有禮,道教的清淨,或者是佛門的慈悲。在這人生一世的百年自問自答之中,會有人得,也會有人失。後世終歸有人自知、自重、自強、自立,還有那自由。人生雖苦短,浩氣自長存。”

澹臺平靜怔怔看著這個膽敢“問天”的年輕道士,無奈一笑,讓過口道路,踏步前行離去。

就像有樣東西,不管如何珍惜,但如果不能獨有,那就乾脆不去看了。

小道彬彬有禮對著的背影躬說道:“謝謝前輩。”

澹臺平靜回一眼,笑問道:“呂玄?齊玄幀?洪洗象?”

小道士愣了愣,“前輩,我余福。”

李玉斧帶著小道,點燃早就備好的火把,曲曲折折走了半個時辰,才走到一座碧綠深潭畔,把那支火把放在山壁間,然後從行囊拿出好些油壺和一盞古樸油燈,盤膝而坐,彎腰點燈,余福也跟著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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