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半夏小說 武俠仙俠 雪中悍刀行 第198章 風起西北隴上(下)

《雪中悍刀行》第198章 風起西北隴上(下)

的調侃聲中,隴上風漸勢大,所有人的袂都開始翩翩搖晃,嗚嗚作響,如泣如訴。襯托得那名年輕騎士越發神清朗。也許稱讚句“好一個天上謫仙人”也不為過。無形中難免讓人驚訝貧瘠且彪烈的涼地水土,竟然也能養育出這般能讓江南名士也要自慚形穢的風流子。

因此便是晉寶室這般心高氣盛的奇子,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不速之客,不管武道修為的斤兩有多,最不濟賣相是極佳的,若是在最重品第風儀的江南士林,此人很容易為那些高門大戶的座上賓 ” 。

老人似乎已經辨認出年輕人的份,眼神複雜,有長輩的慈祥,局外人的憐憫,還有看待同道之人的欣

在一大片打量審視的視線中,揚言要在數千北莽騎軍馬蹄下盡那地主之誼的年輕騎士,嫻掉轉馬頭後出手,示意馬車先行。韓谷子點了點頭,充當馬夫的宋新聲輕揮手中馬鞭,“籲”了一聲,再次驅馬啟程。

韓谷子總共收了八名室弟子,首徒於嵩,訥於言而敏於行,是上學宮極富盛名的稷上先生,注疏功力極深,但是也“勇於改經”,與理學宗師姚白峰有過一樁名士林的義理爭辯,兩位儒家賢者書信來往各自十八次,於嵩也有了“十八筆鋒先生”的綽號,在離文壇毀譽參半。接下來是行事荒誕的詩壇巨匠“酒中仙”常遂,然後分別是與龍驤將軍許拱是遠親的兵法大家許煌,寒族出的縱橫家司馬燦,北涼徐渭熊,瑯琊晉氏的晉寶室,陵劉氏嫡孫劉端懋,最後一位,相對不為人知,正是那個持銀瓶赴西域最終死在鐵門關外的皇子趙楷。韓谷子的弟子中男皆有,溫文爾雅嚴謹守禮者有,將綱常禮樂棄如敝履的狂人也有,寥寥八人,就涉及儒兵法縱橫五家之多,關鍵是韓谷子門下弟子俱是當之無愧的人中龍,所以這位老先生在離朝野也有“避一頭”的無上譽,意思是說韓老先生不論出現在何時何地,無論帝王卿相還是販夫走卒,見者都理當避讓致禮,至於是誰率先說出避一頭的綽號,則無據可查,有人說是西楚老太師孫希濟或是國師李兩人中的一位,也有人信誓旦旦說是黃三甲最是眼高於頂的老神,總之韓谷子在離王朝的名頭,隨著琳瑯盧氏兄弟二人盧道林盧白頡、北涼姚白峰和齊龍先後京為,始終閉門謝客不問政事的老人,越來越響亮,所有人都在掰著手指頭計算老人哪天會被召赴京,到時候一個不但清貴至極而且權柄漸重的禮部尚書肯定是跑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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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照顧韓谷子的年邁軀,車隊依舊緩慢前行,但是北面在北莽騎軍馬蹄下已經是塵土飛揚,很快就要奔殺而至,這邊氣氛就開始有些微妙。哪怕是天不怕地不怕也沒心沒肺的韓國秀,也有些慌張,時不時轉頭北,好像都到了地面的劇烈震。先前借刀殺人拿司馬燦冷嘲熱諷那個年輕騎士,可惜沒有得到半點回應,那人既不出言反駁也沒有惱怒,這讓在上學宮威風八面慣了的很是不滿,都已經想好許多自認妙絕倫的後手後招了,結果對手是個比“木頭伯伯”於嵩還無趣的家夥,有些憋出傷了。韓國秀

朝忍不住對那騎背影喊道:“北邊來的那可是幾千騎北莽蠻子,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趕說,別連累我們到時候被你坑了,手忙腳!”

年輕騎士扭頭一笑,打趣道:“姑娘問我行不行,我從來都是說行的。”

聽出弦外之音的司馬燦艱辛忍著笑意,生怕被韓國秀這個刁蠻的小姑當作出氣筒。

晉寶室皺了皺眉頭,對此人的印象急轉直下,迅速把他劃無良浪子之列。

心思單純的韓國秀有些懷疑,“真的假的?別打腫臉充胖子,到時候北蠻子騎軍殺過來,沒人救你!”

看上去心不錯的年輕騎士一笑置之。

晉寶室轉叩指敲了一下孩的額頭,輕聲道:“傻丫頭,別說了。”

韓國秀迷糊糊問道,“晉姐姐,幹嘛打我?”

韓國秀猛然恍然大悟,笑瞇瞇在晉寶室耳邊輕聲說道:“晉姐姐,你是不是看上這個瞅著還人模狗樣的北涼人了?唉,不是我說你,這家夥皮囊是不錯,可比起我的未來夫君謝西陲,還是差了十萬八千裡,我娘說啦,看男人可不能只看相貌和家世,品比什麼都重要……北涼男人,尤其是那些將種子弟,常年殺來殺去的,脾氣肯定不好,又無點墨,晉姐姐,我可事先說好,你要是敢嫁給北涼人,咱倆就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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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笑不得的晉寶室惡狠狠擰了一下這個口無遮攔傻閨的耳朵,“謝西陲是你的嗎?是誰哭著鼻子著跟我說給他寫了幾十封信,一封都沒回?!”

就在兩個子相互撓打鬧的時候,那騎已經跟韓谷子告辭一聲,向北策馬遠去。看到一騎絕塵的那幕後,韓國秀瞪大眼眸,“這家夥失心瘋了?還是真被我說中了,是急著投胎?”

孩嚷道:“爺爺,他到底是誰啊,你肯定已經知道了,對不對?”

老人懶洋洋靠著車廂外壁,笑而不語。

韓國秀幽怨道:“小氣!”

馬車一旁的許煌輕聲問道:“是他?”

老人嗯了一聲,瞇眼著天空,慨道:“常遂有首詩怎麼寫來著,年十五二十時,步行奪得北蠻騎。試拂鐵如雪……”

晉寶室下意識握住腰間佩劍的劍柄,豪氣橫生,跟著老人默念道:“一轉戰三千裡,一劍曾當百萬師!”

但是接下來的事態讓韓谷子之外所有人都懵了,在疾馳出去一裡地後,依稀看到此人停馬不前,然後北莽斥候中一等銳的幾十騎黑狐欄子驟然轉,再然後晉寶室等人已經可以勉強看到鐵甲森森的北莽大隊騎軍,沒來由就放慢了衝鋒,接著毫不猶豫繞弧轉就走,瞬間就跑得一乾二淨。怎麼都有兩三千騎的大軍,就這麼雷聲大但別說雨點小而是本沒有雨點地跑了。

正是得到拂水房諜報急折道趕來的徐年,也沒有單槍匹馬追殺過去,而是勒馬掉頭,返馳向車隊。他之所以來此充當護衛,一來是北涼五百騎未必能護住所有人,老人畢竟是二姐的授業恩師之一,於於理,他徐年都應該出現。二來也想著親眼見識一下“避一頭”韓老先生的風采,試著確定能否招攬到清涼山,只可惜在自己見到韓谷子第一面後,就清楚老人沒有這個意向,隻像是一場讀書人的負笈遊學,強扭的瓜不甜,何況以老人只差中書令齊龍一線的巨大聲,他徐年哪怕是四大宗師之一,那也強扭不過來。如果強行扣下這一行人,那麼好不容易對北涼所有改觀的中原,恐怕就真的要視若仇寇了,退一步說,副經略使宋明和青鹿書院的黃裳等人,以及那幾千涼士子,都會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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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來到馬車附近,抱拳道:“韓老先生,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希老先生返程時能去涼州一趟,哪怕是不進城,也有人會主出城相迎的。”

韓谷子搖頭笑道:“老頭子我好不容易臨了臨了才鼓起勇氣出門遊歷,能多走一個地方算一個地方,所以啊,就不走回頭路了。不出意料此行我們會一直西去,見過青蒼城臨謠翔三城,在爛陀山那裡止步,然後南下,進南詔見過了南海風,再北上西蜀,最後沿著廣陵江乘船返回。”

年點了點頭,微笑道:“那就願老先生一路順風。”

老人突然很有倚老賣老嫌疑地樂呵呵笑道:“怎麼,這就走了?老頭我可不敢確定那北莽好幾千騎軍真撤了,不再送送?要是我們死在這裡,可不是什麼小事。北涼鐵騎擔當得起叩關境的北莽百萬大軍,可你未必能承得起這份罵名啊。”

年沒來由想起那個同樣是二姐師父的臭棋簍子王祭酒,怎麼當二姐恩師的,都是這般為老不尊的嗎?徐年無奈道:“那我就再送行十裡路,再多,可真不行了。”

老人使勁擺手道:“當年大將軍為了讓徐渭熊進學宮,出錢建造的那條沿湖長堤,都要號稱十裡春曉,腳夠嗆的老頭子我不管風吹雨打,這麼些年每天都要走上一遭,所以我覺得你這十裡相送,誠意不太夠啊,怎麼都得二十裡才算馬馬虎虎。行不行?”

年苦笑道:“行,就二十裡。”

韓國秀白眼道:“你這家夥,怎麼誰問你行不行,你都說行?”

皮子功夫也天下無敵的徐年都無言以對。

司馬燦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這個傻丫頭當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懵懵懂懂的就無形中給予對手致命一擊了。

滿臉好奇的問出了一個在場很多人都想知道的問題,“那支北莽騎軍怎麼打也不打就跑了?”

年一本正經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啊,我隻跟他們說了一句話而已。”

知道那多半是個陷阱的司馬燦和晉寶室幾乎同時口而出,“別問。”

可是韓國秀火急火燎開口追問道:“什麼話?”

年說道:“我跟他們說天不早了,柳珪喊他們回家起灶燒飯。”

韓國秀愣了一下,瞪圓眼睛問道:“那幫北蠻子是傻瓜嗎?還真信啊?”

年笑意促狹點頭道:“是啊,真信啊。”

司馬燦手捂住額頭,這個傻丫頭啊,你一個陷阱還沒爬出來呢,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蹦進第二個了。

晉寶室對這個滿抹油又喜歡故弄玄虛的家夥是惡到了極點,冷聲道:“好玩嗎?”

年笑了笑,不再說話。

為了你們這一行人走得雲淡風輕,應付那些被下了死命令的趙勾死士,北涼拂水房已經死了二十六人了,其中大半都死在了北涼境外。

這一次韓谷子率隊西行涼,於嵩作為幾乎舉家死於那場戰火硝煙中的北漢民,自然不會隨行。詩壇大文豪常遂,是唯一一個沒有進北涼境的韓谷子弟子,獨自青衫仗劍拎酒壺,無比瀟灑地去了薊北。三名江湖高手,除了“開碑手”宋新聲是韓谷子的至好友,攜有名刀“火”的齊自虎是出於俠義心腸,車隊尾上那位相對年輕的陸守溫,份不俗,出自離當年新訂天下族品中高居三品的會稽陸氏,陸守溫雖然是庶出,但是陸家一向文武兼重,不到三十歲就有三品修為的陸守溫,自然是深家族重的驕子人。拂水房諜報上提及此人與劉端懋一樣心儀那個晉寶室的子,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陸守溫極有可能是一名雙面諜子,明面上投靠了趙毅的廣陵春雪樓,暗中也許是南疆道的諜子。這一路行來,陸守溫拚死親手殺了三名趙勾高手,返程以後是別想安生了,可謂是不江山人的癡種了。

韓谷子不知怎麼突發異想,說要嘗試一下策馬嘯西風的滋味,宋新聲許煌等人怎麼勸都勸不,韓國秀唯恐天下不,拍手好,給憂心忡忡的晉寶室狠狠收拾了一頓。老人在滿頭汗水的司馬燦的攙扶下好不容易翻上馬,徐年不得不靠近幾分,防著老人跌落下馬。好在老人沒有什麼要老當益壯策馬揚鞭的意圖,跟徐年兩騎並肩而行,許煌小心翼翼護在另一側,在馬背上晃晃悠悠讓人提心吊膽的老人笑道:“老夫聊發年狂倒是真的,可惜既沒有左牽黃右擎蒼,也沒錢穿那錦帽貂裘,就這幾十年沒過馬鞍的騎,千騎卷平岡就更不奢了。再回想剛才那些北莽蠻子的氣勢洶洶,確實慚愧啊。讀了一輩子的書,也教了大半輩子的書,帶出來的室門生和不記名弟子,怎麼都有二十來個了,到頭來哪怕算上已經在兩遼邊境上的兵部侍郎許拱,好像也沒一個人親手殺過北莽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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