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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204章 南北共分天下

北涼的江湖從未如此熱鬧過,當初在軒轅青鋒的推波助瀾之下,本就有許多武林豪傑滿懷熱往邊關北行,而就在此時,武當山傳出要舉辦新一屆佛道爭辯的消息,這就給許多原本不太想摻和涼莽大戰的江湖人有了個臺階好下,咱們不趟渾水,但稍稍繞道去那武當山瞧瞧熱鬧而已,總不至於就惹惱你離朝廷吧?人人皆知那八十一峰朝大頂的風景極為壯觀,何況呂祖和那騎鶴下江南的仙人洪洗象都在此修道,去沾沾仙氣也好。一時間,湧幽涼兩州的外鄉人多如過江之鯽,而作為北涼地頭蛇的魚龍幫,在幫主劉妮蓉的親自持下,幫眾不但主負責為江湖朋友帶路,承擔一切食住行的開銷,而且若是有人嫌與人同行不夠爽利,那麼只要憑借路引在魚龍幫各郡分舵掛個名,就可以拿到一筆沉甸甸的車馬費,至於是否真的前往武當山,是拿去青樓買醉了還是半途大魚大了,財大氣的魚龍幫也不會真的計較,這無形中也讓魚龍幫在中原江湖的地位提升不,魚龍幫的頂尖高手不多是不假,可擋不住人家富可敵國啊,混江湖想要混得愜意,還不就是靠拳頭和腰包鼓兩樣?否則你以為自己是玉樹臨風的北涼王啊,聽說他老人家那可是習武前僅靠一張臉,就能讓不下十個早年向清涼山尋仇的俠一見鍾的,從此心甘願在王府那座梧桐院中被金屋藏……一隻手就數的過來的武道大宗師,桃花劍神鄧太阿太神龍見不見尾,大子曹長卿畢竟年紀不小了,拓拔菩薩更是個天生就不討喜的北莽蠻子,那麼風華正茂而又壯舉不斷的徐年,就了離江湖人茶余飯後最是津津有味的談資。許多新赴北涼的武林豪傑和綠林好漢更是大開眼界,大小青樓是個花魁就都說自己為徐年暖過被窩,涼州路邊隨便一個算命先生就敢說自己當年給咱們王爺測過字卜過卦,酒肆茶樓也紛紛吆喝北涼王對自家的招牌貨那一個讚不絕口,尤其是那些售賣胭脂水的鋪子,更是信誓旦旦揚言徐年在他們那兒給紅知己買過東西,最讓俠和公子哥到悲憤的在於這明擺著是店家糊弄人的欺人胡話,可隨行的俠仙子們就跟鬼迷心竅似的,在那些鋪子裡買了一大堆貴死人不償命的瓶瓶罐罐,關鍵在於花錢如流水的真正冤大頭,正是他們這些護花的大老爺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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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涼江湖喧囂之際,恰好遇上北涼軋柳風俗最盛的時候,北涼富家子弟都會在郊野或演武場走馬騎,於樹枝上懸掛任意一,將其挽弓落,謂之軋柳。當那些外地江湖漢子看到許多北涼婦人也是弓馬諳的模樣,難免有些心驚,以前只聽說北涼民風彪悍,現在才確定所言非虛。而這些北涼軋柳男多半又在臂上綁縛白麻,一問才知原來是北涼百姓在去喪服後的一月之,都要綁麻祭奠逝世親人,這跟中原家族在夏中時節臂系用五彩縷以求辟鬼祛病有些相似。這同時也讓人心驚,難道北涼果真在涼州邊關虎頭城和幽州葫蘆口,戰死了那麼多人?為何之前在中原家鄉只聽說北涼邊軍面對北莽百萬大軍境,要麼是不戰而退,要麼就是一即潰?倒是聽說大柱國顧劍棠坐鎮的兩遼和他婿袁庭山的薊北防線,雙雙捷報連連。進北涼之後,親眼所見,除去騎軋柳的北涼子弟讓人自慚形穢,那些從北涼境駐軍調出來的巡城遊騎則是讓人到敬畏,這些據說戰力要遠遠遜邊關鐵騎的境騎軍,如果真拎出去跟眾人家鄉所謂的銳兵馬打一場,那還不是猶如一品境界的頂尖高手碾二品小宗師?

當大多數外地江湖人都開始登山或是臨近武當,又聽到了兩個極傳奇彩的新消息,北涼王徐年在繼上一次率領幽州萬騎戰於葫蘆口外,這一次又於虎頭城外單陷陣,殺得北莽南院大王董卓一退再退。而那個惡名昭彰的北涼都護褚祿山,則親率八千騎軍,由懷關奔赴流州東北邊境,大破三萬董家私軍。大惡人誰都討厭,可如果這個惡人是自家人,其實想一想也是能讓人到安心的。褚祿山這個小兒止啼的大魔頭,放在北涼邊關那是最合適不過了,既不禍害中原,還能讓北莽蠻子糟心。這麼看來,徐年當了北涼王,別的功績不去說,是能夠降伏褚胖子讓他老老實實待在涼州關外,就已經是一樁天大功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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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為了這場原本應該在兩年前龍虎山斬魔臺舉辦的佛道之爭,在見過褚祿山和那支傷亡慘重的鐵騎軍後,特地從懷關趕到這涼幽,他當然不是為了來武當山出風頭,而是拂水房諜報說有兩撥人要來此地湊熱鬧,一方是跟隨的斷矛鄧茂和耶律東床,他們似乎在進幽州境後便不再刻意藏行蹤。另一方更加古怪,是一對堪稱世間獨一份的夫婦,比呼延大觀那兩口子更讓徐年重視,因為那個男人是白僧人李當心,是如今被封山門的兩禪寺名義上的主持方丈,更是某位很早就立志要當俠的小姑娘的親爹。

僧人的到來,很大程度上讓小蓮花峰的佛道之辯變得名正言順,否則由於武當掌教李玉斧並不在山上,與佛家進行辯論的道教中人,是個連許多北涼人都沒聽過名字的道士,是宋知命的弟子,傳聞此人才剛剛在小柱峰築觀修行,武當八十一峰,不是峰峰都有道人道觀,絕大多數山峰都是養在深閨人未識”,武當山如今總計開峰不過十二座山,其中大小蓮花峰最為著名,號稱天下功出玉柱的玉柱峰也名氣不小,由此可見,那個韓桂的開峰道士能夠被視為足以獨當一面,想來應該還是有些道行的,加上青山觀從清涼山出資築造到後來的北涼王贈送珍藏典籍,小柱峰的地位也自然而然水漲船高。武當山作為跟龍虎山分居南北遙遙鬥法數百年的道教祖庭之一,最高輩分的那幾個神仙,王重樓最早仙逝,修為通玄的洪洗象不知為何要自行兵解轉世,劍癡王小屏攔路王仙芝,壯烈戰死於廣陵江畔,活了兩個甲子還要多的宋知命也死了,如今就只剩下掌律真人陳繇,以及那個自嘲“修不得仙,隻好修力”的俞興瑞,後者也是當年慧眼識珠把李玉斧從東海帶上武當的人。與李玉斧和韓桂一輩的武當道人,大概有二十余人,接下來的清寧靈貞四代道士,就多了,尤其是靈字輩和貞字輩,不同於龍虎山的江河日下,沉寂百年的武當山香火愈鼎盛,貞字輩道士如今多達六百多人,這還是武當山不願濫收弟子的前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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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燒香,往常不論是相對富饒的陵州百姓還是薊河兩州的香客,都由風景最為旖旎也是路途最好走的南神道登山,徐年揀選了北神道上山,不曾想他仍是小看了佛道之爭的巨大號召力,除去那七八百號江湖人,北涼三州的有錢人大多都乘車騎馬而至,甚至連淮南道和江南道都來了不人,燒香觀戰兩不誤。武當北神道的山路本就不寬,更不湊巧的是今天從清晨時分就下起了淅瀝小雨,雨水天氣不至於阻路,可道路泥濘就讓人遭罪了,加上前行之人的不斷踩踏,小二十裡崎嶇山路,比走上五十裡道驛路還要累人。

年這次到武當山沒有扈從跟隨,為了趕時間,甚至都沒有騎馬,而是揀選僻靜路徑一路如鳥飛掠,所以顯得猶未風塵仆仆,穿青衫,左右腰間懸掛了兩柄刀,一把是從江斧丁手上“奪人所”的過河卒,一柄普通的製式涼刀。晌午時分,徐年在北神道山口子上的一棟簡陋酒樓略作歇腳,酒樓名字也有意思,“過村店”,大概是提醒遠道而來的香客們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吧。酒樓早已人滿為患,盡是希冀著趕早上山盡快登上武當主峰的遊客,徐年只能跟十多人一起坐在屋簷下的小竹凳躲雨,想要吃口熱飯喝口熱酒就得乖乖排隊候著,徐年要了一壺茶,茶水打著武當“道茶”的旗號,掌大小的一壺茶就敢獅子大開口,要價二十五文錢!徐年一手拿壺一手拿杯,沒幾口就喝了,再跟酒樓夥計添水,又得掏五文錢。顯然不是徐年覺得給宰得不輕,邊那些香客也頗多埋怨,幾個年紀輕脾氣大的甚至對武當都起了惡,說那一葉知秋,山下如此,山上的武當道士想來也是這般滿銅臭市儈。聽他們口音,都是外鄉人,一些個經常去山上燒香的北涼本地香客都皺起了眉頭,有位老人笑著好言勸說了幾句,說到了山上燒香連那香火香燭都是武當贈送的,不收香客一文錢,當然之後願意給多香火錢,幾文也好,幾兩也罷,無非是量力而行。老人還說他自年起每年都要來此燒香三四次,還真沒到一個主要他掏錢的武當道人。

老人這一開口,許多對武當山心懷好奇的外地人就有了興致,其中有人詢問老人是否見過武當掌教李玉斧,老人哈哈大笑道:“見過,怎麼沒有見過,不但李掌教,從那位一指斷江的王老掌教再到騎鶴下江南的洪掌教,我這老兒都見過,尤其是洪掌教,當年還給我解過簽呢。這可不是我誇海口,其實吶,見過這幾位的香客多了去,你們今日上山,一樣有可能到陳真人或是俞真人替你們解簽,可惜聽說李掌教下山遠遊去了。”

“那麼你們北涼王當年曾經在武當山習武,也是真的?”

“當然,老兒我親口問過兩位悉多年的清字輩真人,千真萬確。都說咱們王爺很早以前就與洪掌教相莫逆,在山上一人練武一人修道,相互砥礪,那關系真是一等一的好。”

有位外地小娘赧問道:“老伯,那你們北涼王當真有外界傳聞的那麼風流倜儻嗎?”

“這豈能有假?!大將軍和王妃的兒子,相貌自是沒的說!哈哈,這位小姑娘,你也不用,咱們北涼這地兒想要嫁給王爺的子,茫茫多啊。”

老人說到這裡,手指了指正坐在不遠喝茶的徐年,跟那位小娘打趣笑道:“瞅瞅,咱們王爺包管與這位公子一般俊。”

年轉頭報以無奈一笑。

年輕子滿臉通紅。

年喝了一口茶,輕輕向遠方。就像小柱峰韓桂所在的道觀,青山觀,觀青山,一個人何地,心境也會不同。在沙場,骨累累,容不得你不悲愴。而若是在山林,難免能夠生出幾分野逸心境。親經歷過那場虎頭城攻守戰,再去迎接從流州邊境返回的褚祿山和三千騎軍,以及那五千,徐年哪怕已經遠離虎頭城懷關,徹底遠離戰鼓馬蹄聲,但耳邊卻好像始終有廝殺聲。越是臨祥和安寧之地,徐年越是難以釋懷,腦海中就像有一幅畫面,北涼馬頭朝北!矛頭朝北!刀鋒朝北!三十萬邊關將士,為了他們後的這塊貧瘠土地,不惜以死阻擋北莽鐵蹄。

劉寄奴在分別之時,說無需愧疚,虎頭城六萬余人,不是為你徐年而戰,是為北涼而死。只不過你徐年值得我們放心托付命而已,讓我們知道自己死得其所!

但是徐年就真的能夠不去愧疚?

做不到的。

簷下眾人看到遠走來兩個男子,一個材敦實一個材矮小,因為並不惹眼,也就一瞥而過,並未上心。徐年緩緩起,喊來夥計還了茶壺茶杯,然後站在臺階邊緣,恰好站在了頭頂有雨無雨的那條界線上。當他做出這個看似無心之舉的作後,兩位遠方來客也放慢了腳步,只不過對於酒樓屋簷下等著吃飯的香客而言,這種不一品境不解其玄妙的巔峰對峙,是察覺不到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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