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一支車隊悄然進涼州城，暢通無阻地穿過夜森嚴的城門，清涼山隨即大開儀門，北涼王府以這種原本隻該對待君王卿相的超高規格開門迎客。【最新章節閱讀】△￠頂點小說，

三駕馬車，白僧人一家三口，加上那個南北小和尚，四人乘坐最前頭一輛馬車，龍虎山白蓮先生白煜，與武當山青山觀韓桂清心師徒二人同乘隨後一輛，最後一輛坐著上學宮常遂許煌等人。

清涼山方面由徐渭熊領著一大幫人出門迎接這撥貴客，北涼道副經略使宋明後站著一幫滿懷好奇的幕僚佐，如今的宋明建在半山的那座邸被譽為北涼龍門，而徐年居住的梧桐院則被稱為閣，足可見宋明如今在北涼場的超然地位。

算得上舊地重遊的，只有李東西和南北小和尚，李東西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王府大管家宋漁，一溜煙小跑過去噓寒問暖起來，在徐家做了大半輩子管事的宋漁看到這個小姑娘，也是打心眼高興，這位給涼州員私下說的冷面閻羅的刻板老人，竟是破天荒出了笑臉，大概是實在不習慣與人笑臉相迎，略微顯得有些僵，不過老人仍是笑著說明兒就親自陪著李姑娘逛脂鋪子去，把小姑娘給高興壞了。陸丞燕和王初冬都沒有拋頭面，畢竟以兩準王妃的份，出門迎客不合禮節。

徐渭熊先與白僧人和白蓮先生問好後，走到常遂等人眼前，常遂舉起空的酒葫蘆搖了搖，笑道:“綠蟻酒，不多不，一天一壺，師妹你家大業大的，這總沒問題吧?”

徐渭熊點頭道:“喝酒沒問題，就是師兄記得別大半夜跑去聽湖邊喝酒，到時候落了水，就等著喂魚吧。”

晉寶室紅著眼睛喊了一聲師姐，有些哽咽。

徐渭熊聲笑道:“才幾年沒見，就大姑娘了，要不要師姐幫你做回人?咱們北涼這兒的男子，雖然都是喝慣了西北風吃多了大漠黃沙的糙漢子，比不得中原士子的飽讀詩書，但是打道久了，就會知道比起下筆如有神的讀書人，更能挑起擔子。尤其是那邊關男子，騎最好的馬，佩最好的刀，喝最烈的酒，殺北莽的蠻子，想必會對師妹的口味。”

晉寶室抓住徐渭熊的手抱在懷中，好似撒一般笑道:“師姐你都沒嫁人，我急什麼啊！”

徐渭熊轉頭對許煌司馬燦和劉端懋三人各自打過招呼，也沒有毫多余話語，就是喊一聲師兄師弟。

白僧人站在自己媳婦旁邊，看著白煜和宋明一見如故，一個是深先帝重的道教真人，一個是原本有在廟堂位極人臣的文士，這兩位放眼整座離王朝也屬屈指可數的讀書人，相談甚歡。但是李當心回想到先前武當山那場有關趙勾頭目的談，白僧人真是到有些心累啊，輕輕歎了口氣，不再理會白煜和宋明的攀談，走王府後自顧自打量起四周風景，早年離朝野上下有個“苦了百萬戶，富了一家人”的說法，就是說佔山為王坐擁聽湖的徐家，在北涼道大肆收刮民脂民膏，真真正正是富可敵國的家財。

很快就有在“龍門”任職的幕僚排隊一般湊到李當心邊，大概是事先副經略使大人有過叮囑，這些對白僧人仰慕已久的北涼員，沒敢打開話匣子拉家常，都是畢恭畢敬地自報名諱家門，最多加上一兩句恭維言語，白僧人一一微笑點頭就當還禮了，後者眾人也毫不覺得這位兩禪寺方丈是在擺譜。誰不曉得當年白僧人西行萬裡返回太安城後，便是見到親自為其牽馬的皇帝也僅是雙手合十行禮，甚至沒有翻下馬！這群跳過北涼龍門的員，已是在公門修行出一定道行的場中人，不至於冷落了那位名聲鵲起的武當山大真人韓桂，很是誠心地討教了些道門養生之，別的不說，極有希為下任武當掌教的韓桂，可算不得冷灶了，未來那就是與六部尚書同階的羽卿相，誰敢怠慢?

除了白僧人和他媳婦給大管家宋漁領去一棟宅子下榻，東西姑娘和南北小和尚早早離大隊伍，門路地逛起來，一路上見著了丫鬟，都能憑借記憶準確喊出名字再加上個姐姐，而清涼山的伶俐丫鬟們對這個小姑娘也當然是記憶猶新，能讓當年世子殿下當親妹妹一般寵溺的人，小姑娘子又好，想要不喜歡都難。白煜和常遂一行人，都跟著徐渭熊宋明來到那座位於半山腰的獨特邸，說是副經略使邸，其實就是一片連綿銜接的矮小院落，一位副經略使加上三十余名輔佐員，理政務和食住行都在這裡。那些如同離朝廷大小黃門郎的龍門文識趣散去，各回各家，繼續忙碌理那些從北涼三州刺史府匯總過來的事務。

最後一屋子，除了坐在椅上的徐渭熊，讓離朝廷不得不鼻子承認的從二品邊疆重臣宋明，暫時皆以王府頭等客卿份進清涼山的白煜和常遂，即將前往懷關都護府任職的兵法大家許煌，其實已經有陵州鐵佑郡太守的縱橫家司馬燦，馬上要進陵州刺史府擔任徐北枳幕僚的劉端懋，還有想要進梧桐院的晉寶室，分別落座。

徐渭熊開門見山道:“果然如白蓮先生所料，西線戰局極其不利於我北涼，王爺已經親自前往流州，以白天傳來的最新諜報來看，涼州境駐軍的所有騎軍都已得到軍令，開始急出，但是除了原本就在涼州西部的兩支兵馬六千騎只要在原地等待，無需長途跋涉之外，目前已經跟在王爺和八百白馬義從後的兵馬，除了當時臨近武當山的羅洪才所率一千角鷹騎軍，還有之後途徑的兩名校尉總計兩千三百騎，其余涼州騎軍，最快一支，也要遲於王爺一天才能到達涼流兩州邊境，最慢的更是需要四天，這還是用全然不顧戰馬力的前提之下，因為北涼道規模僅次於纖離馬場的天井馬場，恰好距離王爺所在的聚集地不遠，能夠調出甲等戰馬六百匹，乙等戰馬四千匹，這大概是我們唯一的好消息了。”

徐渭熊頓了頓，臉凝重道:“實不相瞞，常遂已經帶著五萬騎軍輕松攻下薊北橫水兩城，這跟離兩遼對峙的最銳騎軍，正是奔著幽州東大門去的，目的就是配合葫蘆口的楊元讚大軍，試圖一鼓作氣打爛半座幽州。”

許煌緩緩開口問道:“大將軍燕文鸞的幽州步軍哪怕分兵一部北上支援霞城，在幽州本就有三萬騎軍的前提下，同時守住葫蘆口最後一道防線和東線邊境，不難吧?”

徐渭熊苦笑道:“原本是這樣的，但是咱們攤上了兩個異想天開的主事人，在他們兩人的執意要求下，不但讓三萬幽騎軍由河州北上去往了葫蘆口外，而且連一萬大雪龍騎軍、兩支重騎軍也都離開各自駐地趕去葫蘆口外了。所以現在不是涼州虎頭城形勢危急，其實懷關和柳芽茯苓兩大軍鎮的後方，等於是空的。再加上現在涼州境騎軍都趕赴流州救火，一旦虎頭城失守，我涼州就會於一個不堪設想的可怕境地。在涼州邊關的兩位騎軍副統領何仲忽和周康，以及步軍副統領顧大祖，三人目前手中握有的兵力，顯然都不足以支撐虎頭城失守造就的局面，因此另外一名步軍副統領陳雲垂已經帶領三萬銳步卒前往涼州。”

許煌神微，開始在心中快速盤算其中得失。

常遂的酒葫蘆已經裝滿了綠蟻酒，獨自喝得忘乎所以。

宋明正襟危坐，白煜瞇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徐渭熊沉聲道:“現在就只能指流州不輸，同時懷關還不能丟掉，這樣我北涼才能順利在葫蘆口打一場規模空前的圍殲戰，否則就算葫蘆口大捷，別說懷關淪陷，哪怕是以北涼流州和北莽葫蘆口雙方各自兵力，來場一換一，我們也承不起。北涼終究只是以一地之力戰一國之力，北莽耗得起，我們耗不起。”

許煌輕聲道:“如此說來，王爺的涼州援軍能否改變流州戰局，至關重要，褚都護能否保住虎頭城與懷關柳芽茯苓兩鎮構的北涼邊關第一線，至關重要，袁統領能否和幽州騎軍堵死並且吃葫蘆口的二十多萬大軍，至關重要。”

許煌重複了三個至關重要。

這意味著北涼這場驚世駭俗的豪賭想要贏，一環接一環，每個環節都不能出現大的紕，否則就是全盤皆輸的下場。

常遂抹了抹角酒水，笑問道:“那我隻問一個北涼最有信心的戰場，那葫蘆口，袁左宗的大雪龍騎，加上那兩支神龍見首不見尾了二十年的重騎軍，再加上田衡鬱鸞刀的幽州騎軍，到底有幾把握，甕中捉住楊元讚那隻老鱉?”

徐渭熊笑了，出一隻手。

常遂了下，憾道:“才五啊，那就懸了。我得尋思著給自己找後路了，要不然在清涼山屁底下這張椅子還沒捂熱，就可能能聽見北莽蠻子的馬蹄聲了。”

徐渭熊又慢悠悠翻了一下手掌。

白煜角翹起。

常遂瞪眼道:“徐師妹，你逗我玩呢?！”

徐渭熊微笑道:“堵截葫蘆口的兵馬雖然人數不多，但好歹幾乎是我爹積攢了大半輩子的半數家底，這要是還打不贏，北涼哪來的信心跟北莽百萬大軍對峙?”

常遂突然笑道:“要不然我這就去幽州霞城，師妹你讓我統領一支重騎軍得了?”

徐渭熊冷笑道:“師兄你能戒酒，我就答應。”

常遂悻悻然道:“那就算了。”

許煌突然皺眉道:“聽說北莽那邊，也不余力打造了以耶律慕容兩個姓氏命名的兩支王帳重騎。”

徐渭熊輕聲道:“跟葫蘆口無關，剛剛得到的邊關諜報，其中一支已經趕赴流州邊境了。這才是柳珪要讓三萬龍象騎全軍覆沒的真正底氣所在。 ”

整間屋子都陷沉默。

一直沒有話的白煜苦笑著輕輕搖頭。

晉寶室錯愕片刻，忍不住問道:“那涼州境騎軍的增援，就算能夠及時趕到戰場，可是還有用嗎?”

徐渭熊無奈道:“要我說的話，就是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屋眾人再度沉寂。

徐渭熊不知為何神開心地笑了笑，沒有半點意志消沉的神，“不過要是換某個家夥，肯定不這麼認為，他只會說一句，‘打輸了總比認輸要好，行不行，打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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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州虎頭城，葫蘆口，流州青蒼城外，幽東邊境。

北涼四線皆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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