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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240章 噤若寒蟬(3)

至於涼莽戰事的真實況,右侍郎唐鐵霜不開口,其他人就不敢霉頭地妄自議論,涉及軍機要事,在公開場合,還是乖乖修煉閉口禪微妙。

在一名武選清吏司主事的帶領下,兵部大堂出現幾張陌生面孔,個個龍驤虎步,哪怕踏足兵部重地也毫無不適。

有冷面閻王綽號的唐鐵霜破天荒出笑臉,起後大步走向那幾人,本無需那名下介紹,一拳重重砸在其中一名魁梧男子的膛,大笑道:“老董,你們這幫家夥,要不來就一個都不來,要來就乾脆湊一堆,約好了的?”

那幾人沒有穿服,被右侍郎稱呼老董的中年男人撇了撇,“知道你是窮鬼命,要是一個一個來找你,你請得起酒喝?”

董姓男子邊的一個壯漢子玩笑道:“侍郎大人,你們這兵部衙門可真難進啊,跟防賊似的……”

唐鐵霜瞪了口無遮攔的家夥一眼,隨即笑道:“出去說,帶你們四逛逛。”

滿屋子員都丈二和尚不著頭腦,沒聽說兵部有調令要從兩遼邊軍中提拔京為啊。

車駕司員外郎孔鎮戎不在兵部大堂屋做事,只是恰好來找郎中稟報一份軍務,看到這一幕後,僅是有些詫異,也未深思,等著唐侍郎帶人離開後,才走出大堂。

突然被人喊住,孔鎮戎停步轉頭去,竟是剛剛從武選清吏司主事升任員外郎的高亭樹,兩人從無集,孔鎮戎不知這個在京城名氣比許多侍郎還要大的同齡人有什麼事,淡然問道:“高大人,有事?”

氣宇軒昂的高亭樹微笑道:“聽說孔兄喜好收集兵書,恰好前不久我無意間撿到一部奉版《虎鈐經》,坦白說,若是忍痛割送給孔兄,還真不舍,但是孔兄取走借讀個一年半載,我還是樂意之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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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剛離開北涼京那個時候,孔鎮戎二話不說就一拳頭砸過去了,如果是一兩年前,孔鎮戎都不會讓這位榜眼郎說完後就會立即轉,可現在,孔鎮戎不地等高亭樹說完,搖頭笑道:“我是個鄙莽夫,但在京城待久了,也聽說過讀書人之間‘借書如送妻,送書如贈妾,故而書送得,唯獨借不得’的趣談,怎麼,高兄要打破常例?”

高亭樹愣了一下,爽朗笑道:“孔兄真是妙人,罷了罷了,送書便送書,我也打腫臉充胖子闊氣一次,明兒我就親自捧書去孔兄家裡頭,還孔兄看在我割的份上,打賞幾杯酒喝啊。”

孔鎮戎咧笑道:“詩作對,要我的命,喝酒嘛,我在行,怕就怕高兄酒量一般,不夠盡興。”

高亭樹哈哈大笑。

高亭樹沒有立即離去的意思,而是跟孔鎮戎結伴而行,低聲道:“孔兄可知那三人的份?”

孔鎮戎搖了搖頭。

高亭樹湊近幾分,嗓音亦是更低幾分,“我知道些,也猜到些。”

孔鎮戎輕聲道:“願聞其詳。”

高亭樹沒有故作高深賣關子,緩緩說道:“雍州刺史田綜,泱州副將董工黃,青州水師都督韋棟。好像朝廷有意要在咱們兵部添設一名侍郎,專職理京畿戎政,簡單來說,就是跟某些四鎮四平大將軍手裡頭拿回一點兵權,不出意外,董工黃會擔任此職,雖說只是由從三品提到了三品,但是從地方上的一州軍伍二把手,升京城為獨掌一部兵馬大權的兵部侍郎,自然是高升了。而田綜田刺史,多半會平調為韓林留下的刑部侍郎位置,但是刑部柳尚書子骨是怎麼個況,咱們都一清二楚,田綜之前程遠大,毫不遜董大人,甚至猶有過之。至於本該待在青州水師大軍中輔佐蜀王陳芝豹的韋棟,為何會突然離開廣陵,又會擔任什麼,畢竟咱們太安城可沒有適合水師將領坐的座椅,我也琢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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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鎮戎思索片刻,說道:“也許是來兵部和朝廷過個場子,升遷肯定升遷,只不過很快就返回廣陵道,為廣陵水師的大都督,說不定同時還會兼任舊職。”

高亭樹認真想了想,點點頭,笑道:“當是如此,孔兄高見!”

這位武選清吏司員外郎,沒有讓孔鎮戎看到他一隻手瞬間握又松開。

兩人又聊了些無關痛的兵部事務,難得忙裡閑的高亭樹就說要回屋子理政事。

廊道上,兩位階相同年齡相仿的年輕人,背道而行。

高亭樹走出一段路程後,扭頭看了眼那個高大背影,重新轉頭後,自言自語道:“呦,原來不是真的缺心眼啊。”

孔鎮戎始終沒有轉,面無表

這個昨夜被父親厲聲斥責不許前往下馬嵬驛館的年輕人,前程錦繡的車駕司員外郎,狠狠臉頰。

年哥兒。

曾經的兄弟四人,嚴吃了國舅爺,也像他小時候希的那樣,安安心心做起了文章學問。

而我孔武癡,也會做了。

我和他還是兄弟。

曾經最怕死的李翰林,竟然當上了涼州關外遊弩手的都尉。

跟著你一起上陣殺敵。

你們還是兄弟。

我隻想知道,我們和你們,還是兄弟嗎?

年哥兒,這些年我在太安城幫你搜集了六十多套兵書,你還願意要嗎?

————

正如高亭樹和孔鎮戎所說所想,田綜韋棟和董工黃三人繞過兵部審議的悄然京,三人的場升遷路途,便是那般。

唐鐵霜拉著三人四閑逛,沒有說任何國事軍政,都是聊些蒜皮的地方風俗,甚至都沒有一次提及他們的共同恩主,大柱國顧劍棠。

雍州刺史田綜,當年覆滅舊南唐,他拿下了渡江首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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泱州副將董工黃,跟田綜一樣沒有跟隨大將軍京,而是留在地方上,上任初始就杖斃了姑幕許氏的三公子,迎娶了江南大族庾氏的嫡

與現任青州刺史早早為姻親的“韋龍王”韋棟,跟吏部侍郎溫太乙、以及比他們更早京的青州將軍洪靈樞,關系深厚。

如果加上已是兩淮節度使的蔡楠,和就站在三人邊的兵部侍郎唐鐵霜。

應該足以讓看到這一幕想到這一層的京城員,到濃重寒意。

顧廬是沒了,可顧劍棠依舊手握離王朝規模最大的兩遼邊軍,當年不同於徐驍,近乎隻一人進兵部的顧劍棠,舊部很早就被打散,但是除了此時位高權重的四人,還有更多昔年的嫡系心腹不曾浮出水面。

唐鐵霜突然沉默。

先帝分散顧部將領,是放。當今天子收攏顧部舊人京,是收。

不能說先後兩位皇帝誰的手腕更加高明,因時而異罷了。

解決了北涼道,就等於完了削藩大業的一半。

那麼整肅完畢顧部留在地方上的勢力,何嘗不是完了抑製地方武將的大半任務?

真正讓唐鐵霜傷卻不會流毫的事,不是皇帝陛下要拿他們製衡張廬舊部文的製衡手段,也不是利用他們這幫武人震懾以及一定程度上阻斷永徽老臣與祥符新聯系的帝王心。而是早年在沙場可以換命的

幾個老兄弟中,也許除了老董,田綜和韋棟都對此次升遷,個人的驚喜,遠遠超過對大將軍境的擔憂。

唐鐵霜很快恢復正常,笑了笑。

這就是廟堂,這就是人心。

明知道高不勝寒,還是人往高走。

版圖上的眾多武將,從楊慎杏閻震春這撥春秋老將到他唐鐵霜這些,了某雙手隨意擺弄的棋子。

也不好啊。

張巨鹿一去,齊龍一來,其實就是一場變天。

隨著為江南道士子領袖的盧白頡失意南下,許拱也被雪藏在邊關,以遼東彭家領銜的北地士子開始崛起,如今分崩離析的青黨又有抱團複蘇的跡象,江南豪閥這兩年無比高漲的氣焰立即就熄了很多。更有姚白

峰之流在中樞穩穩佔據一席之地。

原本各方陣營涇渭分明的那張棋盤,徹底了。

唯一不的,只剩下那個重重幕後的下棋人。

中有序。

唐鐵霜不知道這盤棋,先帝、當今天子、張巨鹿、元本溪,四人中誰貢獻更多,誰心更多,唐鐵霜本分辨不清。

只是這屈指可數的下棋之人,除了姓趙的,下場如何?

然後唐鐵霜想到一個年輕人,笑意歡暢。

一枚位置被擺放死死的棋子,有一天竟然能夠惡心到下棋之人。

奇了怪哉!

何其快哉!

————

唐鐵霜暫時不在的兵部大堂,得知一個消息後徹底嘩然。

下馬嵬驛館那邊出現了一場對峙?!

高亭樹嘀咕了一句:“可惜不能殺人,不過一個自恃武力的藩王,不小心淹死在江湖裡,也算說得過去吧?”

隨著時間推移,禮部,工部,刑部戶部吏部,趙家甕六部衙門都沸騰了。

然後是中書門下兩省,國子監,翰林院,六座館閣……

其中桓溫和趙右齡不約而同都給了“胡鬧”兩個字。

不過坦坦翁是說年輕藩王的舉不符份,而趙大人則是惱火子趙文蔚竟然跑去下馬嵬那邊看戲。

唯獨中書令齊龍無於衷,置若罔聞,老人一手拎著那本被朝廷列為又給他拎出來的詩集, 看得津津有味,一手時不時從桌上小碟子裡抓出幾粒花生米,吃得亦是津津有味。

那本並無署名的詩集中,那個一輩子都不曾走江湖的張姓讀書人,原來也能寫出“我有匣中三尺鋒,有蛟龍斬蛟龍”這般肆意詩句,同樣也作得出“但願白首見白首”這般婉約詩句。

咦?碟子空了。

至於寫詩之人,早已死啦。

老人悵然若失。

————

皇宮一座氣勢森嚴的大殿,此時沒有朝會,也沒有隨侍的宦,但是龍椅上坐著一個穿龍袍的年輕人。

空曠寂靜的大殿,皇帝坐北朝南,用自己才能聽到的嗓音說道:“你知道不知道,只要北莽多死一個董卓和二十萬人,你們北涼也多死十萬人,那麼這個天下,就是太平盛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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