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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317章 中原宗師,盡至關外

婦人既不惱火也不,反而瞇眼笑道:“這個馬屁倒是拍得清新俗,姨就笑納了。”

吳六鼎嬉皮笑臉道:“納蘭大姨,你這臉皮功夫真是堪稱千年修為,回頭我一定要跟姓徐的說一聲,如果哪天拒北城快要守不住了,就讓他把姨你請到城頭,一個側臉,那麼北莽蠻子就甭想越過這堵城牆了!”

婦人輕輕一抖肩膀,靈巧彈掉吳六鼎的雙手,“臭小子,滾一邊去。”

吳六鼎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邊,收起玩世不恭的神,認真問道:“姨,你該不會真喜歡上那小子了吧?他有什麼好的,不就是人長得英俊了點,功夫稍微好了點,頭銜稍微大了點,絕對配不上你啊!”

納蘭瑜瑾俯彎曲手指在年輕人額頭敲了一下,“你小子狗改不了吃屎,跟你說多遍了,不要這麼認真說笑話!世間子,最不放心這樣的男人,怕靠不住!”

吳六鼎不懷好意地瞥了眼婦人剛好沉甸甸在桌面上的旖旎風景,然後故意一臉惶恐地扶住桌子,“姨,小心些,別塌了桌子,要賠銀子給姓徐的!”

納蘭瑜瑾轉頭笑道:“翠花,吳六鼎問我,你到底是喜歡他,還是喜歡上了徐年。”

吳六鼎這下子是真惶恐不安了,使勁擺手,哭喪著臉道:“姨,我給你跪下了,你可千萬別開這種玩笑,翠花真會一整個月不跟我說話的!”

沒過多久,翠花端著兩碗酸菜面走屋子,一碗放在納蘭瑜瑾前,一碗放是放在了吳六鼎面前,只不過“忘了”給他拿雙筷子。

納蘭瑜瑾對哭無淚偏偏不敢去拿筷子的吳六鼎做了個鬼臉,然後舒舒服服吃起了面條,火上澆油道:“有筷子吃麵條,就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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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六鼎坐在椅子上,眼觀鼻鼻觀心,紋

等到納蘭瑜瑾差不多都快吃完一碗面條,翠花這才問道:“是不是我不喜歡徐年,你就不開心?”

吳六鼎斬釘截鐵道:“打死不是!”

哦了一聲,淡然道:“去拿筷子吧。”

吳六鼎差一點就激得淚流滿面,跑去拿了雙筷子回來坐下,低頭狼吞虎咽。

納蘭瑜瑾放下筷子,後仰,舒舒服服靠著椅背,慨道:“以前在劍塚等死的時候,想要離開那個鬼地方都快想瘋了,今兒走出來了,不知怎麼的,又有些懷念那個只有劍的地方。不過啊,懷念歸懷念,回去是絕對不想回去了。”

吳六鼎吃完酸菜面,抹了抹,滿臉意猶未盡。

納蘭瑜瑾這才正道:“有件事,徐年讓我跟你們倆說一聲,他改變主意了,不打算履行咱們這一百人跟吳家劍塚訂立的誓約,而是讓我們想走就走,萬一怕你們吳家秋後算帳,也沒事,他會搗鼓一筆糊塗帳,讓我們願意離開的人,去相對安生的幽州葫蘆口外,撿那些柿子,每人殺他個一百北莽蠻子,然後咱們就可以願意去哪裡就去哪裡。我來之前,所有人合計了一下,現在就看你們的意思。”

吳六鼎皺眉沉聲道:“納蘭大姨,你覺得他這是擒故縱?還是無聊的收買人心?”

婦人搖頭道:“徐年是真這麼打算的,這一點我能確認無誤。當然了,他之所以如此大肚量,也不全是做善事,因為竺魔頭和赫連劍癡這一大批人,早就鐵了心要留在北涼,畢竟各有所圖,求名求利求仁求義,都有。真正想要離開的,也就是二十來個,也許是越老越怕死,也可能是太想念家鄉了,不想死在關外,想死在最悉的地方。我猜徐年也就是求個心安而已,與其讓有些人不不願地陪著北涼鐵騎戰死,還不如讓最終留下的所有人,能夠心甘願地來一次江湖死在沙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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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六鼎冷笑道:“我就說這家夥是天底下最明的生意人,從不做賠本買賣。”

納蘭懷瑜歎氣道:“不明的話,人屠留給他的家底,早就給北莽蠻子打沒了。”

吳六鼎小聲問道:“姨,你不會真的喜歡上那家夥了吧?”

納蘭懷瑜出手指起鬢角青,搖頭笑道:“臭小子,你是真傻啊,姨多大歲數,他徐年多大年紀?”

吳六鼎深以為然地點頭道:“我就說嘛,姨才不會喜歡那家夥的。”

翠花默不作聲。

納蘭懷瑜嫵笑道:“事兒就是這麼個事兒,你們倆怎麼說?不管如何,我們這輩子畢竟生死都是吳家劍塚的人,無論如何,都聽你們的。”

吳六鼎想了想,“既然如此,那二十余人,就讓他們找個借口去幽州投軍好了,但殺夠一百人是底線,沒得商量!至於其他八十人,就跟我和翠花一起留在這座拒北城,等死也好,戰死也罷,以後都別後悔!”

納蘭瑜瑾點了點頭,“你小子這麼說我心裡就有底了,好。”

站起,沒有立即離開屋子,而是稍稍繞路,走到吳六鼎邊,年輕人的腦袋,“臭小子終於是長大了,姨很欣。姨也有些心裡話想跟你和翠花說,我們這些進了劍塚的外姓人,人不人鬼不鬼的過了那麼多年,都知道有多人在吳家劍塚裡頭一個個發瘋了,自盡了,走火魔了,正常人沒剩下幾個,好不容易湊足一百人,已經是吳家的極限了,你們吳家老祖宗未嘗沒有私心,這兩百年吳家的氣運屹立不倒,歸結底,正是當初吳家九劍破萬騎拚出來的,只不過現在九騎變了我們外姓百騎而已,所以那二十來號人才會在心裡頭打鼓,務必要我納蘭瑜瑾到你們這裡討個管用的準信,否則就算徐年讓他們走,他們也絕對不敢走的,吳家老祖宗的手腕,誰不曉得?我們從骨子裡都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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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六鼎深呼吸一口氣,眼神堅毅道:“我做晚輩的,不敢說自家老祖宗的半句不是,但姨也放心,那二十來號人,我吳家劍塚就當他們已經戰死關外了,這句話當著姨的面是這麼說,就算當著老祖宗的面也是如此,一口唾沫一顆釘,不含糊!”

納蘭懷瑜嗯了一聲,轉離去,走到門口的時候轉頭笑道:“練劍練劍,床上也能練劍的嘛。”

吳六鼎搐,僵轉頭,向翠花。

猛然睜開眼眸,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從牙裡迸出:“想練劍?請你滾去十萬八千裡之外!”

吳六鼎下意識拿起筷子,在那隻空碗裡使勁“面條”。

閉上眼睛,在他低頭的時候,角翹起。

然後聽到吳六鼎莫名其妙說了一句話,“翠花,我其實不是無法接納蘭大姨喜歡徐年,而是我不希到頭來只剩下徐年不喜歡。”

翠花不知道應該說什麼,隻好說道:“我在聽。”

最後吳六鼎說了一句晦氣話,“翠花,我說了你不許生氣,不過就算你生氣我這次也要說,如果,我是說如果,將來有一天我們兩個注定都要死在沙場上,我一定要死在你前頭,因為萬一看到你死在我前頭,我會比死還難。”

翠花想了想,緩緩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因為如果我先死的話,也會在黃泉路上等你,會等你跟上我,所以你不用傷心。但如果我先死了,而你死得太晚,我……我會真的生氣。”

吳六鼎眼眶潤,一把握住翠花的手。

翠花歪了歪頭,問道:“你現在就想死了?”

吳六鼎搖頭,但是這一次,他沒有松開手。

這一次也沒有掙開。

翠花,我六鼎,六隻大鼎,那能裝多斤的酸菜啊!所以啊,我們倆人,是世上最登對的良配!

哪怕是納蘭瑜瑾這般與他們親近的劍塚人,也不知道劍冠吳六鼎和劍侍翠花,其實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甚至連時刻也幾乎相同。

但是想必幾乎整座吳家劍塚都相信,這兩個人,無論是現在的年輕還是以後的年老,一定會同年同月同日同時死。

許多年後,在涼莽大戰之後的很多年後,有個白發蒼蒼的年邁老者躺在病榻上,油盡燈枯之時,他已經睜不開眼睛,只能用含糊不清的嗓音說道:“翠花,我又想吃酸菜了。”

那個坐在床頭輕輕握著他的手、艱難俯在他耳邊的老婦人,其實已經聽不太清楚容,卻偏偏就是知道他了說什麼,所以聲道:“咱家裡已經沒酸菜了,不過到了地底下,我再做給你吃。”

他死了。

也死了。

世間深,莫過如此。

————

一個風塵仆仆的漢子先是從西蜀南詔接壤,一路北上趕到清涼山王府,然後火急火燎趕去拒北城,接下來不得不輾轉到了流州青蒼城,最後直奔更為靠近西域的臨謠軍鎮,這才終於找到了那個正在背著籮筐撿牛糞的同門師兄弟。

看著滿臉風霜且比自己年長許多的四師弟,年輕人聽過了大致經歷,忍著笑意說道:“真是難為你了,這跋山涉水翻山越嶺的,連我聽著都要兩。”

這位走了無數冤枉路的木訥漢子,正是當時護送晏家姐妹離開西域的武帝城樓荒,他看著眼前這位大師兄於新郎,問道:“你怎麼也來北涼了?”

於新郎猶豫了一下,還是坦誠相待,“說實話可能會讓你失,我不是為報仇而來,當時和綠袍兒一起去了趟遼東,鬼使神差就想著來西北走走看看,大概是信不過那個北涼鐵騎甲天下的說法,當然也可能是有了幾分為中原出口惡氣的念頭,這口惡氣的對象,北莽北涼皆是,對北莽蠻子不用多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對草原和中原雙方其實都適用,一千年前就是個解不開的死結,我估計一千年後也還是一樣。對北涼嘛,我也有怨氣,憑啥認為只能是你們北涼邊軍戊守國門,咱們江湖人,未必就差了。”

出乎意料,在同門裡原本最是執拗的樓荒並沒有惱火,只是點了點頭。

於新郎笑問道:“不罵我幾句?”

樓荒甕聲甕氣道:“以前會罵人,現在不會了,我跟徐年見過面,他說的話有些道理,咱們師父是什麼,何須我們這幫不的弟子為他老人家報仇雪恨,會被師父在天之靈笑掉大牙的。再者徐年也說過,師父只是想輸而已,不是徐年真的贏了。我始終不太懂,就像當年聽師父說李淳罡的事差不多,這恐怕就是我不如師兄你的地方。該放下的,我總是放不下。該拿起的,我不知如何拿起。這輩子都沒能活明白,到頭來連劍也扔了,竟然去找回來的勇氣也沒有了。”

於新郎默然。

樓荒扯了扯角,苦道:“我把師父的背去了昆侖山,葬在一山頂,你以後有機會再去祭拜便是,我給你帶路。”

於新郎歎道:“四師弟,你變了很多。”

樓荒沒有否認,“不是什麼好事,說不定以後連習武的心思都沒了。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大師兄,希你就當武帝城從來沒有樓荒這麼一號人。”

於新郎笑道:“這話我不聽。”

樓荒自嘲道:“我本來就不擅長說好聽的話。”

於新郎背著籮筐帶著樓荒,兩位武道宗師在臨謠軍鎮外的草地上走走停停,於新郎不說話,樓荒是悶葫蘆,兩人就這麼一路沉默下去。

對於江湖,作為武帝城城主王仙芝的高徒,他們應該最深。

在徐年橫空出世之前,中原便已公認他們所的江湖,盛況空前,相較高樹或者是劉松濤一騎絕塵的年代,雖說同樣有他們恩師王仙芝奪魁一甲子,但是隨其後的曹長卿、鄧太阿和顧劍棠等人,又有白僧人李當心和病虎楊太歲這些三教中人,都未被王仙芝奪走全部彩,而是各有其風流,大放彩,所以說離的江湖,遇上了碩果累累的大年份。

但是如果扳著手指頭細數那些各領風的武道宗師,尤其是在大子曹長卿死在太安城外之後,所有江湖人大概難免都要發出一聲歎息,離在短短五六年間竟然已經死去如此之多的宗師,劍九黃死在武帝城城頭,天下第十一王明寅死在襄樊城外,人間無敵手的王仙芝死在了北涼,人貓韓生宣死在了神武城外,東越劍池宋念卿死了,楊太歲死在西域關外,重返陸地神仙的李淳罡死在萬裡借劍之後,百年之後重出江湖的劉松濤死在廣陵江上,武當劍癡王小屏死在攔江途中,軒轅敬城和軒轅大磐都死在自家的大雪坪,南疆第一猛將王銅山死在沙場,龍樹僧人死在北莽道德宗天門之外,祁嘉節死在了武當山腳的逃暑鎮,太安城的看門人柳蒿師最終死了那座城外,武當洪洗象兵解轉世,龍虎山父子聯袂飛升……

輕輕歎息之余,又有幾分慶幸,因為在老一輩人紛紛凋零之際,回首來看,離江湖仍是新人高手輩出,其中徐年儼然領銜群雄,力敵王仙芝,在太安城一人戰兩人,在西域與拓跋菩薩轉戰千裡,可以說所有當世大宗師,那位年輕藩王都打了一遍。

於新郎停下腳步,肩頭抖了抖,似乎以此掂量了一下背後籮筐裡牛糞的重量,然後轉對樓荒說道:“其實我知道,我們幾人當中,你心思最大,師兄弟中,你我二人練劍較為純粹,不涉其它,所以你也一直跟我比較,大概在你看來,師父是一座大山,太高了,幾乎不可逾越,而我則是那座大山的一座小山,只有什麼時候過了,你才有資格向師父挑戰,就像劍九黃那些江湖人,以挑戰者的份,堂堂正正登上武帝城。所以你舍劍意而專注於劍,不惜在劍道上瘸走路,為的就是能夠下我。”

樓荒既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於新郎偏移視線,著一無垠的大漠黃沙,笑道:“但我也是在走出武帝城後,才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如果師父沒有離開東海,我們沒有走出武帝城,那麼這一輩子,我們都只能活在師父的影中,而這恰好是師父不願意見到的結局,師父無比希我們各有所,希我於新郎的劍意不比李淳罡弱,希你樓荒的劍能與鄧太阿媲,希宮闕能夠集百家之長終大宗師,希將來可以憑借雙拳打出一番天地。四師弟,師父給予我們的教誨之恩,他並不求回報,我們既然是劍士,那麼就要尊重自己手中的三尺劍,不因對手無敵而心虛,不因劍道艱辛而懷疑。”

說到這裡,於新郎笑問道:“你知道這一百年來,我最敬佩哪一位劍客嗎?”

樓荒搖搖頭。

於新郎開心笑道:“王小屏,武當劍癡王小屏。在我心中,王小屏手持神荼阻擋我們師父腳步的那場攔江一戰,王小屏那‘死後’一劍可謂遞出了世間所有劍客的心聲。”

樓荒皺了皺眉,並不太理解心高氣傲的大師兄於新郎,為何會獨獨鍾於一個失敗者的劍道。

於新郎一臉神往,輕聲道:“人可死,劍可折!人與劍,不可退!”

樓荒清晰到當於新郎說出這十二字後,渾氣勢瞬間暴漲,恰如武帝城城頭的拍城大,漸次攀升,最終洶湧澎湃,擁有人間至威。

於新郎剎那間氣機全無,恢復平靜,無比認真道:“我們不要總想著要做天下第一,若是道門修行之人都隻盯著呂祖,習武之人都隻想著勝過我們師父,練劍之人都試圖超越李淳罡,那一輩子活著能有什麼滋味?這種念當然頭可以有,但不可獨有,執念太深,一葉障目,就看不到這人間種種景了。”

樓荒歎了口氣,“劍心純粹,我不輸你。劍心深邃,我不如你。”

於新郎笑道:“錯啦。”

樓荒有些好奇。

於新郎出一手指,晃了晃,“是你說道理講大話遠不如我。”

樓荒愣了一下,然後啞然失笑。

於新郎突然向北方,一直往北,是北莽南朝,是百萬騎軍。

這個年輕人笑臉溫,“師弟,你也四十好幾的人了,什麼時候找個媳婦啊?”

樓荒跟隨著他的視線一起北,難得開玩笑道:“我也愁啊。”

於新郎沉默片刻後,沉聲道:“很奇怪,師父這輩子對我們離江湖人,願意給予最大的善意,不管是誰登城挑戰,那他老人家做砥礪武道的磨刀石,師父他從不計較,反而樂見其。唯獨對北莽江湖從來不假,當年連拓跋菩薩都瞧不起。所以我就想,我總有一天要跟拓跋菩薩打一場,好他知道一件事,我師父就是看不起你拓跋菩薩,你不服氣也不行!”

樓荒有些無奈道:“所以你就來西北撿牛糞了?”

於新郎瞇眼道:“四師弟,你是不知道,這兒天高地闊,萬星如燭,在這種地方拉屎,連意境都會不一樣的!”

樓荒慨道:“你出城以後,變了很多。”

於新郎一笑置之。

樓荒笑了,“不過我喜歡!”

以前的那個於新郎,天資卓絕,曾經被師父王仙芝譽為當世李淳罡,風流倜儻,武帝城江湖子誰不心儀仰慕?可是那個時候的於新郎,樓荒從來不算如何親近。

樓荒還是喜歡眼前的這個家夥,背著籮筐,言語俗。

所以樓荒冷哼一聲,“我劍道雖不如你,可要說在戰場上殺人嘛,你可未必能贏我。”

於新郎吊兒郎當道:“那咱們就到時候比比看?”

樓荒笑道:“事先說好,你如果投降就算輸一半。”

師兄弟兩人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

樓荒突然說道:“我在護送一對姐妹送西蜀後,歸程途中,無意間遇上了四人,我知道名號的就只有那個南詔第一人韋淼,有個姓齊的中年漢子,背著個劍匣,劍氣頗重。還有一對年輕男子背負古琴,不容小覷,倒是那個年輕男子顯得尋常無奇。”

於新郎輕聲道:“我先前也聽說南疆龍宮那邊來了林紅猿、嵇六安和程白霜三人,外加一個刀法巨匠舒朗。中原風雨滿西北啊。”

樓荒笑道:“真是熱鬧了。”

————

武當山一個名俞興瑞的老道人負劍下山,掌教李玉斧與小道余福送行至“武當當興”的牌坊下。

而一座曾經在無數懷古詩篇裡出現的破敗古城,有個白人坐在狐兔出沒的低矮牆頭,夕中,,就那麼看著這座昔年大秦古都的城。

一朝錯過,生生世世錯過。

後突然出現又一襲白材高大。

沒有轉頭,輕聲道:“澹臺平靜,你不要像我。而且不久以後,世人就沒有下輩子一說了,所以有些事,都在這輩子兩清了吧,若有喜歡之人,便大大方方說一聲喜歡。若有虧欠之人,就說一聲對不起。”

澹臺平靜問道:“你在等人?”

抬起酒壺,仰頭灌了一口烈酒,“這一回,我怕自己真的等不到了。”

澹臺平靜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其實你八百年前喜歡之人,早已不在人世間,你又為何在人間苦等?”

瞇起眼,笑意醉人,“因為這一世這一輩子,我突然發現自己喜歡之人,其實就在人間啊。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會喜歡他下一個八百年。”

澹臺平靜言又止。

緩緩站起,把酒壺拋給這位練氣士大宗師,笑道:“酒能送你喝,可男人,我不會讓給你,誰也不讓!”

澹臺平靜原本想要出手,最不濟也應當撂幾句撐面子的狠話,可不知道為何,在這個霸氣無雙的子面前,澹臺平靜竟然說不出話來。

環顧四周,像是要最後一次好好看這座城,這座曾經大秦皇帝以名字而起的古城。

笑了笑,自言自語道:“什麼拒北城,落城多好聽。等我到了關外,你就改名字吧。”

澹臺平靜心古怪,“他願意聽你的?”

反問道:“他敢不聽?”

澹臺平靜無言以對。

————

那一天,拒北城外,北莽孤注一擲,四十萬鐵騎境。

穿上藩王蟒袍的徐年獨自掠下城頭,腰佩涼刀。

薑泥披縞素,登上城頭,將紫檀劍匣重重豎放在戰鼓之下,深呼吸一口氣後,雙手拿起鼓槌,開始擂鼓!

當第一聲北涼戰鼓在天地間響起。

城外獨自站在北莽大軍陣前的徐年,鬢角飛揚,雙袖飄搖,飄然如神仙。

一道形如流星墜落在戰場上,剛剛站在徐年左側,中年人雙手負後,腰間懸掛一柄尋常鐵劍,灑然道:“鄧太阿在此!”

鼓聲中,又一道影急墜而下,站在了徐年右手邊,只是高聲說出自己的名字,“!”

一人持槍從天而降重重砸落在戰場上,高聲道:“北涼徐偃兵!”

一襲紫如虹掠下,子神冷漠道:“徽山大雪坪,軒轅青鋒。”

一襲腥紅如的袍子飛旋而下,“徐嬰!”

一聲聲戰鼓。

一道道流星墜落。

在年輕藩王左右兩側依次排開。

“隋斜谷!”

“東越劍池柴青山!”

“武當俞興瑞!”

“吳家劍塚吳六鼎!”

“劍侍翠花。”

“西蜀薛宋。”

“龍虎山齊仙俠!”

“武帝城於新郎!”

“樓荒!”

“龍宮程白霜!”

“南疆舒朗!”

“南詔韋淼!”

……

在北莽騎軍和拒北城之間的那條橫線之上, 十八人,十八位武道宗師,就這麼齊聚拒北城外。

江湖千年未曾有,以後千年更不會有。

什麼是真正的天下無敵。

這就是。

北涼鐵騎的馬蹄聲戰鼓聲,何其壯烈。

西北關外,大軍陣前,那一聲聲自報名號,又何其盡顯中原風流?

薑泥擂鼓如雷,怒喝道:“殺!”

絕代風采一如當年北涼王妃吳素。

年握涼刀,默念道:“殺!”

幾乎同時,一線之上的所有宗師,都念了一個殺字。

他們要以十八人,拒敵四十萬騎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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