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曾經被北莽視為最有希超越拓跋菩薩的大宗師,在心中告訴自己,砥礪心境,就從殺你齊當國做起吧。
洪敬巖收回視線,轉頭對那幾名千夫長發號施令。
(本章未完,請翻頁)要他們兩千騎救出那三中最小戰場上僅剩千余人的董家騎軍,然後就直接返回駐地。
雖然不理解,但是天生服從軍令的然鐵騎依然聽令行事,開始衝鋒。
繼續耐心眺戰場向的洪敬巖猛然皺了皺眉頭,然後自言自語道:“果真是天人應,可見我賭對了。”
洪敬巖轉頭向東方,嗤笑道:“徐年,你跟天道作對,天命在我不在你啊。”
洪敬巖輕輕勒馬,緩緩前行,臉上笑意無比快意。
三座戰場,兩千白羽輕騎對陣兩千董家私騎,戰損大致相同,都只剩半數活人。兩千最後出的然鐵騎也正是去救援此。
第二座戰場,袁南亭親自坐鎮的白羽輕騎主力已經勝勢已定,董卓麾下頭號騎將阿古達木在親手陣斬二十余人之後,最終死在了一位北涼無名小卒的刀下。陷包圍圈的兩千董卓騎兵,在主將戰死之後,依舊無
一人投降。
最後那座戰況最為慘烈的沙場,四千然鐵騎跟六千鐵浮屠,相互鑿穿陣型已經三次之多!
耶律楚才戰死了。
他的被認出,他的頭顱被割下,被那名鐵浮屠騎軍校尉在戰場上高高舉起。
做出這個作的北涼校尉臉上沒有毫喜悅,唯有悲憤!
涼莽之戰,要降卒做什麼?
也沒有降卒。
也許這場仗一直打下去,比如說北莽大軍攻破了涼州關外的拒北城,一路打到了北涼道境,會有人茍且生,願意投降。比如說北涼鐵騎長驅直打了南朝,也一樣會有人願生不願死。
但這兩種況,得等到死很多人之後才會出現。
不親臨西北邊關,不親眼目睹兩軍對壘,也許永遠不會理解雙方的壯烈。
所以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就是,離中原極有人敬重北涼三十萬鐵騎,反而是作為生死大敵的北莽,無論如何刻骨銘心地仇視北涼邊軍,在許多人在心深,卻始終將那支軍伍視為值得尊重的對手。
洪敬巖那一騎輕松愜意地緩緩前奔,似乎在安安靜靜等待什麼。
三戰場,橫遍野,戰馬嗚咽。
廝混江湖,怕死才不容易死。
沙場,卻容不得你怕死。
一個人的江湖,生死是天大的大事。
用無數堆出一個波瀾壯闊的沙場,生死是最小的小事。
當洪敬巖緩緩出現在眾人視野,並且與鐵浮屠和然鐵騎所戰場越來越近後,
先是有從頭到尾都盯住這位北莽頂尖高手的拂水房七八騎,迅速撤出戰場,疾馳而去,然後是臨近此人一百余騎鐵浮屠幾乎同時開始衝鋒攔截。
袁南亭在從一名董卓私騎的口出戰刀後,舉目去,對那位嚴守護在自己邊的親衛統領沉聲道:“況不對勁,那人應該是要對鐵浮屠那邊出手,我們得盡力阻止!”
那名親衛看著氣籲籲的老將,一把丟掉鮮黏糊的頭盔,笑道:“將軍,我帶幾百騎過去!”
袁南亭正要說話,那名跟隨他征戰多年的親衛統領已經攏起附近一隊騎軍,轉頭對袁南亭咧一笑,“將軍,說實話,你真的老了,就別拖咱們的後了!”
袁南亭彎腰氣笑道:“放屁!”
不等袁南亭阻止,那名親衛已經領著數百騎白羽輕騎一衝而去。
袁南亭想要跟上,卻被一名留下來的親衛扈從拚死攔住去路。
袁南亭惱火道:“讓開!”
那名年輕扈從雖然有些畏懼將軍的威勢,仍是咬牙道:“統領給了我眼,不許我讓將軍涉險。”
袁南亭怒道:“誰的大?!”
死活就是不肯讓出去路的年輕人低頭嘟囔道:“縣不如現管,都尉私下總跟咱們念叨說,在戰場上有些時候,他的命令比將軍還要大。”
袁南亭大聲斥責道:“讓開!信不信老子現在就讓你卷鋪蓋滾出白羽衛?!”
那個年輕人紅著眼睛,滿臉倔強道:“死都不怕,還怕什麼!”
袁南亭氣得差點下意識一刀劈下去,自己都嚇了一跳,趕放下那柄戰刀,歎息一聲,有氣無力罵了一句:“兔崽子。”
看到這名膽大包天的白羽輕騎似乎想要轉趕赴今日那第四座戰場,袁南亭怒喝道:“滾回來!”
年輕騎卒言又止。
這位白羽輕騎主將向遠方,輕聲慨道:“就算是我袁南亭的私心吧,死一人是也好的。”
袁南亭清楚記得大將軍曾經說過一句話,他徐驍這輩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最怕有人見到他後報名字,因為記住了名字的人將來死了,欠下的債,記得格外清楚,一輩子都忘不了。
疲力竭的袁南亭大口氣,環視四周,白羽輕騎此次奔襲戰功顯赫,可是他心中只有無盡悲涼。
清涼山那裡,原本無名的墓碑,又要多出那麼多新名字了。
袁南亭突然悚然一驚,轉頭瞪眼去。
鐵浮屠騎軍中有一騎驟然間衝出尚未結束的腥戰場。
他材魁梧,手持鐵槍。
大漠黃沙,戰馬漆黑,鐵甲染紅。
齊當國義無反顧地衝向那遙遙一騎,他知道,那個洪敬巖的北莽蠻子,是為他而來。
齊當國在三次領頭大破敵陣後,形已是搖搖墜,甚至連握有鐵槍的手臂都開始劇烈抖。
面對那位號稱北莽第二高手的然鐵騎共主。
汗水水織在那張堅毅臉龐上,齊當國只是向前衝鋒。
這名漢子依稀想起自己還年輕的時候,那個當時年紀也不大的義父親口告訴他,魄再出眾膂力再驚人的好漢,打仗打到最後也有握刀槍不穩的時候,可是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心就不能晃,人一怕死,閻王爺就
要立馬找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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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之外,有個年輕人在清涼山梧桐院得到急諜報後,在給懷關都護府下達一份措辭近乎苛刻的軍令後,他棄馬而掠,孤一人,一路狂奔至關外清源軍鎮,看到了那份字跡陌生的書信。
再然後,他繼續北奔。
那是年輕人第一次看到齊當國的手書。
字不好看。
年從軍沙場武夫出的糙漢子,很寫字,以前在看到那封信的年輕人邊,每次過年清涼山張春聯,人屠六名義子中,褚祿山一定會是那個溜須拍馬最殷勤的家夥,姚簡葉熙真還會中肯點評幾句,陳芝豹袁左宗則習慣不置一詞,但只有這個齊當國的漢子,會笑呵呵跟年世子殿下討要幾幅春聯拿回自家府上去,然後絕對不會讓府上仆役去張,而一定是他親自手,年複一年,就連府上的下人們都習以為常了。
年輕人的父親,那個老人生前有一次隨口說起那幾位義子,說陳芝豹心思最重,褚祿山心思最深,袁左宗心思最醇,姚簡心思最雜,葉熙真心思最。
唯獨說到齊當國,老人自顧自笑起來,說了句這個憨子本就沒有心思嘛。
當時年輕人跟著老人一起笑出聲。
懷關都護府。
褚祿山臉沉地看著一封最新諜報,袁左宗的臉也極為沉重,轉大踏步走向大門。
褚祿山搖頭道:“不用去了,王爺……小年已經了。”
似乎是在跟自己說話,褚祿山添了一句,“老齊未必會死。”
袁左宗冷笑道:“未必?!”
褚祿山突然然大怒道:“袁左宗!你現在去了龍眼兒平原有屁用?!趕得上?!”
袁左宗過門檻,平靜道:“我不去虎頭城那邊,流州有寇江淮和謝西陲聯手,事不,看他們本事,我去幽州,去葫蘆口。既然決定了要先發製人,乾脆就來一場大的。”
褚祿山頹然道:“去吧去吧。”
袁左宗停下形,站在門口外,不輕不重道:“如果懷關有守不住的那一天,記得南邊還有座拒北城。”
褚祿山擺擺手,“不用你多,以前也沒覺得你是絮絮叨叨的人啊。”
虎頭城以北,龍眼兒平原,戰場之上。
鐵浮屠主將齊當國倒在地上,上鐵甲盡碎,鮮不斷湧出。
七名拂水房高手死士沒能擋住那名下馬步行的北莽宗師,甚至連百騎鐵浮屠和三百騎白羽輕騎也一樣沒能擋住,就那麼被一人撕裂陣型。
只是遞出一槍的齊當國被那人一拳捶在心口,從馬背上摔落在地,倒出去十數丈。
那個人飄落在他邊,笑道:“在你臨死之前,不妨告訴你,徐年正在趕來的途中,其實很近很近了,只可惜仍是有點晚啊。齊當國,是不是死得很不甘心?”
齊當國膛急劇起伏,鮮不斷滲出角,已經說不出一個字。
但是他的手肘繃直,十指死死抓住地面,似乎還想要掙扎起。
洪敬巖閉上眼睛,陶醉道:“這就是天地共鳴的滋味啊,如今方知人間天象境界為何會被齊玄幀說是‘門外景而已’,這門景象,真是妙不可言!”
他低頭去,“徐年來晚了,我洪敬巖卻沒有晚!”
洪敬巖愈發開心,“哦對了,再告訴你一個我也是才知道的壞消息,得知徐年親自趕來之後,原本緩緩南下的拓跋菩薩也開始加快步子了,我只要往北走出兩百裡,徐年和拓跋菩薩就會遇上。”
洪敬巖向南邊遠,朗聲笑道:“徐年!拒北城攻破之時,我給你報仇的機會!”
洪敬巖形飛快倒掠而去,轉瞬即逝。
幾個眨眼功夫過後,一個乾裂穿便服的年輕人盤坐在齊當國邊。
這個漢子彌留之際,視線模糊,但是不知為何生生認出了那張年輕的臉龐。
他想要說話,卻已經說不出一個字,反而角鮮湧出愈發厲害。
年輕人手輕輕按住他的口,手之,鐵甲支離破碎,冰冷甲胄為鮮浸染,而顯溫熱。
年輕人彎下腰,輕輕搖頭。
這位昔年北涼鐵騎的扛纛猛將,竟然在臨死之前憑空橫生出一無法想象的氣力,一隻手死死攥年輕人的手臂。
沙場自古膂力最盛者扛纛。
北涼鐵騎三十萬,唯有齊當國當之!
而這個男人,這輩子最後的力氣,只是想要讓那個年輕人不要為了他去北方。
死也不願松手。
年輕人反手輕輕握住那個死人的手,安安靜靜,面無表,無悲無喜。
大苦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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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年輕人將齊當國的手指一一掰開,然後俯幫他合上眼睛。
他當時離開北涼王府的時候,本來不及懸佩涼刀。
他在齊當國不遠找到那鐵槍,握在手中。
一人一槍,北掠而去。
早已遠遁數十裡之外的洪敬巖耳畔如同響起炸雷。
“你找死,我就讓你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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