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昊對開平的煤鋼聯合是如此上心,接下來幾個月,他都一直待在唐山,與王汪二人還有西山集團的一衆高層,頂著炎炎夏日反覆實地勘察,力求做出最高水平的整規劃。
在這個年代,這可是一個超級巨大的工程,張鑑式蒸汽機就需要安裝二十臺,除了礦上水外,還要爲鍛造車間、滾機、鼓風機提供源源不斷的力。各種廠房車間倉庫加起來超過一百間。不算礦區,僅廠區佔地就超過兩百畝!
此外,他還跟01所一起,加班加點改進王應選鍊鋼法的工藝和流程。轉爐鍊鋼的流程聽起來簡單,但關鍵是控制過程——材料和設備要非常細,只有這樣才能得到標準的鋼分。
還有最最重要的安全生產規範,這可是跟將近兩千度的鐵水、鋼水在打道啊,一個弄不好就會死人的!
這些都需要仔細研究,反覆討論,不斷試驗,直至萬無一失的。
投於如此浩大而激人心的事業中,讓人本覺不到時間飛逝。
不知不覺就到了中秋,趙昊這才暫時,趕回京城。除了全家團圓外,還有更重要的事,小竹子的預產期到了。
結果還真巧了,張筱菁就是在八月十五臨盆的。
還真讓張相公說著了,正是母子平安。
趙昊很乖巧的請岳父大人給自家老六起個名字。管它什麼規矩不規矩,讓岳父大人高興最重要。
張居正便欣然爲這個孩子起名‘趙士祐’。
‘祐’者,天、神保佑也。
自從了丞相,張相公是越來越迷信了……
不過神的效果是真的好啊,誰用誰知道。
打那場迎大典之後,那些非議改革、反對他張居正的聲音就全都閉上了。
而且國事也似乎變得十分順遂。
今年四方風調雨順,並無大災,隨著各地陸續秋收完,萬曆五年又是一個收的好年景。
考法來到第五年,庸懶政基本絕跡,場積習舊弊已經徹底扭轉。
中央地方在他張相公的指揮下如臂使指,各項改革都推行的十分順利。首先,繼應天十府之後,浙江、廣東、福建各省也相繼試行一條鞭法,效果斐然。僅目前這幾個省,在賦役貨幣化之後,就爲朝廷每年增收上千萬兩白銀!
而在一條鞭法之前,太倉歲不過四五百萬兩而已。
老百姓也擺了沉重的賦役,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去種棉養蠶,打工掙錢,日子明顯好過多了。
這又明顯利好工商業,這從工商稅收連年猛增就可見一斑。
隆慶六年,進太倉的工商稅銀是一百萬兩。這還是拜三大集團積極主納稅所賜。要知道,在隆慶元年,工商稅銀只有可憐的十來萬兩……
萬曆新政以來,每年的工商稅銀收更是連年翻番,去年便來到了四百萬兩,今年估計穩穩能破五百萬兩。爲朝廷重要的財政收。
真可謂‘民兩便’!
當然,唯一不高興的是那些大小地主,因爲按照一條鞭法,土地越多,承擔的稅銀就越重……
不過不要,讓他們更不高興的還在後頭呢。
張相公已經鑼鼓佈置下去,待秋收一結束,從十月開始,各省各府各縣,便要統一開始清丈田畝了!
待到將地主瞞寄名的土地全都查清,把天下田地重新登記後,他就要在全國範圍推行一條鞭法!徹底解決中央財政缺,百姓負擔沉重,地主好佔盡卻一不拔的百年痼疾!
一想到自己要幹千古未有之偉業,爲大明再續幾百年基業,張相公的心也如這晴空萬里的秋日一般,天高氣爽,萬里無雲!
~~
此外,張居正自也是喜事連連。除了他最疼的兒誕下外孫外,更有他兒子高中榜眼,達‘父子雙進士’的就!
他老父張文明上半年大病一場,張相公本打算告假回鄉探,可又上潞王冠禮、萬曆皇帝訂婚這些大事,太后娘娘是一刻也離不開他的。便派太監代表天下到荊州問老爺子,還賜了好多的禮。
這讓張居正更加沒法開口請假,只能打發顧氏和幾個兒子先回家侍疾,自己留在京裡給李綵母子當主心骨,等明年二月皇帝大婚以後再告假回鄉了。
結果中秋之前,顧氏來信說,幸賴江南醫院的名醫妙手回春,老太爺已經大好了。他爹張文明也親自寫信勸他說‘肩巨任者不可以圭撮計功,大恩者不可以尋常論報’,自己已經復原,又可以到玩兒了,你千萬別再掛念我,更別請假什麼的,‘徒令報國不專耳’。
一番話說的大義凜然,但張居正卻對老父的心思一清二楚,知道他是怕自己回去跟他算總賬。
因爲張相公雖然嚴以律己,卻管不了自己的老子。這些年張文明仗著他的權勢飛揚跋扈,橫行鄉里,不知做了多缺德事兒。
雖然地方員結他爹還來不及,但替他爹了屁,總得讓正主知道。不然豈不白白髒了手?所以張居正對老爹在家鄉的所作所爲並非一無所知。
可知道又能怎樣?在這個禮教社會兒子還敢訓爹不?那不是綱常倒置了嗎?再說他爹也得聽啊,天底下哪有當爹的聽兒子的道理?
完全沒道理啊!
某位名字裡也帶‘正’的趙侍郎,連打了三個阿嚏……
張居正也不是完全消極對待,他曾經幾次想將父母接到京城奉養的。然而張文明堅決不來,開什麼玩笑,在荊州他就是土皇帝,到了京城還得看兒子臉,傻子纔去呢。
同樣道理,老爺子也不想讓他回去,總之大家不要見面,你全心全意忠君報國,我全心全意欺男霸,大家兩相安好,善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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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無論如何,老爹熬過了七十三的大坎,進了七十四的大門,應該還能再歡實幾年,張居正還是很高興的。
這麼多高興的事兒,當然要人生得意須盡歡。於是他納了小戚送的兩個絕胡姬,一個巧舌如簧,一個步步生蓮,讓張相公覺自己又年輕了不。
今日是‘呂宋菸草杯’第六屆捶丸錦標賽的決賽日,張相公也欣然參賽。
此時深秋微涼,天高氣爽,遠香山層林盡染,球場卻依舊綠草如茵。張相公腳踏鑲著細鐵釘的球鞋,白長袍下襬挽在腰間玉帶上,頭戴著烏紗的大帽,裡叼著菸斗,瀟灑至極的揮桿!
一衆公卿大臣目不轉瞬圍在他側,生怕掉張相公的每一個作。他們的脖子也齊刷刷隨著那紅小球的弧線轉,待其一落在草地上,便爭先恐後喝起彩來。
“好球,真是神來之筆啊!”英國公大聲喝彩。
“相公這球技真是絕了!”吏部尚書張瀚也鼓掌。
“哈哈,真是鴻運當頭啊!張相公這一回歸,我們朋終於要反敗爲勝了!”工部尚書郭朝賓高興的直捋鬍子。
每年春秋的捶丸比賽,賽制是不同的。
春季邀請賽是各自爲戰,秋季錦標賽則是分組的,每組四人曰一‘朋’,每場比賽可以上三人,一人替補。
這是賽會組織者爲了照顧公務繁忙的朝中大員。有空就參賽,沒空可以替補,才能保證他們一直在比賽中,不會中途棄權。
比方已經蟬聯五屆冠軍的張相公,今回就只開幕時來打過一次,今年閉幕了才第二回面。
但他能來,然後把冠軍和鉅額的獎金給到他,就是最大的意義所在。不然趙立本辛辛苦苦持比賽,難道還真爲了推廣捶丸運?
張相公微微陶醉於衆人的吹捧,剛準備客氣兩句,卻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什麼人敢在苑縱馬狂奔?”衆人眉頭大皺,齊刷刷去。只見縱馬而來的竟是遊七。不紛紛改口道:
“哎呀,楚濱先生肯定有急事。”
“那也得慢點兒騎,萬一摔著了怎麼辦?”
“這騎,真瀟灑啊……”
‘楚濱’是遊七給自己起的號。按說不是誰都可以擁有別號的。
一般來講中進士外放當縣令時,纔會給自己取個號、娶個小。所以級別不到給自己起號,是要惹人恥笑的。
那遊七不過是張居正的奴才,按說級別是不夠的。但宰相門前七品,而且他這個七品,可比七品知縣大多了,所以給自己取個號,也是理所當然的。
遊七卻不理會那些阿諛,翻下馬,直奔張居正而來。
張居正見他神慌張,顯然方寸大,心中不咯噔一聲。
“老爺,有急事……”遊七看看左右,衆人馬上識趣的遠遠迴避。
“到底什麼事?”張居正面鐵青的問道。
“大事不好了,老太爺歿了……”遊七在他耳邊低聲道。
“啊,你胡說什麼?!”張居正聞言炸了。“你個狗奴才不要講!前幾天來信還好好的呢!”
“這種事傻了奴才也不敢胡說啊。”遊七急聲道:“是荊州來的飛鴿傳書,估計後日八百里加急就到了。三公子也在報喪的路上了……”
“啊……”張居正眼前一黑,竟直暈了過去。幸好遊七早有準備,趕一把抱住他,張相公這纔沒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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