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芷晴沉默半晌，才開口道：“這里克孜爾，地興慶西北方八百里以外，鄰著劍水和薩彥嶺，乃是突厥牙帳和王庭所在，簡單的說，克孜爾就是突厥的都城。”

高酋倒吸了口冷氣，眼睛都不敢眨了：“林兄弟，你不是開玩笑吧？千里迢迢去攻擊突厥王庭？那可是胡人的老巢啊，你是不是在說夢話，我老高連想都不敢想啊。”

林晚榮笑著點頭：“兵者，詭道，出其不意才能一擊制勝。高大哥，試想想，連你這樣英明神武的人都不敢想的事，那胡人會想的到嗎？！”

“這倒也是，”高酋自言自語的點點頭，嘿嘿道：“那好，打到克孜爾，搶他們的寶馬，搶他們的人！”

這老小子，時時刻刻不忘搶人啊！林晚榮哈哈笑了幾聲。

出兵襲突厥王庭！！林晚榮這想法大膽之極，也可以說是狂妄之極，帶著些英雄的冒險主義，還有那麼些浪漫主義，也現了他高人一籌的戰略眼和勇氣。胡不歸和杜修元聽得一聲都不敢吭，眼中卻有些狂放的神采流出來，大華也讓胡人欺負的夠多了，為什麼就不能讓胡人驚心魄一回呢。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驚中帶著濃濃的期冀，顯然林晚榮這一番驚天言論，已經深深的打了他們。

“此法不可取。”徐軍師輕輕搖頭，直接將所有人的期都否決了：“大批兵馬長途奔襲，恐怕還沒進草原，就被突厥人全殲了，還談什麼攻取胡人王庭？”

徐軍師的見解可謂一針見，杜修元和高酋頓時有些喪氣，直到看見林將軍鎮定的眼神，這才又聚集起了些希。

“不可這樣看。”林晚榮不不慢道：“何謂襲？！那便是在神不知鬼不覺的形下，完對突厥人的致命一擊。襲胡人牙帳，兵不在多，而在于。八千或者一萬的銳騎兵，足以事！”

一萬人馬也敢去攻取胡人牙帳？高酋嚇傻了，喃喃道：“兄弟，人數是不是太了點，起碼也要十萬銳啊！”

他的疑問，也是胡杜二人想知道的，林晚榮朗聲笑道：“要是十萬兵馬，恐怕還沒走出興慶城，就被突厥人發現了。我早說過了，胡人想不到的，才是我們要做的，兵要，但是人數絕對不能多，否則只能適得其反。”

“怕他什麼，”被林晚榮三言兩語撥的豪興大發，胡不歸虎吼一聲，雙眼興的直放芒：“給我老胡一萬銳騎兵，我就敢深草原，把那突厥牙帳挑了，活捉那什麼狗屁的毗迦可汗，這些胡崽子知道，我大華兒郎，也都是熱著的漢子！”

胡不歸征戰多年，與胡人手無數次，卻數這次最為激澎湃，有一種熱燃燒的豪邁覺。

徐芷晴為三軍軍師，卻不能這樣意氣用事，搖搖頭道：“胡將軍，遇事切不可沖。方才杜將軍已經說過了，襲突厥單個部落尚且難以行，何況是胡人牙帳——，

“打的就是胡人牙帳，”林晚榮微笑著，截斷徐芷晴的話語：“剛才說過了，若是付出與所得不正比，那就不值得打。而當收獲遠超付出時，就算撞破了腦袋也要打。突襲突厥王庭這樣的大事件，不能把它當作一次普通戰役來簡單對待，恰恰相反，應該把它提升到戰役全局的高度來看。”

戰役全局？徐芷晴愣了愣，潔白的玉齒輕咬著鮮艷的紅，眼神專注，沉思起來。

林晚榮朗聲道：“攻取胡人牙帳，也是有策略的，可虛可實。不聲不響*近克孜爾，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將牙帳一舉滅了，這是最好的結果，此為實。”

“那何為虛呢？！”徐芷晴不自覺的開口問道。

“即便是沒有到達克孜爾，可是，我們每*近突厥王庭一步，那都是偉大的勝利。徐小姐可以想想，漫無邊際的大草原上，突然從天而降一支神的大華騎兵，離著王庭便只有幾步之遙，這對突厥人會造什麼樣的心理打擊？對我大華將士，又是一種什麼樣的鼓舞？”

林晚榮用力的揮揮手，心里也是沸騰起來。他長長的吁了口氣，看了胡不歸一眼道：“胡大哥，你與突厥人打了這麼多年仗，若真有我說的這麼一天，你會是個什麼覺？”

胡不歸雙眼赤紅著道：“*，我們大華被突厥人著打了百余年，若真能在胡人老窩里痛痛快快干上那麼一回，我老胡死上一百遍都心甘愿。我那千千萬萬戰死的老兄弟們，打了一輩子胡人，卻連突厥牙帳什麼樣都沒見過，他們死的冤啊！老杜，你，我這都是燙的啊！”

言為心聲，胡不歸所言，正代表了千千萬萬抗胡將士的心愿。大華被胡人欺負的夠久了，若真有大華騎兵千里深，哪怕只是向突厥牙帳揚蹄怒吼一聲，也足以讓無數的將士們揚眉吐氣、熱沸騰，一掃大華累積多年的贏弱之勢，這其中的鼓舞力量，絕不可低估。這也就是林晚榮所說的“虛”了

高酋仔細想了想，駭然道：“林兄弟，要按照你這個套路去打，這萬余將士孤軍深，不管是實是虛，都會陷突厥人的重圍之中，只怕會九死一生。”

“錯了，”林晚榮搖搖頭，咬著牙一字一頓：“是十死無生！這就是一條不歸路！可有些事，必須有人去做的，不是你，就是我——喂，你們干嘛都這麼看著我？！你們想到哪里去了——”

見胡不歸等人睜大眼睛悲壯的著自己，臉上的神又是敬佩又是惋惜，林大人猛地想到了什麼，嚇得臉都白了，渾冷汗籟籟而下，急忙擺手火道：“我事先聲明啊，我只是提出建議，其他的事與我無干。你們不要指我啊，打死我也不會去干的，我家里還有一堆的老婆等著我回去賺錢養活——看什麼看？！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了，通通不許看！胡不歸，開飯開飯，大家恰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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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被踩著了尾的兔子，拍拍屁跑的飛快，那倒是真的好的利索了。走幾步便又忍不住鬼鬼祟祟的回頭張兩眼，深怕徐小姐被說了，委任林大人做那孤軍深的總指揮，那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他懊惱的直搖頭，心里滿是悔意。

膽小鬼！見他悻悻而逃的背影，徐小姐忍不住罵了聲，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取出林晚榮留下的鉛筆，在那地圖上畫了幾下，哼了聲道：“杜將軍，胡將軍，請你二人轉告林先鋒，他以后多多研習下地圖，他說的這襲突厥人王庭的法子，不管是十萬大軍，還是一萬騎，本就行不通。”

“還請軍師直言。”杜修元神審慎道。

徐小姐幽幽嘆了口氣，纖纖玉指指向那簡陋的地圖：“你們看，這里是興慶府，現今離著我們二三百里的路程。而要想攻取克孜爾，必須深草原深。可是，我們自何進草原呢？！諸位請看，自興慶以東至定裹，雁門關，綿延八百里，胡人都陳以重兵，一旦我們貿然深，便正中他們的狼爪，此不可行。再看另一面，興慶以西的祁連山脈，乃是胡人騎兵的聚集地，我們無法穿越。自祁連山再往西，便是敦煌窟與那死亡沙漠羅布泊。若真要攻取克孜爾，此便是唯一通路。可是這茫茫大漠，人跡罕至，飛鳥走蹤跡已絕，自古便無人能夠走出去。不要說是一萬，就是百萬大軍走進去，也一樣的困死大漠，徒留一堆白骨而已。”

無奈搖搖頭，苦笑道：“即使穿過羅布泊又怎樣？前面還要過天山、阿爾泰山，才能接近烏步蘇諾爾湖，遙劍水、克孜爾。這條線路，自古便是只去不回的鬼門關，穿大漠，過雪山，中間有多的關隘？！胡人敢于將牙帳安置在克孜爾，不是沒有道理的，如此的天然屏障，除了神仙，又有誰能逾越？！”

徐芷晴果然學問淵博，不僅對大華邊境了若指掌，就連對那突厥境的地名也是信手拈來，這般本事，縱觀大華，無一人能及。

經連比帶劃這一番講解，杜修元幾人的臉便止不住的發白，確實徐小姐所說，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襲胡人，這幾乎就是一個不可能完的任務。林將軍到底還是實戰經驗太，雖眼高遠，提出的構想也極其偉大，但是可行基本為零。

“末將明白了，這就去稟告林將軍。”胡不歸神掩不住的失，夢想中揚眉吐氣的一刻終于化為泡影。

“等等，”徐芷晴猶豫了一下，臉上現出抹輕紅，自袖里取出個小瓶遞給胡不歸：“你將這個遞于林將軍，他上的傷雖已大好，卻那藥卻仍不能間斷。”

頓了頓，又輕聲言道：“他莫要誤會了，這個是上將軍給他的，與我無干。上將軍是擔心他胡行事，到時候舊傷復發，那于我軍而言，便是一個大大的損失。”

高酋長哦幾聲，笑著點頭。林將軍卻也不知道鉆到哪里去了，那漫山遍野的軍士中，本尋不見他的影子。

紅的夕照在林間田野，徐芷晴臉頰如玉，默立良久，俏的影子拖一條長長的直線，神安靜，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淚，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個年輕的兵士在他背上拍了下，卻將林晚榮嚇了一跳。

林將軍急急轉過頭來，朝那小子吼道：“好你個李武陵，竟敢背后襲長。你自己綁上個百斤的沙袋跑上十里路，本將軍就饒了你。”

李武陵朝他目所視方向看了一眼，正見徐芷晴躍上馬背，縱馬飛奔的影，忍不住長長的哦了聲，哈哈笑道：“我道你為何要罰我，原來是你躲在這里看我徐姑姑，我抓個正著。我這就背著沙袋跑十里地，然后告訴徐姑姑，有人看不放——”

“你懂個屁啊，我哪是看，”林大人懊惱道：“我怕聽從了別人的建議，派我去干一件蠢事。”

李武陵不屑一笑：“你自放心吧，我徐姑姑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派人去干蠢事？不過那提建議的人，也太愚蠢了些。”

還好這小子不知道我就是那提建議的人，林晚榮嘿嘿兩聲，沒有說話，那邊胡不歸竄過來道：“林將軍，原來你在這里啊，我一頓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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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找我還不容易麼，哪里人多熱鬧，哪里就有我。”林晚榮笑著說道。

胡不歸訕訕一笑：“林將軍，你方才提的那建議，徐軍師說完全行不通。”

李武陵睜大了眼睛，眼看便要發笑，林晚榮老臉一紅，急忙拿手打他：“去去，吃完了就快去訓練，我們高級軍談話，低等嘍啰速速回避。”

“明白，”李武陵嘻嘻笑道：“等到你與徐姑姑談話時，連我爺爺那樣的高級軍也要回避的，哈哈——”

待到這小子跑的不見蹤影了，林晚榮才回過神來，打了個哈哈道：“這小子倒也有趣啊——胡大哥，你剛才說什麼？”

胡不歸取出地圖，將徐芷晴方才所言，細細與林晚榮講了一遍，臉上的懊惱一覽無余。

這徐小姐的地理知識倒也富，林晚榮微微一笑，拍拍老胡肩膀：“胡大哥，這個世界上就沒有絕對的事。只要肯用功，辦法總比問題多。等過幾天有空了，我給你講講綢之路的故事。”

綢之路？什麼綢之路？胡不歸也糊涂了。林大人卻是及時的閉上了，不肯多一個字，以免一不小心被徐小姐抓了壯丁，派去做那送死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