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零章陌路

爾泰山，在突厥語中，被稱作“金的山峰”，其奇延千里，橫在天山山脈與阿拉善草原之間，乃是遮擋大漠雪山的天然屏障。名聞遐的額爾齊斯河，便發源于此。它自南向北緩緩流淌，最終歸宿于阿拉善草原中的烏蘇布諾爾湖。

翻過阿爾泰的崇山峻嶺，首先映眼簾的，便是那一無際的綠地毯，蜿蜒不絕，直達天際。數不清的五六的小花，星星點點墜落其中，艷俏麗。一道寬廣而清澈的河流，自峻嶺間嘩嘩而下，悠悠向遠方流淌，暖暖的春中，水面波粼粼，閃著耀眼的金。

“功了，我們功了！”數月的奔波，穿雪山、過大漠，歷經生死磨難，當碧綠的草原再次進視野，將士們忍不住的縱聲歡呼、喜極而泣。

從賀蘭山到阿爾泰，他們走了一條從沒有人走過的道路，不僅功的繞開了草原上林立的胡人部落，更神不知鬼不覺、悄無聲息的進了突厥人的心臟地帶。第一次翻越賀蘭山、第一次踏阿拉善草原、第一次站在胡人王庭克孜爾面前，無數戍邊將士的夢想，被他們一一實現，這注定是一趟將載大華史冊的、偉大而榮的遠征之旅。

沿著河邊，無數的牛羊在水草的綠地里悠閑放牧，恍如移的棋子。群的駿馬奔跑嘶鳴，飛揚的鬃，似是起伏的波浪。遠遠傳來高嘹亮的歌聲，那是放牧的胡人在盡歌唱，悠悠清音，飄綿長。

青草、碧水、藍天，麗的阿拉善草原安詳寧靜。仿佛是了俗的世外桃源。

眼前地如畫景，人熱沸騰，連胡不歸這樣沉穩的人也忍不住的熱淚盈眶，喃喃道：“到了，我們真的到了。這就是科布多。穿過此，我們便可直面胡人王庭克孜爾了。就像做夢似的，老高，快。快打我兩下。”

高酋嘿嘿一笑，滿面嚴肅道：“什麼做夢，這就是真的！老高我一直堅信，只要有林兄弟帶領，不管前方有多困苦，我們一定會到達克孜爾。怎麼樣，我預測的不錯吧？！”

這廝的厚臉皮。都快趕上林將軍了，胡不歸無奈地翻翻白眼，苦笑搖頭。

“林大哥，下面我們怎麼走？就這樣殺過去麼？”著沿河兩岸群的牛羊，李武陵眼冒金。這幾天下來，他傷勢早已大好，正拳掌躍躍試呢。

“急什麼。”林晚榮嘿嘿笑了幾聲，放眼四顧：“這科布多可是個好地方，藏著很多寶貝，我要在這里找一樣東西！”

“寶貝？！”一聽這兩個字，高酋眼都綠了：“什麼寶貝？金銀財寶還是珍珠瑪瑙？林兄弟只管放心，我老高最擅長的就是找寶貝了。就算掘地三尺，我也一定能給你挖出來。”

李武陵不屑的擺擺手：“切，什麼金銀財寶。突厥人連個刀劍都不會冶煉，又到哪里去弄這些玩意兒？我瞧你去挖些羊骨頭還是有可能的。”

突厥人的冶煉技遠遠及不上大華，鍛出的刀槍械都極是糙，小李子對他們地輕視也不是沒有道理。

林晚榮笑著道：“是什麼寶貝，待會兒你們就知道了。胡大哥，斥候派出去沒有？”

胡不歸急忙點頭：“派出去了二十余名兄弟。由于此地已近胡人王庭，為防打草驚蛇。我囑他們以百里為界。遇事即刻回報。不得冒進。”

“那好，”林晚榮大手一揮。嚴肅道：“吩咐下去，今夜就在此地駐扎。由于已近敵人心臟，隨時都會有異變發生。所有人等，不許扎帳篷，不許點篝火，兵甲在，席地而眠。若有違者，軍法從事！”

胡不歸急急點頭，正要下去安排，林晚榮忽又了聲：“回來——”

老胡轉過來，林晚榮凝神良久，忽地淡淡嘆了聲：“玉伽！一定要看住！！”

這一語提醒的可謂及時。自伊吾進死亡之海，一路走來，月牙兒與諸人同甘共苦，高酋、小李子、胡不歸等人對的印象漸漸改觀，那敵對的界線也越來越模糊。在大漠雪山里倒還沒有什麼，但此時已經進草原腹地，克孜爾近在眼前，說的不客氣點，這已經是玉伽的地盤了。要是暗中了手腳，讓胡人提前察覺，那就真的什麼都玩完了。

“末將省得了！”胡不歸鄭重地應了聲，這才匆匆行去。

李武陵眨了眨眼，小聲道：“林大哥，這幾天你去看過玉伽沒有？！”

林晚榮微微搖頭。自雪山下來，月牙兒一見了他，便躲得遠遠，臉平淡如水，不見憤怒，不見歡喜，連往日里的冰冷也都煙消云散。用“形同陌路”這個詞來形容二人現在的關系，那是再恰當不過了。

李武陵唉了聲，愁眉苦臉道：“可惜了，要不是突厥人就好了！”

要不是突厥人，只怕就不會和我們相遇了！林晚榮哈哈笑了兩聲，心中也是百味雜陳。若真和玉伽在戰場上刀槍相見，那會是怎樣一種景呢？從同生共死到你生我死，人生還真是奇妙無比！

大軍重新進草原，迎來了難得的修整。胡人的心臟，大戰一即發，戰士們卻是怡然自得。對他們來說，穿越羅布泊、踏過天山，早已是九死一生，縱然面對胡人王庭又如何？他們已經無所畏懼了。

林晚榮沿著山腳到閑逛，眼珠子滴溜溜的四打量，也不知在找尋什麼。左轉右轉，耗去了小半個時辰，仍是一無所獲。眼瞅著只有遠那小山坡沒尋過了，正要邁步過去，跟在他邊的高酋

然一驚：“咦，那不是玉伽麼？”

玉伽？林晚榮抬頭去，只見遠遠的那斜坡上，一道妙地影雙手抱膝。靜靜蜷坐在地上。目飄飄，也不知落到了哪里。

果然是月牙兒！上還穿著那件大號的長衫，將玲瓏的段，包裹其中，妙地軀若若現。這長衫是在天山冰雪中，以易換來的，如今也算是地了。林晚榮稍微猶豫了會兒。便大步行了過去。

沙沙地腳步聲驚醒了沉思地玉伽，轉過來了幾眼。眼神說不出地平淡。

剛走近那山坡，空氣中傳來一獨特地的味道，似是香味、又似是苦味，林晚榮長鼻子大嗅了幾口，只覺神清氣爽。他腳步加快。三兩下竄上那高坡，朝著月牙兒微微一笑：“你好啊，小妹妹。在這里看風景麼？”

玉伽不言不語地站起來，與他肩而過，徑自朝山下行去。

林晚榮不以為然的一笑，目往前去。這山坡兩邊風景迥異。這一側綠草茵茵，另一邊卻是片廣闊的黃土地。那土地上麻麻的，一眼不到邊，種滿了幾尺高的綠小樹。樹上結著掌大的樹葉，狀如蕉。有些稍大些地已經開了花，地，紫地。白地，紫嫣紅，煞是好看。

這玩意兒太悉了。林晚榮喜笑開，的吸了口氣，長聲嘆道：“好地辣鼻草啊！”

已行出數丈開外的月牙兒子一滯。急急轉過來，眸中冷現。疾道：“你怎麼知道這是辣筆草？！”

我不知道才怪呢！林晚榮嘿嘿一笑：“小妹妹。你是問我嗎？！”

玉伽咬了咬牙。微微點頭。

林晚榮眨眨眼道：“你那天給小李子治病，不是用上了這辣鼻草嗎？我那天就見過了。現在有什麼奇怪的？！”

“你撒謊！”玉伽冷冷著他，不屑地穿他地謊言：“我治病的時候，用的是已經曬干切割了的辣鼻草，薄細如。而這些尚未的辣鼻草生長在樹上，必須經過晾曬、烘烤、切割才可最終型。而且形狀已完全改變。你又什麼時候見過這未年的辣鼻草？”

玉伽果然是個聰明人。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尾。林晚榮嘻嘻一笑：“小妹妹。你別忘了，我可是周游過列國地奇人。認識這辣鼻草有什麼稀奇。我不僅認識它，還能用它做很多事，你信不信？！”

周游列國之說，本就沒有幾人相信，偏偏他現在信口謅來做擋箭牌，也拿他沒有辦法。玉伽他一眼，哼了幾聲偏過頭去。

“我走南闖北，認識這辣鼻草倒也不奇怪。”林晚榮胡吹著牛皮，不不慢地打量著：“倒是小妹妹你，認識這玩意兒，就有些蹊蹺了。據我所知，即使在你們突厥，這辣鼻草的事也是一件絕，僅有區區數人了解，你年紀輕輕，又是從哪里聽來的。”

“看書看來的！”月牙兒冷冷作答。

“看書看來的？！”林晚榮睜大了眼睛，不解道：“我也閱覽過許多奇書，如玄子三十六散手、師太與心經、團上的老衲，這些曠古奇書我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多遍，怎麼就沒找到這些記載？”

你看地果然是些奇書！月牙兒俏臉發熱，偏過頭去懶得理他。

“林兄弟，這就是你要找地寶貝，不過是幾棵樹嘛？！”高酋略顯失，哀聲嘆道。

林晚榮拍著他肩膀微微一笑：“的確是幾棵樹不假，但是，這樹上可是會長金子地。拿這東西去訛西洋人的錢，那是十拿九穩！這里科布多是吧，高大哥，你把這個地方記住了，嘿嘿！”

老高迷迷糊糊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玉伽卻是聽得清楚無比，駭然變，急怒道：“窩老攻，你要干什麼？”

林晚榮淡淡擺手：“現在還想不起來要干什麼，等晚上回去慢慢思考吧。以后有時間地話，再告訴玉伽小姐好了。”

這流寇的本事真不是蓋的，竟然連這些都知道。玉伽驚駭中他，只見林晚榮神平靜、笑意，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你要是敢掠取科布多，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驚恐之下，突厥猛地抬頭，眼中出寒，冷冷著他。

“不會放過我？！”林晚榮嘆了口氣：“玉伽小姐，我們大華有句老話，做只許州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我掠你一個科布多，你就不放過我。可是你捫心自問，你們突厥人，奪了我大華多的土地、殘害了我多的同胞？他們會放過你嗎？！”

玉伽默然不語。這是個沒法解開地死結，就算世界上最聰明地人，面對這個難題，只怕也是有心無力。

“玉伽小姐，你地家就在克孜爾，是嗎？”林晚榮忽然看一眼，微笑問道。

當大華騎兵神奇般的出現在阿爾泰地頂峰，玉伽便已知道他要干什麼了。聞聽此言，倔強的偏過頭去，咬牙道：“你問這個干什麼？是又怎樣？不是又如何？”

林晚榮默默搖了搖頭。凝立山崗，黝黑的夜幕漸漸降臨，草原的冷風盤旋不停，在耳邊呼呼作響。

“天暗了，要起風了！了玉伽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