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的期待中。王鬥淡淡道:“這個地方我們不會再來，這些糧草我們不能留給韃子，明日我們走後，一把火將這些庫房還有莊子全燒了，就讓那些韃子背黑鍋去吧！”

眾人都是凜然，遊擊將軍一向果斷狠辣，他語氣雖然平靜，但話中的意思卻讓人心驚。

甲葉鏘鏘作響，眾人一起抱拳領命。

韓仲直起來，角裂開笑容，得意地看了溫方亮一眼，溫方亮對他豎了豎大拇指。

看天漸晚，眾人進莊，立時一片熱鬧騰騰起來，眾將士己經分配好營地，每一隊兵進一間房屋之，眾人升起火堆，圍坐火旁，一邊烤著溫暖的火，一邊喝著熱騰騰的湯，吃著大塊的馬。個個都是歡聲笑語。

王鬥在莊轉了一圈，看眾將士吃得好，神狀態好，頗為滿意，又去探那些傷陣亡的將士。

此次戰死約四十多人，傷一百一十余人，大部分傷勢無礙，休養幾天就好，不過有三十多人傷勢較重，需要好好調養。自己出征地點不定，恐怕他們不能再隨在大軍左右了。

王鬥心有些沉重，戰死的兄弟，這千裡之遠的，他們的恐怕也不能運回家鄉了，只能就地火化。將他們的骨灰還有冠帶回去，將來葬在舜鄉堡釜山腳下，牌位請進褒忠祠，年年香火供奉。

傷員們見遊擊將軍領著眾將前來問，神悲痛懇切，個個都是激，或許在別的明軍中，士卒死了就死了，臨死時有個草席，死後有個墳包，己經很不錯了。他們死後，家也談不上恤。

但在舜鄉堡，戰死的將士的靈牌人人可進褒忠祠供奉。每年上祭拜。家每年每月還有恤，妻小父母有人照料，就算死，又有什麼可怕的呢?

王鬥看到一個傷員摟著一個死難軍士的，不知二人是好友還是兄弟關系。

見王鬥過來，他掙扎地爬起來，王鬥勸時，他流淚道:“小的與狗剩從小長大，如手足，崇禎七年與九年時，我二人的父母姐妹都喪生在韃子的手上，當時我二人就發誓要報仇。現在這個仇報了，我打死了兩個韃子兵，狗剩更打死了三個韃子兵，就算現在我死，也值了，值了。”

他狂聲大笑起來，良久，又失聲痛哭。

王鬥默默點頭，與眾將悄無聲息離去。

……

問眾傷員後，王鬥同樣招集千總韓仲。溫方亮，各把總，各營部直領等人到自己屋吃飯。

幾張桌子拚一張大桌，桌上幾大鍋煮得沸滾的馬，眾人邊吃邊聊，場面熱鬧，可惜沒有酒，王鬥也不許可出外打仗喝酒。天寒地凍，在屋喝著熱湯，吃著大塊的馬，分外舒服。

“舒袒，真他娘的舒袒。”

韓仲狼吞虎咽，將一塊塊馬往口中直塞，一邊口中含糊不清地道:“娘的，有些天沒吃了，還是保安州好，天天有吃。”

他吃得滿流油，他的嶽父李衡皺著眉頭看了他一眼。雖說他自己的吃像也好不到哪裡去，心下卻暗暗怪婿沒有容統。桌上有，可惜沒有酒，李衡是個酒鬼，出征多時，早己饞之極。連帶那馬吃在裡也沒多味道，聽婿吃得吧唧有聲，他忍不住咳嗽一聲。

韓仲一個機靈，他這嶽父脾氣火，雖說軍中以職務為尊，公然場合下李衡見了他都要施禮，不過……

韓仲作略略慢了下來。王鬥微笑地給他夾了一塊馬，道:“韓兄弟，不用急，吃慢些。”

溫方亮有些羨慕地看了韓仲一眼，怪道:“老韓啊，你吃得這麼快，兄弟們的都被你吃了。”

韓仲謝過王鬥後，聽溫方亮這樣說，同樣不甘示弱，道:“我說老溫啊，我看你吃的好象也不比我哦。”

眾人都是笑了起來。

溫方亮嘻笑一陣後，又試探對王鬥說道:“將軍，庫房的銀子真不要了?末將看怎麼也有二、三萬兩吧，不要真可惜了。”

眾人都是看著王鬥，王鬥微笑道:“溫兄弟，這些銀子只是小意思，大軍出征在外，又兵荒馬的，什麼都買不到，等於一堆廢鐵。這仗有得打啊，等看準機會，韃子搶掠來的糧米銀兩，有近保安州的。我們狠狠乾他一次，一次搶個幾萬石糧，幾十萬兩銀子，幾萬口人回去。”

此時到是兵，銀子確實沒什麼用。歷史上盧象升領軍南下時，軍中也帶有一部分銀子，卻什麼也買不到，隻好剝樹皮，挖草吃，慘不忍睹。

聽王鬥這樣一說，眾人都是興起來。盤算著等韃子將掠來的財帛匯集到什麼地方，一口氣端了他們的老巢，一次搶個夠。

看他們興又略帶憾的樣子，王鬥想了想，還是罷了，見財不要，對部下來說確實難以忍，不能要求他們的經濟學觀念與覺悟都與自己一樣。

庫房的銀子，還是讓將士們分了吧，每人十兩估計也分完了，雖說大軍出征在外銀子用不著，不過回去後這些銀子還是有用的，只是回家後，自己要想辦法解決轄區銀多糧，嚴重的通貨膨脹問題了。

聽王鬥願意要庫房銀子，在座各人都是一片聲的怪:“將軍英明。”

事就這樣決定了，去庫房取銀的事於鍾調，王鬥還吩咐他道:“鍾把總，你連夜吩咐營部輜兵工匠修補一部分繳獲的韃子盔甲，莊繳獲的鹽也不，連夜將那些馬理好。”

鍾調高聲領命。

此時他也吃飽喝足，便拜別王鬥與眾人出了屋去。

……

王鬥咳嗽一聲，環視眾人一眼，正道:“說個事。”

立時各人都是恭敬坐好，王鬥道:“現在我們軍中糧草足以一月之食，火炮彈藥也估計可以使用一個月，至於火銃的子藥，支撐到奴兵退卻沒有問題。”

冷熱兵合擊的時代，火藥的發機會一向不多，王鬥軍中的火銃兵，迎戰時列隊三排，三排打完為一。集的火銃擊下，通常兩到三敵軍就會潰敗，更有一就潰敗的。就算今天白天那場大戰，發子藥最多的火銃兵，也不過打了六發。

每個火銃兵上背的火藥包有定裝紙筒彈藥三十發，就算遇到今天的這種大戰。各兵上的彈藥，至還可以支持四、五場戰鬥。更不要說王鬥的輜重馬車，還有數萬發的定裝紙筒彈藥，怕是得勝歸鄉後，這些火銃的子藥還沒用完。

就算火炮彈藥今天消耗較大，發火藥最多的佛狼機火炮，打了也不到十發。剩余火炮彈藥的保守估計，用一個月沒有問題。

王鬥道:“有了糧草，有了軍功，所以本將的意思沒必要繼續留在京畿之地，我決意前去追趕盧督，與盧督臣，楊軍門等匯合。”

再次分兵的第二天，盧象升與三鎮總兵軍馬，己經拔營起寨，前往保定府了。一是清兵大舉南下，京畿各地己經沒有多清兵，他們前往那邊抗敵。二是留在京師附近，沒有糧草供應，各方面製肘，盧象升也支撐不下去。

盧象升認為不戰，使清兵輕視，迎戰，又生事端，各方面彈劾不斷。還是前往保定府，真定府，可以殺敵報國，或許又有糧草方面的轉機。所以崇禎十一年十月二十四日的時候，盧象升領軍離開了京師，如果王鬥運糧回村堡後，開始追趕，至有四到五天的路程。

聽了王鬥的話後，屋一片安靜。

韓仲首先道:“這個鳥京師，老子早待得不耐煩了，an臣太多，又有閹奴作祟。軍功不報，糧草還要我們自己出來搶，折損了近百兄弟。去盧督臣那也好，至他老人家很照料我們舜鄉堡的大軍，跟在他旁，沒多煩心事，正好殺敵殺個痛快。”

溫方亮較為謹慎，他低聲道:“將軍，我們這樣離開，陳督臣可會有什麼想法?畢竟我們大軍歸他統領，現在他又是宣大的總督。”

王鬥微笑道:“有這六百五十七顆首級，他會有什麼想法?”

溫方亮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嘻笑道:“也是，這幾百顆韃子的腦袋，他見後怕是又驚又喜，只會後悔不及早供應我們糧草，使我們大軍憤怒而去。”

他眼中寒一掃:“大明這個樣子，只要我們軍功不斷，兵力沒什麼折損，便是以陳督臣之尊……”

說到這裡，他冷笑了幾聲。

余者二人麾下各把總，都是王鬥從靖邊堡或是舜鄉堡就帶在邊的，向以王鬥馬首是瞻，王鬥帶他們到哪裡去，他們就去哪裡。便是原來千總田昌國麾下的親將田志覺，他現在為王鬥軍中的把總，相都來不及，自然不會有什麼異議，各人都是一片聲的讚同。

趙瑄這個非主流非常王鬥軍中的氛圍，只要可以管他的寶貝炮隊就好，也沒什麼異議。

李衡沉聲道:“末將跟隨王將軍，鞍前馬後，永效犬馬之勞。”

眾人的表態讓王鬥頗為滿意，最後隻余下鎮遲大了。

遲大沉默良久，說道:“將軍，我們為大明軍，豈可不告而別，視大明國法軍紀為無?現在我們保安州大軍統歸陳督臣統帶，便是要離開，也需經陳督臣同意方可。”

眾人都是看著他，換著眼，王鬥皺起眉頭，遲大在自己軍中恪守職責，辦事得力，有力地保障了舜鄉軍上下的軍紀森嚴。在軍功繳獲登記上，也是同樣沒有私心，使王鬥期盼的軍隊賞罰分明為現實。不過或許在整個保安州，他是唯一記得自己大明軍份，將朝廷排在自己上面的人吧。

溫方亮斜眼瞧著他，說道:“老遲啊，如果將軍真的不告而別，你該不會……”

遲大憤怒地瞧了溫方亮一眼:“本鎮對將軍的忠誠，天日可鑒。”

他離座到王鬥面前叩頭，抬頭看向王鬥道:“將軍可以不聽下的勸諫，不過下職責在，卻不得不進諫。將軍出境剿匪，收容流民，此舉雖與法不合，卻是利國利民的好事，下不是迂腐之人，心下自是讚同。不過現今領軍到京，又有統軍上在上，下認為不告而別，實為國法不容，請將軍三思而後行。”

說到這裡，他重重叩頭。

王鬥看了他一陣，淡淡道:“遲鎮起來吧。”

他看著旁各人:“明日我們回村堡後，立時出發，追趕盧督臣。”

眾人轟然領命，遲大爬了起來，他旁的人都有意無意離他遠一些，遲大仍是板著臉站著。

……

一夜無話，當晚沒什麼靜，更談不上敵人襲之事，看來那些留守通州的鑲紅旗軍隊真是膽寒了。

第二天一早，王鬥大軍雲集在高麗莊外，有了那批繳獲的清軍盔甲，經過一夜的修補，至現在王鬥全軍上下，己經人人盡著盔甲。

戰死的幾十個舜鄉軍士，就在廣福寺外火化，眾軍肅立，收集好後他們的骨灰冠，傷較重的傷員們，也人人安放於車馬之上。王鬥繳獲的四百多匹清軍戰馬，現在也盡數為騾馬。高麗莊，盡多清兵掠來的車輛，選了一些載運糧草後，一部分的傷員，便是安置在這些馬車上。大量理好的馬，同樣放於馬車之上。

營部輜兵還抬來一箱箱的銀子，高聲道:“兄弟們，分銀子了。”

一掃悲戚之，人人喜笑開，每個軍，每個小軍，約每人分到十兩銀子左右，看大家歡喜的樣子，王鬥也是微笑:“或許人活著簡單，有吃有喝，還有一部分銀子存下，就是一種幸福。”